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睡眠

封曦正盯着镜子里自己一根翘起的头发出神。

过于长久的清醒下，时间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封曦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狭小的审讯室里呆了多久了。

封曦只知道单向玻璃的那边，永远有人盯着自己。

每当自己想睡觉时，审讯室四角的射灯就会发出几乎能刺瞎人眼睛的光芒，高亢的音乐声也会从不知何处传来。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治安所工作人员走进来，平静的问出那个已经被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你有没有谋杀蒋涛长官？”

第一天，封曦只是觉得有点困。

狭小的审讯室里没有什么娱乐，封曦只是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的指尖，心中默默背诵着自己前世记下的草药药方。

晋级考试时，封曦无意中在一个岩洞里发现了一种稀有草药，这种草药能在极大程度上祛除人体血管内的脏东西，封曦打算拜托沈秋做成药剂。

当然，现在是没机会了。

那几株被放在外套口袋里的小小草药，估计早就被踩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浆糊了。

封曦百无聊赖的想着。

在不能入睡的时候，时间似乎长的令人发指，能漫无目的随便瞎想。

第二天，封曦变得有些烦躁。

毫无理由的烦躁，冲刷着封曦的内心。

力量盘旋在肌肉中，随时准备轰出致命的一击。

然而，狭小的审讯室中只有一片虚无，一片空白。

一拳挥在墙上，换来的除了冰凉的疼痛，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第三天，封曦觉得审讯室里过于安静了。

封曦开始轻声哼着自己喜欢的歌谣。

封曦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听来这歌的。

六环从来就是贫瘠的文化荒漠，人们为了能填饱肚子早已拼尽全力，再也不能挤出时间来发展娱乐了。

封曦只知道这首歌一直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只要轻轻哼唱就能带来甜美的回忆，像是母亲轻柔的拥抱。

在这冰冷的审讯室，封曦只有从不知名的歌声中，才能获得些许的安慰。

第四天，......

......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长时间的缺乏睡眠使封曦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眼角的余光中，坚硬笔直的墙壁变得像融化的牛奶糖一般旋转着。定睛盯着看时，墙壁又恢复了原状，洁白而寡淡。

过往的记忆与现在的记忆交织着。

恍惚间，封曦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自己似乎从来就没有重生过，现在的经历不过是死后灵魂经历的一场审判。

然而，独属于肉体的酸痛又把封曦拉回现实。

坐在狭窄的审讯椅上太久，臀部已经坐麻了。

封曦知道，却不想动。

缺乏睡眠，疲劳的不仅是精神，更是肉体。

封曦觉得属于三级武者丰沛的精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从身体里溜走，余下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

背上，未愈合的鞭伤隐隐作痛。

在平日里，这种伤痛是需要被摒弃的。

在挥拳冲向敌人时，在全力奔跑时，只有无视伤痛，拳头才能又快又稳，脚步才能矫健有力。

而在这个狭小的审讯室里，伤痛突然成了最为要紧的东西。

只有疼痛，才能不间断的提醒自己还活着。

封曦仔细的体会着这种疼痛，甚至无意识的剥开已经快愈合的伤口，把新鲜的血液涂抹在衣服上。

只有这样，封曦才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外，一个黄头发的看守正在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随手翻阅着桌上的杂志。

突然，走廊中传来一声有规律的脚步声。

是长官。

黄发看守顿时手忙脚乱的把零食塞到了桌子下面，杂志也推到了一边，匆忙的整理着自己的制服，生怕被长官责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林冉安施施然的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信封。

“长官好。”看守见治安所的最高长官来了，连忙站的笔直，恭敬的大声打着招呼。

“人交代了么。”林冉安没有理睬看守的招呼，视线漫不经心的扫向单面玻璃。

“对不起长官，还没有。”看守硬着头皮回道。

这看守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了。

虽然枯燥乏味，但还能稍微偷偷懒，也勉强算是不赖，只要确保里面的犯人睡不着觉就好。

这种刑罚看似简单，但却着实令人招架不住。

睡眠，是每个人每天所必须的。

长时间不睡觉，人体全身的机能都会发生紊乱，神经也会一直处于消耗状态，人的情绪将会发生异常，感知将会发生异常，甚至有可能出现幻觉和妄想。

普通人最多坚持三四天，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招了。

甭管有的没的，真实情况如何，疲惫的人们只想快一些陷入甜美的梦乡，摆脱这恐怖的折磨。

武者们身体素质优于普通人，但也最多坚持个五六天。

而这个少年，已经坚持了七天了。

更何况，少年不仅要承受缺乏睡眠的痛苦，还要面对无孔不入的审讯。

七天中，每天中午都会有工作人员进审讯室反反复复的询问少年。

在被结结实实的折腾上三五天后，大多数人都已经精神恍惚了，在精神迷糊的时候，心理防线最容易突破。

面对每天轮番的审讯和问话，少年没有屈服。

少年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坚守着真理，百折亦不悔。

看守不禁对审讯室中的少年肃然起敬。

林冉安也颇有些震惊于少年的坚持。

林冉安在进入治安所后，也曾在老教官的带领下对犯人使过这招。甚至，林冉安自己也亲身体会过这招。

最恐怖的刑罚，不是大棒，也不是长鞭，而是夺取这些生活中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东西。

譬如空气，譬如水，譬如睡眠。

林冉安当时已是个强壮的五级武者，在这恐怖的睡眠刑罚中也只坚持了五天就败下阵来。

而这个少年，仅仅只是一个三级武者，意志力却如此坚强，未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就连林冉安这个敌人，也不禁被封曦的傲骨所折服。

林冉安深吸一口气，缓缓推门，走进了这个压抑的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