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涟漪
从山谷出来，萤翻过两座大山，终于抵达下一个城镇。离草庙村不远了，萤的心情变得格外好，双脚时不时交换着跳动。而且，在这小镇上还有他所牵挂的人。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要生气？”镇上有所小学，周围村子的孩子到了七岁就会被送到这里学习知识。
涟漪是这所学校的一名老师，今天在班级里有两个学生吵架，她正在办公室与其中一位交谈。
“濑，他太软弱了，我讨厌他。”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绷着脸，看向别处。
“那么，絮是不想和濑做同桌喽？”涟漪追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我…”絮开始有些慌张，说话吞吞吐吐，这些涟漪都看在眼里。
“好的，我知道了，先回去上课吧。”絮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办公室，涟漪继续一人批改起作业。
在她的桌上摆着一张毕业留念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遇见了…
“你们小声点！”坐前面的两个男生明明分班才刚认识就聊得火热，打扰到正在看书的涟漪。
“对不起。”那时转头的男生一脸内疚，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向涟漪道了声歉。
有时候，仅凭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涟漪对他也算有了初步了解。
在后来的几天里，涟漪不自觉地注意起这个坐在她前面的男生，当她看到他与别人说话时手舞足蹈的样子，还有眼中泛起的光芒，涟漪不知怎的嘴里蹦出一句：“其实，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这句话说得很轻，只有那个男孩听见了，涟漪感到无比羞愧，幸好周围人没有反应，男孩淡淡地一笑就又开始和同桌聊起天。
涟漪是个有目标的女孩子，她决定在接下来的三年里取得优异成绩，将来作为一名老师回报社会。若是放在以前，她不会主动跟男生说话，更不想有太多瓜葛。
可自从认识了那个男孩，涟漪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开朗了，就连她那一蹦一跳的走路姿势也成了她的招牌动作。最重要的是，涟漪每次见到他时都会上前打招呼，男孩怪不好意思，但脸上总是挂起笑容。
“涟漪，他说他长大后想要当你的新郎。”有一次，男孩的同桌向涟漪“告密”。
男孩急忙阻止，可已经无济于事，涟漪默默地笑了一下。从那以后…
外面传来下课铃声，涟漪拿起课本和资料走出办公室，入秋了，转凉了，于是又回来披了件衣裳。
今天的这堂课会有很多外校老师来旁听，涟漪却一点也不紧张。
一节课下来，后排的老师们无不被涟漪生动的教学方式折服，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加上肢体动作，还有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学生们听得入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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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们亦是如此。
“你课讲得真好，完全看不出是新来的老师。”下课后，一位外校的老师忍不住激动的心情上前说道。
“谢谢。”涟漪微笑着点头，青丝拂动。
“对了，你说话时加上肢体动作，这是怎么想到的？太高明了，一下子就把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这个嘛…”
第二年，男孩在班里多了一个绰号，叫作“二虫”。至于这绰号的由来，班级里流传着几种不同的说法，总之男孩对此倒没什么意见。
这下涟漪和男孩的关系更亲密了，一见到他就挖苦似的“二虫，二虫”叫个不停，男孩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男孩给同学们的印象就是内敛，不爱说话，涟漪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当她看到在羽毛球馆里的他时，不经意地被吸引住了。
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不知疲倦地来回跑动，很难想象这是平日里一声不吭的二虫。话虽如此，可这实力又是另一码事，男孩总是被打得够呛，一点反手的余地都没有。
即使这样，他依然笑着，就像从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一样。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叫他‘二虫’，他的行为就像两只性格迥异的虫子，时而乖巧时而张狂。”涟漪不禁这样想到。
“那么，濑是不是讨厌絮？”涟漪又把濑叫到了办公室，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濑摇摇头，低着头的他一句话不说。
“濑…喜欢絮吗？”涟漪原本不打算过问学生关于情感方面的事，可见到这副样子的濑，不由地说出了口。
濑被老师的话惊得抬起头，一直沉默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老师倒觉得絮是喜欢濑的，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
濑瞪大眼睛，在他的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快上课了，回去吧。”说完，涟漪拍了拍濑的背，“对了，记得多穿件衣服，别着凉了。”
其实，涟漪挺佩服絮的，相对的，那个时候的她什么也没做。
第三年，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毕业考试，男孩则成了救星般的存在。例如顺便带份早餐，帮忙打扫卫生之类的事，都交给了他。
有人说二虫心肠软，只要求他准会答应。这让涟漪想起以前，记得那时他也经常陪同桌去买零食，仿佛他的时间就是用来挥霍的。
涟漪曾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回答不上来，说是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
二虫害怕独行，每次去吃饭都是跟在大伙儿后面，哪怕说不上一句话。不过男孩偶尔也会被人提起，当看到他和大家夸夸其谈，涟漪就觉得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二虫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没人见他哭过或者悲伤过，有人说根本想象不出男孩伤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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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听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她…曾经见过那样的他。
一次，涟漪去图书馆借书，发现男孩独自坐在角落全神贯注地看一本故事书。她本想悄悄靠近吓他一跳，但她看到的是男孩眼眶中泛起的泪光。
“让我吃惊的不仅是因为看到二虫哭了，还有他的眼神中包含了不该在我们这个年纪出现的沧桑。”
涟漪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有人调侃男孩的眉毛有点往里缩，像个整天唉声叹气的老头，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搭。男孩硬说是天生的，涟漪也没怎么在意。
这件事涟漪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就算说了也多半没人相信。
不过，在那之后，涟漪和男孩的关系似乎变僵了，她不再向他打招呼，有时说上话也像普通同学。
时间匆匆过去，毕业考试如期而至。期待了那么久，害怕了那么久的考试就这样呼啸着过来，又悄无声息地结束。大家从此各奔东西，除了一张毕业照什么也没留下。
涟漪凭借优异的成绩去大城市里进修了两年，如愿成为一名老师，留在母校教书。而男孩不知去了哪里，不知现在在做什么。
就在一个星期前，同学们相约聚在一起。由于一些同学联系不上，班里的人有半数没到，其中就包括了他。
大家坐在一起，聊着那几年发生的趣事和各自的近况。
“他曾跟我说过，当听到你夸他好看的时候，不知有多高兴。他一直很感激你，也很喜欢你。”男孩的同桌向涟漪陈述道。
如今涟漪已看淡了许多，只是有些事情依旧难以忘怀。
“总是笑着的二虫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傻傻的二虫整天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碌碌无为，这样的无所谓，二虫以后会有什么作为。即便如此，二虫还为这样的生活感到幸福吗？难道…二虫不为自己的这些悲伤而感到难过吗？”
“二虫，现在的你又在哪里，在做些什么？”
放学了，涟漪挎起背包准备回家，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思绪的她迎着秋风踏出校门。
“涟漪。”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涟漪猛然转过身去。
明明梦见了那么多次，明明期盼了那么久，这突如其来的再次相遇，没想到是真的…
“二虫。二虫。二虫。”涟漪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以前她和男孩打招呼的画面，此时此刻的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男孩轻声说道：“好久不见，涟漪。”
“好久不见，萤。”
这一天，萤陪涟漪一起回家，一路上，两人断断续续说上几句。
其中，萤的一句话就像故事的结尾，解开了涟漪的所有疑惑，“因为我爱上了悲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