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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阁主(七)

“江湖人便不该插手朝廷之事,这是你自找麻烦。”

“若不是陈王率先杀我江湖弟子,我等又如何会插手?”

冉石那张粗狂的脸笑了笑,“多说无益,如今星阁也落于我手,教主现在更是插翅难飞。”

东方悦顺着冉石的手看过去,只见薛迪满身血痕,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杀了。”

东方悦刚要动手,就听“唔”的一声,数杆长矛刺入薛迪的胸膛,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大量鲜血奔涌而出,飞溅了旁边官兵一身的血液。

东方悦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薛迪怎么也是大内侍卫,冉石竟就这么杀了他?!

冉石对东方悦道:“两条路,要么归附,要么死。”

东方悦狠厉地瞪着他。

冉石又道:“教主女中豪杰,我允你自裁,留你全尸。”

“那真是多谢了。”东方悦冷哼道。

正当二人僵持之中,忽听得身后一道细微的破空声,东方悦出其不意,出手捏断一根长矛,用力一拽,拽过长矛,左手一甩,便听长长的一声“叮”响——长矛竟是俱被她打落在地!

紧接着就听“噗”的一声,平宜军中有人喊道:“有人来了!”紧接着就是漫天飞雨袭来,平宜军瞬间倒了不少人。

原先围困东方悦的士兵顾不得她,持盾的举着盾围成一堵墙挡下箭雨,持弩的躲在盾后,一波接着一波对着来者射出弩箭。

只不过眨眼间,冉石惊觉脖上有股微微的凉意,有个尖尖的东西正顶着他脖颈。

东方悦右手捏着矛尖抵在冉石脖上,左手抵在他腰间的穴位上,“别动。”

东方悦也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平宜军一面与来者交战,一面与拿着兵器对准了她,与她僵持着,这场面,着实混乱。

东方悦一边挟持着冉石,一边寻了匹无主的马,东方悦突然松手用力一推,冉石直接飞了出去,砸倒了好几个人。

东方悦迅速飞身上马,打掉身后飞来的弩箭,驾着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冲了出去。

一进树林,东方悦也顾不得身后战场情势如何,努力压制住身体里那股翻涌而出的无力感,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撑住,在林子里穿来穿去,忽听得树叶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喝道:“什么人?”

来者翻身下地,见到东方悦,却是松了一口气,“见过教主。”

东方悦见是星日马,便也放松下来,问道:“你怎么在这?”

星日马上前搀着东方悦,道:“王爷来了。”

“方才那是你们?”

“是。”

星日马扶着东方悦在林中缓慢行走,东方悦焦急问道:“何彧钦……”东方悦突然顿住。

星日马有些诧异,却也猜得出来她想问什么,道:“大家四散而去,已经派人去寻了,教主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东方悦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夫人有话便说。”

东方悦抿了抿嘴,还是道:“薛迪……他死了。”

星日马愣了一瞬,“多谢教主告知。”

“他的尸体就在乱军之中。”

星日马沉默半晌,“那怕是找不回来了。”

东方悦默然。

东方悦有些愧疚,当时她就在场,却救不了薛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冰冷的长矛穿过身体。

二人沉默地走着,忽见面前豁然开朗,广阔的土地上尸横遍野,鲜血浸红了大地——竟是又回来了。

东方悦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卫王见了东方悦,忙问候道:“教主可还安好?”

不待她答话,又道:“教主伤势颇多,还是先疗伤的好。”

东方悦刚想点头,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等东方悦再醒来时,已是在一架颠簸前行的马车上。

东方悦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就见和西耶惊喜道:“师姑,你醒了!”

“嗯。”东方悦应了声,“你们怎么样?”

“我们都还好,就是盛堂主,他伤得挺重,在另一驾车上。”

“何彧钦呢?”

“何少侠……他中了毒,还昏着呢。”

东方悦的心沉了沉,“咱们这是去哪?”

“哦,顾塘主来了信,说舟儿弟弟想您了,他就带着舟儿弟弟在长安等着咱们,咱们现在就是在往长安赶呢。”

提到舟儿,东方悦的面色总算缓了下来,分开这么久,她也好想舟儿。

“刘公子呢?”

“他啊,说咱们一路辛苦,刚好他也要回京都,就顺路送咱们一程。”

东方悦蹙眉道:“这阵仗不会太大了吗?”

“刘公子已经让军队都回去了,就留了四五个侍卫。”

东方悦点点头,这样也好。

和西耶笑嘻嘻地道:“师姑,再有一天就到长安了,你先好好歇息,再睡一会儿。”

“嗯。”

长安地处雍州,曾是数个朝代的首府之地,人群往来,商铺林立,前人有诗云: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由此可见长安的繁华。

几人一踏进客栈,就听见清脆雀跃的一道声音传入耳中:“娘亲!”

东方悦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一把抱起飞扑过来的儿子,忍不住亲了他两口,“舟儿,想不想娘亲?”

“想!”

东方悦笑得又亲了他两口。

李彧和左右瞧不见自家师兄的影子,焦急问道:“夫人,我师兄呢?”

“这里。”刘维德扶着昏迷不醒的何彧钦也踏了进来。

李彧和忙上前搭手,跟着刘维德把何彧钦扶到房间,顾旗见状,便也跟了上去。

“东方教主。”窦女青乖顺地上前见礼。

东方悦微一点头,“窦姑娘。”

“娘亲,来!”舟儿领着东方悦走到一张桌前,一碟子荔枝摆在东方悦面前,道:“娘亲,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荔枝,我特意留给娘亲的!”

东方悦两眼放光,抱着舟儿坐下,“啵啵”亲了两口儿子的小脸,“舟儿真好!真疼娘亲!”

东方悦分别给三人剥了几颗荔枝,细长的手指熟练地剥着荔枝,刚要品尝这人间美味,就听盛明道:“教主我也要。”

东方悦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给了盛明。

盛明嘿嘿笑道:“多谢教主。”

东方悦这才开心地吃起荔枝。

“顾旗就在上面,你怎么不上去?”

盛明道:“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东方悦又问儿子,“舟儿,这荔枝民间少有,你从哪弄来的?”

“刘叔叔给的,说是他不爱吃,就都给我了。”

盛明揶揄道:“原来是借花献佛啊。”

东方悦瞪了他一眼,转头温柔地对儿子说,“儿子真孝顺,娘亲没白疼你!”

东方悦一边吃着荔枝,一边嘟囔道:“这荔枝难得,一年就那么点荔枝,全供给皇家了,这么多年,娘是一口没吃到。”

舟儿弯着一双笑眼,黏在娘亲身上,“娘多吃点,不够还有!”

说话间,刘维德和李彧和也下来了,刘维德看着那一盘子的荔枝,还有坐在东方悦旁边的小男孩,神色不由得暗了暗。

“彧……何彧钦怎么样?”李彧和刚落座,就听东方悦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知道,顾塘主直接把我们赶出来了。”

东方悦只好放弃,顾旗行医时最不喜有人在场。

刘维德又叫小二上了几盘新鲜的时令瓜果,上了壶好茶好酒,谢道:“此次益州之行,多亏了诸位大义相助,诸位放心,青城派和云教教众我会派星阁去寻,就算是翻遍整个大安,也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着,刘维德端起酒杯,“诸位有伤在身,不便饮酒,这杯,我敬各位!”言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在座中论武功论身份论资历都是东方悦最长,因此东方悦便也倒了杯茶,回道:“刘公子言重,能得刘公子相助铲除剑阁,实是缘分,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下身上有伤,便以茶代酒,敬这段缘分。”话到此,便是要与朝廷划清界线了。

刘维德也明白,只是感叹此等人才不能收为己用,实在可惜。

舟儿剥了个荔枝,递到娘亲嘴边,东方悦甜甜一笑,就着儿子的手吃了下去。

刘维德看着东方悦纤长的手指熟练地剥着荔枝,明明桌上那么多新鲜瓜果,东方教主却只吃荔枝,而且还好久都不曾吃到……依稀记得,皇兄那个姓秦的侍妾,好像也很爱吃荔枝。

刘维德突然问道:“敢问教主,贵公子今年贵庚?”

“七岁。”舟儿答道。

刘维德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波涛汹涌,七岁……皇兄的长子也失踪七年了……

爱吃荔枝……又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长相又与画像如此相似……

东方悦见刘维德眉头紧锁地盯着自己剥荔枝的手,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松了手,剥到一半的荔枝瞬间就滚了出去,掉了下去,忙弯腰去捡,就听刘维德继续问道:“你爹呢?”

舟儿嘴快,不待东方悦阻止便回道:“我没有爹,我只有娘亲。”

盛明惊叫一声,“教主,你不吃给我啊,这可是皇家御贡!”

东方悦见刘维德审视地看着她,久违地感到心慌,忙堆起笑容,苍白地解释道:“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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