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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后 第8节

夏河打量着李萧寒的神情,将方才回院子时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李萧寒听完将册子合上,扔给夏河道:“拿错了,不是这本。”

“啊?”不应该啊,夏河忙低头去看册子,“那属下重新去取!”

“罢了,”李萧寒道,“去买盒桂花糕来。”

侯爷向来不喜甜食,买那东西作何?

夏河不敢多想,他拿错册子没被责怪就已经烧高香了,赶紧转身就朝楼下跑。

身后陆渊笑着道:“盛家的桂花糕甜而不腻,趁热吃更是上乘。”

说完,陆渊低头继续看方才那局棋,片刻后他叹道:“萧寒你不地道啊,故意让我,这子你若是下到这里,我岂不是又要输了?”

“哦,是么?”李萧寒神色淡淡地向他走来。

李萧寒向来不喜与人下棋,不是怕输,是他不喜将心思曝光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对陆渊却是不同,他时常会同陆渊下棋,输赢各半,但陆渊隐隐觉得,李萧寒输的时候,也都是刻意让他。

只是他每次让的都极为隐秘,若不是认识得久,寻常人怕是觉察不出。

今日却不同,方才那盘李萧寒绝对心里有事,不然不会让得这样明显,明显到他稍微动动脑子,便能看出这当中的糊弄。

陆渊将棋子一个个扔回木盒,“圣上金口一日未开,咱们一日便要谨慎,若真是公然与大皇子作对……”

李萧寒没让他把话说话,直接冷着声道:“于公,科举案确是犯了大齐国法;于私,他对我下毒那刻起,我们之间便再也没有情面二字。”

那毒虽然不致命,却带有侮辱性,大皇子应当是着急之下才想以此来提醒李萧寒,可他错就错在不了解李萧寒。

陆渊原本还想劝劝的,可见到李萧寒说得如此决绝,便只好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讲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李萧寒谢过后,看向楼下街道上那个卖字画的年轻人,“若是大齐想常荣,这样的人便不该被埋没。”

陆渊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眯着眼瞧了片刻,眸中闪出一丝兴奋,“此人不仅字好,诗词也十分绝妙,他叫……”陆渊起身,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细看后,他道,“叶默,他叫叶默。”

李萧寒以清茶漱口后,起身道:“年后春闱,便能看出此人究竟如何了。”

陆渊见他要走,不解地道:“这就走了?”

“嗯。”李萧寒提起外衫,穿衣服时,他似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那媚毒,可会有何后遗症?”

“此类毒药只要解毒及时,应不会有何后遗症。”陆渊道。

李萧寒穿衣的动作略微一顿,既然不会有后遗症,为何那夜的云雨之事会时不时浮现在眼前……

李萧寒只是心里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他快速穿好外衫,转身便推门而去。

陆渊蹙眉,今日的李萧寒不太对劲儿,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他再次将身子探出窗外,正好看到夏河提着糕点回来。

作者有话说:

陆渊:糕点竟不是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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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云腾院这边,夏河前脚离开,林月芽后脚便险些晕倒,她昨日一宿未眠,再加上这些天太过折腾,身体实在吃不消了。

碧喜将她扶回小屋,简单吃了些东西,便出去打水,回来时她看到原本躺下的林月芽又坐了起来,朝着窗户的地方不断张望,碧喜瞬间觉得胸口发闷,她挡住林月芽视线,无奈道:“我的好姑娘啊,你赶紧躺下睡会儿吧,我帮你守着还不行吗,若是侯爷回来了,我绝对第一时间叫你起来。”

说完,她不容拒绝直接上去让林月芽躺下,又帮她拉好被子,林月芽伸手拉住碧喜的袖子,轻轻开口:对不起,麻烦你了。

碧喜叹了声气,转身去窗边坐下。

秋日午后的日光透过薄窗,洒向小屋,小屋内逐渐温暖。

院里几个婢女提着水向主屋走去。

林月芽迷迷糊糊醒来,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立刻就醒了神,连忙来到窗前看。

碧喜不留神就打了盹儿,这会儿也醒过来,她对林月芽连连抱歉,看到春萝从里面出来,忙推门出去问。

很快碧喜就回来了,只是她说话时,有些犹豫,“侯爷是回来了,但他正要……”

林月芽耳中只有“侯爷”二字,听到这两个字,她眼前闪过一丝光亮,立刻就朝外面走。

最基本的规矩林月芽还是懂的,没有传见,侯爷肯定不能轻易见到。

林月芽无措地站在主屋外,看着婢女进进出出,有几个婢女看到她时,瞧不起的神色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

林月芽将头垂得更低,直到夏河出来唤她,她才敢抬起脑袋。

“愣着干嘛,侯爷唤你进去伺候。”夏河现在怀疑这女人不仅哑,可能耳朵也有问题。

林月芽确定她没有听错,这才敢提步往里面走。

再度踏入这间屋子,林月芽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晚上。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床榻的方向,快步就朝方才婢女们出来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立在门前,双拳下意识握住,掌心被指尖戳得发白,小臂也在微微颤抖。

隔着门,林月芽听到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她匀了几个呼吸,抬手在门上轻叩。

“进来。”李萧寒那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月芽的手放在门上,准备推时,又忽然收回。

她对李萧寒,到底还是怕的。

李萧寒在里面等了一阵,未见林月芽进来,便又唤了一声。

怕归怕,终究还是要当面说清的,他亲口答应过她的,不是么?

林月芽咬牙将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屏风,屏风前放着一个梨花木矮案几,上面摆着一壶茶和一盘糕点。

屋里还点着安神的香,林月芽不知那是什么香,只是觉得好闻,特别好闻,她没忍住深吸了一下。

这里明显要比外面暖和,想来是烧了炭盆的缘故。

“你有事寻我?”

屏风后传来李萧寒疲惫的声音。

透过屏风,依稀可见一个木桶的轮廓,再加上方才的水流声,以及四周氤氲的水汽,林月芽终于反应过来这间屋子是什么地方。

她脸颊顿时升温,转头就要出去。

“夏河说,你寻我有急事。”李萧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月芽拉门的手僵在原处。

李萧寒继续道:“明日我有事要外出,恐一段时间后才能回来,你若是有急事,现下便说。”

她自然想现在就说,可是、可是在这里怎么说?

她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做唇形和比划,也就是说,她需要面对面和李萧寒解释。

李萧寒显然是不耐烦了,他冷冷道:“若不是要紧事,日后再说。”

不能等了。

林月芽索性又转过身,她抿着唇朝屏风的方向挪步。

听到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李萧寒又道:“把桂花糕端进来。”

林月芽低头看着面前那盘糕点。

原来是桂花糕啊,怪不得这样好闻,林月芽上一次吃桂花糕,还是十年前。

那日家里来了不少人,每个人都喜笑颜开,手里还备着礼。母亲也在笑,可林月芽看得出来,她笑得很勉强。祖母拿了几个糕点给她,让她去后院吃,别在前面碍眼。

那时的她不知道什么是纳妾,只知道手中的糕点怎么这样好吃,头两块儿她吃得急,一口一个,最后那块儿她舍不得了。

她拿帕子小心翼翼将糕点包好,去寻娘亲。

她看到娘亲坐在小屋里出神,她高兴地把糕点伸到娘亲面前时,娘亲忽然哭了,“这是桂花糕,娘不爱吃,芽儿自己吃吧。”

她不明白娘为什么看到桂花糕会哭,也不明白人人都笑的时候,娘为什么会不开心。

直到她被父亲拉到那个红衣女人面前,让她喊赵姨娘时,林月芽才意识到娘为什么会难过。

“还不进来?”李萧寒的声音将林月芽思绪唤回。

林月芽深吸一口气,咬着唇将盘子端起,她垂着眼绕过屏风来到木桶旁。

李萧寒舀了一瓢水,浇到肩上,“伺候人可会?”

林月芽不会,没人教过她要怎么伺候人,甚至说,她连见也没见过。

她只是最末等的下人,只配打扫庭院,清理各种污垢。

她思忖着,将盘子往前伸了伸。

“我手上有水。”李萧寒无奈。

林月芽迟疑片刻,在意识到李萧寒的言下之意后,心跳顿时飞速。

她头垂得更低,捏起一块儿桂花糕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胡乱伸去。

李萧寒自打记事以来,从未被女子如此近身伺候过,从前不是没有想尽各种办法往他跟前凑的女人,只是他从来不会给那些人机会。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近身伺候,果真与想象中的一样,令人心头厌烦。

李萧寒看着直接伸到他面前,那张微微颤抖的手指,冷下声问:“进来前可净手了?”

林月芽忙将手收回。

这便是没有净手,李萧寒道:“脏了。”

脏了?怎么就脏了呢,她虽然进来时没有净手,可她今日没有做过活,晌午休息前,也是洗过手的。

林月芽低头看看她的手,除了掌心处黄色的茧子以外,真的没有一处污点。

林月芽不理解,不过她也不需要理解,既然侯爷觉得脏了,那便脏了吧,反正她不是真的来伺候他的。

被李萧寒几句话带着跑,她险些忘记进来的目的。

她将糕点放到身后的小椅上,随后回过身,继续垂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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