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惊异变少年险通关(上)
不好!
景尘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字,前方不远处,那三柄冰剑的其中一柄已经陡然飞射而出。剑身不大,仅有三、五寸长,然而其势迅猛,携一股森冷的寒意倏忽间直向兄弟俩袭来。
“快趴——”
“下”字根本来不及出口了,郑仁反手拉住景尘向下一拽,两人半跪着伏下身去,险险避过。
冰棱剑携着森冷的寒意从他俩的头顶上呼啸而过,而后仿佛穿透虚空而去,竟消失不见了。两人只觉得脑瓜皮都像是被人掀去一块,冰凉冰凉的。
第一剑的速度还算不上快,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不可能永远这样。
刚刚将景尘拽倒那一下几乎耗尽了郑仁此刻所有的气力。他们跪伏在地上,以为矮着身子就可以一直躲避攻击。然而那冰剑似是颇有灵性,第二剑甫一打出,便是向下一个坡角直冲着趴在地面上的两人疾射而来,速度快过第一剑一大截。
景尘直觉这一剑是冲着郑仁而去,千钧一发之机,迅速伸出右手去推郑仁的肩膀,本想将其推到一边去避过,可惜他比郑仁入阵还早,早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哪能与这一剑的迅疾相抗,只来得及堪堪将郑仁推开,想撤回自己的手却是再也来不及。
“嗖”的一声过尽,景尘只觉腕上一凉,那把闪着银光的三寸冰剑,剑气扫过景尘的右腕,之后斜插入他俩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上,伴着一阵清脆的碎冰破裂的声音,散作了一团银星渐渐消逝。
景尘的手腕登时炸开一团血花,血流不止。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十分的疼痛,那冰冷的寒意麻痹了他手腕上的痛觉,只感到透骨的冷。
“景尘!”
郑仁一惊,看到对方血流不止的手腕吓了一大跳,赶忙挣扎着爬过去查看。一小粒石块被风卷起,恰巧击在他左眼的眼眶下方,眼泪淌得正是应景。
好险啊!景尘心里还是庆幸的。稍有不慎,这一整只手还不得被斩下来呀?来参与一场选拔,丢一只手算怎么回事啊。
然而那股寒意却像是蛇一般,自腕上的伤口钻进了身体里,沿着脉络一路向上游去,渐渐的,整条手臂都觉得冷意森森。
景尘皱了皱眉,额头的冷汗顺着面颊滑下来,背部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了,阵阵冷意刺得他一个激灵从右腕一直麻到了头皮。好在伤口不算太深,他在衣襟上蹭了蹭,却还是止不住血。可是当下根本没有医治和包扎的时间。
“没事。”
只能先这样说。
因为景尘知道,还有第三柄剑没
有击出。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郑仁气道:“他娘的!等咱出去之后,非得向他们讨个说法不可!”骂这一句为的只是寻个舒坦,却又灌了一嘴的风。
话音未落,前方第三柄冰棱剑突然银光大作。紧接着,一阵拔树倒屋般猛烈的狂风伴着尖啸,自那团漩涡处朝着两个人席卷而来。比之早前更猛烈十分。
狂风一到,景尘慌忙又龟缩着蜷回到地上。地面之上,那股像是要把人埋进去的力量从入阵开始便未曾消减分毫,凭借着这股力量,他反倒勉强稳住了身体。此刻连骂娘的心思都没了,景尘死死地扒住地面,咬着牙总算还是撑得过去。
然而郑仁却没那么幸运了,他爬起来原本是想看看景尘伤得如何了,便只是一愣神的工夫,再想趴下去却已经来不及,被那阵狂风卷得整个身子向后翻去。
郑仁心里一凉,完!要是被卷出阵外去,那可就丧失资格了!
在他身子被卷得将要腾起的一刹,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拽住了他。郑仁勉强睁眼一看,景尘半趴在地上,面目几近狰狞,嘴唇都咬出血了,右手狠命拉住他的手。景尘那只手上全都是血,手腕还在向外缓缓地渗血。
“景尘!”郑仁惊慌失措。
“坚持住。”
那只手的主人还在鼓励他。可郑仁分明已经感觉到那只手没有什么力气了。
鲜血淋漓的手不断地在打滑,即便使得上力也是握不牢的。景尘蜷了蜷手指,徒劳地向自己这边拉拽郑仁,却根本难以匹敌反向撕扯的力道。
景尘贸然用力,手腕伤口绷裂得更大、更深,就有更多鲜血涌出来,两人扣在一起的手几乎抓不紧对方,一点一点地向反方向错开。
狂风鼓动,向后猛烈地扯挣着郑仁,几乎将他年少瘦弱的身体扬起来,像风沙中一面招展的酒旗。
景尘知道,单凭受伤的这只右手是根本拽不住郑仁了,但这绝对不行,两个一同来,就是要一同进入仙门修行去,这不都是说好了的么。
正寻思怎么调整调整,才能有余力换另一只手去拽郑仁,忽然狂风一凛,又一波散碎的气刃朝他们兜头砸来。
景尘牙缝里挤出一声骂:“我靠,还有完没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个人心神俱是一乱,两只手忽地又是向后一错,就仅剩一段勾着的指节还险险地挂住,脱开也就在早一时晚一时之间了。
“景尘,松手!”郑仁忽然喊道,“血太滑了,你拽不住我。”
“你别着急,我想法子换只手。”
景尘死死地勾住郑仁的指节,都快抠进郑仁的肉里了,一边还在想办法调整。
“松开吧,不然我们俩都没办法通过。你放开我,还有机会。”
“少废话!”景尘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咱俩是一起来的。一起来,当然就得一起过去!一个人去算怎么回事?”
“景尘,这个事都赖我,若我不贸然进阵,你可能早就通过了,总不至于如此——”
“诶闭嘴闭嘴!你大爷的,少啰嗦!没那个闲心同你掰扯……”景尘被他叨咕得心烦。什么节骨眼儿了,还要扯这些用不着的。
“对不住啊,兄弟。那我就不陪你了。”郑仁咧开嘴惨笑了一下,单只眼角还挂着尚未风干的泪,忽然率先松开了相互勾住的手。
失去了相互扣住的着力点,沾了血的手再难以拽住对方。
景尘攥着郑仁的手,从指节一溜滑到了指尖,眼看着便要脱手而去。
“郑仁我日你大爷的!”景尘大骂,不顾一切地去够郑仁的手腕。
好不容易再次将其拽住,却是极难再稳住身形,景尘也被狂风掀了起来,整个身体向后翻去,险些将他的手臂给拧下来。
狂风为阵中力量所化,席卷着他们,像扫帚赶落叶一样,将他们向阵外驱赶。
景尘好不容易拉住了郑仁,自是拼了命的将其向地面上拽。他已经盘算好了,只要能趴回地上,借助地面那股向下埋的力量就肯定一切都稳了。到时就像个肉虫一样慢慢往前拱呗,都这时候了还顾得上谁说什么吗?爱说什么说什么去,谁通过谁是赢家,没有哪条规定不准爬过去对不对?
然而,景尘大约是被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扰糊涂了,忘记了,还有第三柄冰棱剑没有击出!
两人自一路入阵,阵法强度变本加厉。
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像是为了提醒景尘,那不远之处,叮叮楞楞银星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透过狂风穿入耳际,响得都不怎么真实了。
听到这个声音的景尘一惊,艰难地转过头去。同时,那撞击声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冰棱剑上的银光爆闪了一下,之后飞射而出,直向着景尘疾袭而来。
不是吧……
他的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那杀器便已经呼啸而至,划过狂风袭来的声响如同尖叫,比之前两柄不知快了多少倍,完全看不清,更来不及闪避。
自知万难躲过,景尘认命地猛一闭眼,那冰棱剑就一下子直钉入了他的右上臂,而后“嚓”的一声化作银星碎裂,同
样消失不见了。
“唔……”景尘闷哼一声。
起初仍旧未觉得痛,还是只觉得整个右臂一凉,比刚刚剑气擦过透着更加森冷无匹的寒意,瞬间便麻了半边身子。之后那痛感才顿起,汹涌而来,钻心刺髓的疼,鲜血哗哗外流,冷汗吧嗒嗒顺着额头和下颌滴落在阵中的泥土里。
受了重伤的景尘再也没有力气去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他觉得整个身体的力量如同胳膊上、手腕上流逝的鲜血一般渐渐失去,连眼皮都跟着重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是在拼命地拽着郑仁的,实则却不是,那只手软绵绵的,力量尽失,连一根丝线都牵不住了。
呼地又一阵狂风袭来,郑仁半悬着的身体被狂风鼓动的力量掀了一个翻,向后仰去。终于,再没能支撑住,脱开了景尘那只早已气力耗尽的手。
两人均是一愣,时间仿若一下子又顿住了。紧接着,他们都来不及多想,郑仁便像是被一股力量扼住,被曳着向后拖去,又像是一片秋叶,终于没抵过秋风的劲力,挣脱了枝头后黯然飘零。最终,被拖出了闪着银光的线外。
“郑仁……”
景尘望着郑仁离去的方向,和那片沙土之上拖出的一道浅痕,抬起的手重重地垂落到了地面上,再没有一丝力气提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