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她究竟是谁
晏清流坐在炕边，还是上回同样的位置。
沈陌尘亲自上了茶。
她虽然有点点意外，不过待客之道她还是知道的。
晏清流并不着急接下她手里的茶，而是微微抬眸，看着她。
道：“你似乎并不喜欢我过来。”
这会儿不称“本世子”了？
沈陌尘心里哼了哼，撇了撇嘴，道：“我是不喜欢所有的异性到我这里来，不仅是你，所以晏世子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晏清流眉头微扬，不置可否，接过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这茶好。”
那是。她在东山这边还发现了一些茶树，都是很好的古树茶，采了新鲜的芽叶亲自焙过，工序虽略简，味道还是上佳。
“比上回的好。”
“大概品种不一样。”沈陌尘敷衍道，她觉得她和晏清流这般尬聊有点可笑。
却听晏清流继续道：“上回的茶也快没了。”
沈陌尘刚坐到炕边几步远的杌子上，逆着光，看着他。
藏在光影里的目光，带着一点疑惑。
夕阳余晖丝丝缕缕，秋日轻风喁喁哝哝。
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接着便听到晏清流的声音传来：“我可以买你的茶。”
沈陌尘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前一句话的意思，大概他习惯了自己见钱眼开的样子，即便想要她的茶，也
觉得她见了银子才撒手。
虽然她不是，但也不妨是。
她喊了一声碧丫，碧丫正在院里的灶上忙着做吃食。
碧丫应了一声，进了屋子，局促地站在不宽敞的地上。
沈陌尘问：“咱们新炒的茶还有多少？”
晏清流的目光也看过来，碧丫说话都有点结巴：“大概还有两个罐子。”
那便是差不多五斤的样子。
碧丫福了福身子，赶紧退出了屋子。
沈陌尘默了默，道：“晏世子似乎对我的茶情有独钟。”
不然不会好几次都明着要了。
晏清流掸了掸袍袖上落下的一只游蛛，淡淡回道：“是。”
应的很是磊落直白，倒让沈陌尘有些失措。
却在下一刻道：“因为好喝。”
沈陌尘心口一松，便脱口而出：“那这茶便全都送给晏世子吧！”
晏清流挑眉，嘴角轻轻上扬：“不白送的。”
说着，便拿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到炕边。
“我母妃的药膳方，多谢。”
沈陌尘想起来，上个月晏清流请她下山的时候，似乎说过不会让她白去的话。
这人……
干什么都要来一句这个话，真觉得她钻钱眼里了？
心头一股火起，语气便有些不善：“晏世子真是太瞧得起我了，动不动就千金报酬，这世上的钱也太好赚了些
。”
神医都没有像她这般日入斗金的。
晏清流侧首看了看静静躺在炕边的银票，笑道：“不多。”
沈陌尘：“……”
大概人家富二代，真不把钱当钱吧？
无意纠缠这个话题，欠起身子就上前将银票塞到晏清流怀里，忙撤了几步，和晏清流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受之有愧。”
说罢，没等晏清流开口，又道：“郡公弟弟念叨了你好多天，晏世子如果有时间便去他那边看看。”
这个年龄的孩子，大概都有一个英雄梦，总想着当游侠儿，大将军，济民救世。
难得沈乐游出身高贵，还有这一份孩子的心性，便是沈陌尘对他没有多少感情，也不忍破坏，更别说她与他，毕竟有一半相同的血液在流淌。
晏清流却没有说话。
沈陌尘便也不好意思再提送客，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她想，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半晌，晏清流才出了声：“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晏世子请说。”
“我的外祖母昏迷不醒，太医说是失魂之症。”晏清流的眸子忽明忽暗，看向沈陌尘的目光却是熠熠。
失魂症？
她记得看过一本古书里记载过，失魂之症状如僵蚕，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可是这病在现代医学上
又说是精神病的一种，都是因为思虑劳倦太过的原因。
“什么症状？”沈陌尘虽然是个二把刀，但觉得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
“先是久不成寐，前两天突然就昏迷不醒，我带了太医到千阳，太医说肝肾不郁，心肾失交，便有离魂之状。”晏清流斟酌一二，又细细说了太医诊脉的过程和结论，也不知道自己表达得清不清楚。
抬头看着沈陌尘。
沈陌尘想了想，问：“也就是说已经两日未醒了？”
“三日。”
患精神类疾病的病人不应该昏睡不醒啊！
“身上有没有什么外伤啊？”
就怕是没发现的外伤，伤了大脑和神经就麻烦了。
前一世她的外公接诊过一个病人，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家长说怎么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有时候还健忘，便找过来要调一下神经衰弱。
可是外公望闻问切之后觉得不像，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外体，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细细询问一番，问几年内有没有磕打过，家长一直说没有。当时她正在诊床边帮忙护着这个孩子的脑袋，孩子一挣扎，就从床上掉了下来，家长才突然想起来，说六岁的时候，孩子曾经从桌子上摔下来过，当时说疼，疼过便又跑着去玩了，一家人都觉得没啥大事就没
去医院。
没想到外公脸色一变，忙又把了一回脉，便赶紧让他们去医院做个脑ct。后来，确诊了瘤体压迫脑神经。
外公说，很多病看上去是此状，实际上是彼症，比如这个孩子当时摔了以后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头部逐渐有血肿未被重视，便可形成囊性瘤体，继续引发各种后续疾病。
当时有外公发现病人脑瘤之后便被周遭传得神乎其神，又来了一男人，和儿子扶着一女人进了门，说他老婆总是喜欢昏睡不醒，这回已经好几天了。外公又是一番检查，还看了病人之前发作时候的好几次病历，仔细切脉观面，发现女人后脖子有抠烂的疮口，才对症下药。
很多病例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她总是记得外公经常对她说的一句话：能医未医者，认症不清；未医能医者，必临症看病。
晏清流静静看着她。看着沈陌尘坐在那里，面容微蹙，唇线刚硬，似乎陷入某些回忆，久未能言。
他想，外面盛传沈陌尘是海母娘子不可信，明明他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圈囿于公主府，又对她有什么期翼呢？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见到的她，分明就有努力隐藏起来的爪牙，和历来不为别人所知的另一面。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