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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禁奢令

这次李复书能够一举铲除康宁公主及其党羽,若论首功,当属赵学尔。

可赵学尔已经是皇后,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封赏的了。

李复书便想让赵同来做吏部尚书,以嘉奖赵学尔的功劳。

谁知却被赵学尔言辞拒绝。

“吏部尚书须秉节推贤,乃国之重任。父亲生平盖祸福利害之计太明,凡事思之再三,世故太深,过为谨慎,然其流弊将至利害徇一己之私,不若尚书令魏可宗清正廉洁,毫无私心,可使其兼任吏部尚书。”

魏可宗清正无私到刺客都不忍杀害。

赵学尔一直对他十分敬佩,只觉得吏部尚书的重任舍他其谁。

李复书知道赵学尔说得有理,便依从她的意思让魏可宗兼任吏部尚书。

如此一来,魏可宗便身兼尚书令、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三要职,可见其受李复书重视的程度了。

吏部尚书的位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只看董重当初为了兵部尚书之位,竟然冒险用计挑起南唐和朔方两国之间的战争,就知道尚书之位有多么的重要了。

可赵学尔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推辞了,这也让李复书心中对她尊敬更甚。

为了弥补赵学尔,李复书特意封了赵同为太子宾客,下旨把他迁来京都,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太子宾客,正三品,掌侍从规谏,赞相礼仪。

但是如今李复书还没有立太子,所以太子宾客就只是一个有着很高品级的闲职了。

这一日,李继来北辰宫向赵学尔请安。

赵学尔像往常一样,检查李继的课业。

李继的课业完成得不错,赵学尔夸赞了他几句,便让他回去了。

李继在太子府的时候,在厨房呆了不到半个月,便哭爹喊娘地要求读书。

厨房的活儿他一开始觉得新鲜好玩,每日在厨房里折腾来折腾去,仿佛有使不完的劲。

可时间一久,等他玩遍了厨房的花样,便开始觉得疲累。

可赵学尔却不允许他休息,日复一日的劳作,让李继深觉读书实在是世界上最轻松也最容易的一件事情了。

可他无论如何哭闹或者哀求,赵学尔都不理他。

有一次,他想给姜丞写信,却找不到一张纸和一个笔头。

直到不为受不了他的哀求,偷偷摸摸地给他带了一张纸、一支笔和一小块墨。

那时候他才突然觉得,这些东西是多么珍贵。

第二天,李继十分诚恳地求赵学尔再给他一个读书的机会,即使赵学尔允诺他可以离开厨房去试试其他的新鲜玩意儿,他也不愿意了,赵学尔这才让他回去读书。

从此以后,李继不需要人督促便能自觉地把老师布置的课业完成好。不仅如此,他还常常主动向老师请教学问,进步神速。

李继出去以后,赵学尔准备休息一会儿。

这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忙忙地来报:宫中死了人。

洗衣房的井里捞出来一个宫女,但这个宫女不是溺水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然后抛尸井中。

这件事情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宫中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命案。

赵学尔立即命人彻查,要求一定要抓到杀人凶手。

皇宫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多,他们之中竟然藏着一个杀人凶手。这件事情若是不调查清查,必定会弄得人心惶惶。

又几日后。

李复书决定去朱倩的昭庆宫用晚膳,并且歇宿在她的宫中。

当初朱志行用辅臣之位给他换来监国的机会,如今他当了皇帝,朱志行可算是立了大功。

但朱志行已经官至宰相,升无可升,李复书便把这份亏欠弥补在朱倩的身上。不仅像流水一样把赏赐往朱倩的宫中搬,还常常到她那里歇宿,以示恩宠。

吃饭的时候,朱倩盛了一碗冒着中药味儿的汤水,递给李复书:“这是我让太医院开的压惊汤,陛下也喝一些,可以静气安神。”

李复书顺手接过压惊汤,关切道:“贤妃怎么了,竟然要喝压惊汤?”

朱倩抚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还不是因为那桩血案。我一想到杀人凶手还在宫里,便心惊胆战,晚上常常要做噩梦。”

李复书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皇后不是已经让人彻查这件事情了吗?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了。而且昭庆宫外守卫森严,凶手定然是进不来的。”

他心中十分怜惜,只觉得凶手罪该万死,竟然让朱倩一个柔弱女子受了这样的惊吓。

朱倩倚在李复书的肩头,蹙着眉头道:“以前太后管理后宫的时候,宫中一片祥和,何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偏生我们一进宫,宫中就出了命案,如今都查了好几天了,也没个说法,倒叫我们提心吊胆的。”

朱倩一个字都没有提赵学尔,可李复书却听出了她对赵学尔的不满。

朱倩说“以前太后管理后宫的时候,宫中一片祥和”,不就是在暗指如今在赵学尔的治理下宫里乱糟糟的,所以才发生了杀人血案?

朱倩又说“如今都查了好几天了,也没个说法”,不就是在说赵学尔失职办事不力?

李复书原本还担心朱倩胆小,受不得惊吓。

一听到她埋怨赵学尔,面色不愉:“皇后每日日理万机,要管多少人和事?哪里能知道宫里的每一个人?又哪里能顾及到宫里的每一件事?你们既然不能给皇后分忧,平日里便要多体谅些皇后,在宫中安分守己,不要给皇后添麻烦。”

李复书原本准备在朱倩的宫中歇宿,但此时想到赵学尔也是女子,她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但不能躲避,还要每日关心案情,想办法查找凶手,实在不容易。

李复书一想到这里,便觉得他更应该去多关心关心赵学尔,于是摆驾去了北辰宫。

李复书走后,朱倩气得摔了手边的压惊汤,咬牙切齿:“体谅皇后?安分守己?不要给皇后添麻烦?成天就知道皇后皇后的,皇后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掀翻碟碗的时候,汤汁洒了一手。

好学赶紧拿出帕子给朱倩擦手,劝道:“贤妃何必跟皇上怄气?皇上今日本来是要宿咱们宫里,您偏要在他面前提起皇后。把他气走了,您就高兴了?”

朱倩一把甩开好学的手,歇斯底里地道:“我提皇后一个字了吗?我说她一句不好了吗?我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要是说了皇后一句不好,他是不是还要治我的罪?是不是以后我只能在他面前说皇后这儿好皇后那儿好,他才愿意听?”

她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李复书向来自律,在太子府的时候,除了晚上会去后院歇宿,白天大多时候在书房处理政务或者会见大臣们。

后来赵学尔进了太子府,李复书虽然有时候白天也会去赵学尔那里,但毕竟不多。

可自从李复书登基以后,他不但晚上多歇宿在赵学尔的北辰宫,竟然连白日里也常常在她那里一呆大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究竟在干些什么。

李复书虽然会给朱倩许多赏赐,宫中的妃嫔们也很羡慕她,可朱倩想要的李复书的人,而不是李复书赏赐的这些东西。

她每每想见李复书而不得,便忍不住会想,当初若不是赵学尔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如今跟李复书形影相随的人就是她,而不是赵学尔了。

好学知道朱倩虽然是在冲着她发脾气,但实际并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生李复书的气。

她并不与朱倩计较,而是继续劝道:“您嘴上虽然没说,但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啊,皇上那么聪明,自然一听就听出来了。您自己生气皇上总是记挂着皇后,可这次皇上自己没提,您倒自儿个在皇上面前提起皇后,这不是把皇上往皇后那里推吗?”

经过好学的劝说,朱倩总算安静了下来,心中十分后悔今日决策失误。

又过了两日。

这桩罕见的宫中血案终于破了案。

死者是被与她同住一个房间的宫女杀害的,她之所以会丧命,竟然是因为一件衣服。

再过不久就是七巧节,七巧节那天宫女们可以不用穿宫装,所以爱美的女孩子会提前很久准备那一天穿的衣服。

死者做了一件非常漂亮的羽衣,上面还用了珍珠。

而凶手却因为资财不足,只做了一件普通的流苏裙。

死者曾经拿着她的羽衣在凶手面前炫耀,并且嘲笑凶手的衣服过时,就是街上的老妈妈都不会穿。

凶手一时气急,便拿起剪刀去剪死者的衣服。结果两个人争执之间,凶手一不小心把剪刀捅进了死者的胸口。

凶手害怕被人发现,只好趁没人的时候把死者抛尸井中了。

案子破了,凶手也被抓住了,赵学尔却仍然心中难安。

就因为一件衣服,一条性命就这样烟消云散。

她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与李复书道:“我观宫中风气奢靡,宫女数千,俱是罗绮锦绣,珠翠香粉打扮,一件衣服随随便便都要几千钱;妃嫔们更是璀璨芳馥、奇巧纤丽,一件衣服动辄上万、十万钱。如今朝野上下好玉食锦衣,争相攀比,奢侈成风。”

“许多人不以忠君报国为荣,反以穿戴娱乐不如别人为耻。长此以往,朝臣百姓们俱都重利轻义,则礼崩乐坏,社稷危矣!请陛下以身率下,禁切浮靡之风,以此向天下臣民宣扬正确的荣辱观念,教化他们知荣辱,辩是非,懂善恶,审美丑。君王示民以德,则民德归厚矣。”

李复书生来就在皇家,锦衣玉食惯了,看到妃嫔宫女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有了人命惨案在前,又经过赵学尔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奢侈攀比之风实在危害甚大。

因此,李复书特意召集了大臣们讨论这件事情。

朱志行道:“臣觉得皇后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人们锦衣玉食,代表着我朝的经济欣欣向荣,百姓们生活富足。而且人们若是都开始节衣缩食,作荆钗布裙打扮,只怕像罗州这些盛产丝绸、绣品、玉石等精致事物地域的经济会倒退,进而影响国家的发展和朝廷的税收。”

姜无谄道:“但奢侈攀比之风会造成人们对财物的过度追求,从而使得贪腐之风盛行。譬如之前的尹国公案,便是因为康宁公主生活奢靡,受了尹国公的贿赂,为他做庇护,才使得尹国公在罗州为非作歹二十年而不敢有人举报。”

魏可宗也道:“一旦贿赂贪腐之风盛行,官官相互,他们便会视朝廷的政令为无物,陛下的旨意和朝廷的决策再难以实施。长此以往,百姓们误会陛下苛政,一旦失了民心,恐怕天下大乱。”

李复书几个月以前才因为得民心而大败康宁公主,从而如愿以偿得到了皇位。

他吸取康宁公主的教训,对民心民情尤为重视。

此时听魏可宗说奢靡攀比之风盛行甚至会使他失去民心,便觉得这股歪风邪气必须要立刻矫正,刻不容缓。

为此,李复书亲自起草了一份禁奢令。

第二日上朝之时,李复书颁布《禁奢令》:“朕闻珠玉者,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雕文刻镂伤农事,锦绣纂组害女工。锦绣珠玉之物,无一利而有百害。如今奢侈之风盛行,玉食锦衣,互相夸尚,攀比成风,浸成风俗。朕思还淳返朴,示天下以质素。”

“古先哲王,以身率下,朕若躬服珠玉,自玩锦绣,而欲公卿节俭,是使扬汤止沸,不可得也。是知文质之风,自上而始。所有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其宫掖之内,后妃以下,皆服汗濯之衣,永除珠翠之饰。当使金土同价,风俗大行,日用不知,克臻至道。布告遐迩,知朕意焉。”

他让人搬来许多珠玉、锦绣,堆在为政殿前,然后亲自焚烧,以展现他禁切奢侈浮靡之风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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