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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 第123节

肩靠着肩,头并着头,留下结婚证上红底相片的那一刻;

颁证厅里,她披上白纱、整理头发的那一刻;

他红着眼望她那一刻——

每一张。

每一刻。

镜头记录下了这平凡却温柔的人世一天。

只是,后来方雅薇却仍然忍不住问摄影师,说那天辛苦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好多感人的瞬间,怎么整理到最后,竟然把一张构图最简单的当成了封面。

她弦外之音,有小小的责难意味。

电话另一头。

摄影师却笑着反问:“你觉得构图最简单吗?但我觉得这张照片,一百张接吻或者拥抱都比不上。”

而那张被他选作封面的照片,其实只是一张远景。

那时他们已离开民政局,和那对新婚夫妻在门口分开。

他和化妆师张张正聊天,说着说着,张张——今天莫名其妙也被气氛感染到而哭了好多次的小女孩,又哽咽着指了指他身后,说:“你看。”

于是,只那一眼。

或许是因摄影师的灵敏嗅觉。

又或者是奇怪的共情在作祟。

让他在那一刻,举起相机,拍下了那张最最难得的相片:

远处的树下,牛皮纸袋里的包装盒被放在一旁。

迟雪站着,举着伞,伞却以一种“顾人不顾己”的姿态往前递。

她自己湿了半边肩膀也浑然不觉,手虚虚按着蹲在面前的解凛的肩。

而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只长筒雪地靴,正准备给她换上。

长筒靴是白色。

但笨重得并不好看,很是直男的审美。

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可以刚刚好遮住她裙下盖不住的一截脚踝。

嗯……

丑是丑了点。

但是,老了之后,大概也许不会因爱美而被老寒腿折磨吧。

“我拍过很多架势很大、气氛很足的婚纱照,领证也跟拍过很多次,”摄影师说,“老实说,这种姿势我都故意安排很多次啦——但是莫名其妙,就是觉得,这张是最值得纪念的……也最好看的。”

毕竟,照片的意义,本身亦不过是留住美好。

冬雪日,落雨天。

算得上人生最重要的一天。

许多人在乎你是否造型美丽,模样吸睛;

但有一个人,他心里只想你不要感冒,不要生病。

“妈的,看得我都想去结婚了。”

摄影师说着,点了根烟。

吞云吐雾间,话里却又带笑:“我老想着,拍了这么多,分分合合都有,一年来两趟和不同的伴拍婚纱照都有,到底什么是爱情——一直想不明白。直到最近这两年,兜兜转转,自己也经历过,才大概算是想明白了个大概。”

他说。

“你拍得再美,再浪漫,那都是设计,不是生活。你得等、等相机不在了你再看——看到会哭,看到会羡慕——冷暖自知的时候,你自己就明白,这是爱情。”

是脚踏实地、要白头偕老的爱情。

当然,也不知这算不算是“预言成真”的魔力。

总之后来。

收到相册的“新婚夫妻”亦果然很满意。

就连许久没有上微信的迟雪,那一天,也忍不住发了条仅自己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打完最后一个字时。

去餐车车厢给她买水果的解凛亦正好回来,坐在她身边。

这趟开往深城的高铁,恍若去往一段未知的命运分岔口。

但这一刻,她的心却空前的平静。

身旁,解凛递来一只剥好的橙,问她:“刚刚在写什么?”

她原本下意识要回答。

然而,又想起几天前夜里某人的回答。

于是也有样学样,神秘兮兮道:“……秘密。”

“……”

“老公,学你的。”

他剥第二只橙的手倏然一顿。

但“始作俑者”似乎乐在其中,喊完这一句,又装作没事人似的低头吃橙。

直到吃了两口又两口,见他还僵着,才又故意孩子气地凑上前去、盯着他看——行径之“恶劣”,某种程度上,倒是颇似那些拿到了结婚证当契约便开始放飞自我的婚姻另一半。

她说:“你为什么不回我。”

回……什么?

“回我一下、回我一下。”

她牵一牵他的袖角,小声说。

他禁不住她这样的语气。

末了,只得亦红着耳根侧过身来,伏在她耳边,嘴唇翕动。

高铁却恰时驶过隧道。

轰隆的噪声,盖过耳边如蚊蝇细语。

但她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亦是听完才知害羞。

脸埋在掌心,许久,闷闷笑出声来。

又把手机递过去,说:“自己看。”

他便“乖乖”看了。

在那张配图是相册封面的朋友圈里。

她只简简单单,写了两行字。

【在我三十一岁的普通的一天。】

【我嫁给了我生命里最不普通的那个人。】

十七岁那年,我向名为青春的洞窟中抛下一颗石子。我双手合十,祈祷说,“请倾听我”。

然而石子下沉,下落,却始终没有回音。

所有人都说,洞窟太深,声音传不到这头。

只有我不相信。

于是一颗接一颗。

我在等待着,把年岁打磨又打磨。

直到某个平凡普通的一天,忽然清楚地,听见了“咚”的一声从洞窟下传来。

然后是“咚、咚、咚”。

无数个咚,无数次比心跳还要更响亮的声音。

我才知道。

原来十四年,我丢下了这么多石子。

原来十四年并没有这么漫长。

最好的。

他在最后等我。

第61章 残阳里的小城姑娘。

而在翌日清晨的深城。

这已经是陈之华两周来换的第十个住处。

从酒店到私人公馆,从私人公馆到地下接头点。

此前他为了防备国内警方的眼线,几乎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夜。

直到最近黄玉的身体恶化,他才不得不暂时“安顿”下来,搬到这间位于郊区的私人别墅。

只好在还有跟随回国的白骨等一众心腹,时刻乔装成普通住户和安保人员在附近时刻盯梢,他才算是勉强心安。

住到第四天。

他又如旧起了个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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