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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发飙的县君

“汝说甚?!”

孟起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怒视着陈迹。

刚刚钱猛和陈迹联袂来访,还带着一个参军并自家儿子。他还以为是这不成器的逆子第一日便在军营犯了错误。只是碍于他的面子便上门来私下解决。

是以他连忙放下手头的政务,把他们好生请进来,还亲自奉了茶水。

没想到啊,这百闻不如不见的陈主簿,上来就说要把石陵城给他烧喽。他一个四十有五的老年人了,哪能听得了这个,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就过去了。

“孟县君稍安勿躁,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陈迹微微一笑,将自己的宏伟蓝图给孟县君仔仔细细讲了一遍。接着又道:

“军中的马都尉正是石陵本地人,出身城中马家。某已劝服了他,有其联络族人,再联络其余世家豪强,想是不成问题。如此世家方面可以无忧。

而敌军方面,孟县君也可放心。我军骑兵虽然成军时日尚短,但战力不俗,在敌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完成夜袭,可谓是手到擒来。想来很快便能收到他们的捷报了。

是以现在,便只剩石陵县衙以及城中百姓了。某知晓孟县君向来深明大义,为了我明阳郡的大局,定会赞成此事吧。

县君放心,待我军歼灭敌军后,定会上报府君,禀报全城士民的功劳。如今府库里尚有些余财,府君定然会不吝封赏,更会拨发经费,将这石陵城灾后重建的。

届时百姓不仅可以新得一套崭新的房舍,还能收到些赏赐。想来往后的日子,还会更好过些。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孟起嘴角狠狠一抽,甚么灾后重建,词儿倒是新奇。不过也形象得很。

“陈主簿倒是能说会道得很,怪不得如此年纪便作了这等紧要位置,而我这不成器的孩儿还要蒙了主簿的恩情,才得以入仕。就连本县心中,也甚是自愧不如啊。

只是汝说得再好听,难道真能保证事情一定顺利吗?我们且先不说敌军会按照汝说得那样攻城,单说城中百姓。

本县虽在此地为官数年,还算有些人望,但也没有恁大的面皮,能让全城百姓尽皆毁家纡难,抛却祖传的房舍不要,支持大军歼敌。

而且日后就算功成,难道太守府一定能拨出这般巨额的钱财,来重建全城吗?

好,就算如此。这几日你让百姓去哪里安住。总不能协助尔等于城中挖完工事,便坐在家里等着被敌军杀死吧!

另外,既然要百姓作出这般牺牲,那这段时日的饭食,我们总要管吧。全城数万百姓,再加上大军,恁多人,哪来的粮食去吃。

就算很快有新的粮草运到,也远远不够供给恁多人数日之久吧。

若是这些问题汝都能解决了,本县这便下令彻底封城,给你写那布告文书。就算舔着本县这张老脸,也给你挨家挨户地上门劝说百姓答应!”

孟县君涨红了脸,吹鼻子瞪眼地提出了连环三问,好似要和陈迹拼命一般。

他这副模样,直把房间里其余四人看傻了眼。

乖乖!这孟县君看着和和气气的,发起飙来战斗力恁地恐怖。就连朝夕相处二十多年的孟德,也是头一次看见往日温文尔雅的父亲这般模样。

在他印象里,他的老父亲几乎没怎么动怒过。尤其是近几年他把资源给了兄长以后,每次看到他都慈爱得不成样子。

就算他在外边闯了祸,也不会有半点动怒,反而将事情都给他尽力担下来。

就是如此和蔼的老父亲,这一次被陈主簿给弄得破防了。陈主簿这一张嘴,真是厉害得紧呐。

“咳咳,老夫失态了。”

孟县君感受到四人看向自己的奇怪目光,很快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多年的养气功夫,怎么面对这陈主簿,就不成了呢?

“还请陈主簿解惑。”

“孟县君客气。县君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如此做派情有可原,反倒让某更加倾佩县君的高尚品德了。

关于县君的几个疑问,迹早已想好了。其实解决起来倒也不难。我军虽然供给足够的营帐,粮草来安顿百姓有些困难。

但城中世家豪强家大业大的,想来对他们不是甚么难事。石陵城北门以外数十里地,有的是石陵治下的村落坞堡。

其中多是各大世家所属,让他们挤出些空地,捐助些营帐想来不是难事。且坞堡中屯粮甚多,既然都出了恁多力了,再出点粮草甚么的,也是无碍。

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百姓都可以住在那里,直到城池修建完毕。只要许诺了足够的好处,世家会抢着干的。

再者这也对他们在石陵的声望大有裨益。世家嘛,一重土地,二重声望。有了二者,官位与荣华唾手可得。

另外,石陵城位置紧要,地处南北交通要道,往来商贾众多。为了赚钱,往来商贾也定然希望城池早些修建完毕。

届时只要县君许诺他们些城中做买卖的好处,他们必然会争着向县衙投纳钱财,帮助重建城池。

就算太守府拨发的钱财不够,有了他们那份,便也绰绰有余了。毕竟横竖就是帮助百姓重造房屋,用不得太多钱财。

至于世家豪强,富人商贾的府邸豪宅,还有酒楼商铺等,他们怕是比县君还要上心哩。县君又何须去管这些呢。”

陈迹说罢,目光炯炯地看着孟县君,示意他来接话。

孟起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脸色古怪。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陈主簿嘴巴那么能说,吧啦吧啦一大堆。最关键的是,这厮把人心都算得透透的,一番话有理有据,很难叫人不信服。

“没想到陈主簿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地。老夫为官多年,都无有这般计较,实在是甘拜下风啊。假以时日,陈主簿封侯拜相不在话下啊。”

“县君谬赞了。县君为官日久,经验老道,远非迹这般刚入仕的人可比。

既如此,县君是同意了?”

“这……”

孟起刚才话说大了,现在有点坐蜡。他是真没想到陈迹全靠一张嘴就把事情解决了。

百姓的事情是解决了,可他的问题也来了。写个布告很容易,但像这种把全城给烧了的事情,他实在是担不起啊。

一个不好,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了。人家县君兢兢业业,死命想着怎么把城池建设得更好,功绩弄得更大。到了他这儿倒好,不仅不建城,反倒要烧城。你让他上哪儿说理去。

若是府君怪罪下来,这可怎生是好?

“咳咳,兹事体大,不好轻易决断。不若陈主簿再拖个几天,本县派人快马加鞭去固城问问府君的意思?”

“一来一回,等您老收到府君的文书,怕是要在地下了。

其实某知道县君心中的忧虑。在某看来,府君向来最重统筹全局,如此焚城破敌一事,实在算不得甚么,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须知,当日兴丰……”

“咳咳!”

陈迹说得嘴瓢,却被钱猛打断。

老弟,这种事情是好拿到面上来说的吗?!

“那什么,就算府君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要处罚县君。但您的功绩实打实的,是断然不会被忘记的。

尚行兄不是在军中做事嘛。此番功成,那他的功劳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的。届时府君再将您的功劳安到他的头上,这尚行兄连升数级,都不是难事啊!

个中利弊取舍,还望孟县君三思啊!”

孟起转头看向一脸懵的小儿子,目光中满是复杂。

此时的孟德不知所措,怎得聊得好好的,就把话头转到他头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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