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麒麟儿
去岁磁州战乱，就没有派人去采买，齐州急需铁料，街上的铁匠都没有熟铁开工了。
可是派去的马队，厢军还没有消息。
正常情况，齐州到磁州的马队一个往返也就是十一二天。
如今都去了十八天了。
马帮和厢军不仅没有回来，还有消息说金兵正在攻打磁州。
章丘李家都乱了。
派出去的一百多马队，都是家里的亲属，随从。
陷入战事的马队成员是李家各商行抽调的经营骨干，其中还有李家主事李远的二儿子。
州衙也炸了。
一百多厢军生死未卜，家属们都找来了衙门。
李远也被叫到了州衙，跟杜知州商议，李家和州府同时向磁州派遣哨骑查探。
齐州城里议论纷纷。
李家马帮，齐州厢军陷入磁州战场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传到了隔壁的淄州。
“夫君，我听说李家马帮出事了？跟齐州厢军一起陷落磁州？”
李清照在州衙听见几个衙役议论，连忙找上了知淄州的丈夫赵明诚。
“我听说了，远兄家的二郎也在马队之中！”
“远哥自幼跟着马帮跑四方，爹爹贬官回到原籍，全靠他们照应。我至今都还记得，当初受元佑党牵连，连元佑党家属也要离开，孤身从京城走，而接到消息的远哥，带着担心我安全，带着几十骑一路赶来！”
李格非，李克非和李辟非关系好，性格都很大度。
三兄弟一生相互扶持，后代也学的有模有样。
李迈，李述，李迥，李远，李清照……
李家几个年龄稍大的堂兄妹，自幼一起在明水长大，关系好的跟亲兄妹一样。
李克非一脉虽然没有为官的子女，不管经商的，管农的，从来都没有把三兄弟留下的田产当成自己的。
李格非，李辟非进士及第后能清廉为官，除了俸禄没从任上捞钱，最大的依仗就是大哥帮他打理好了齐州祖产，照顾好了留在商丘的子女。
“当年一句养不熟的戏言，没想到被章丘人拿去做远兄家二郎的绰号！妇孺皆知，如今听闻他深陷磁州战场，于心难忍！夫人是想回齐州看看？”
淄州到章丘只有百余里路，马车一天就可以走到，看着李清照点头，赵明诚立刻安排了护送。
如若不是有公务，赵明诚也想陪着老婆去一趟齐州。
李清照昨夜就感觉耳朵发烫，不知什么缘由，不晓得自己多了两首名作。
直到上了马车，才稍显得心安。
可是到了章丘，李清照就发现街上乱了起来，很多人往齐州方向跑。
他连忙吩咐仆从打听。
结果让她有些瞪目结舌。
李家李二郎英雄盖世，带领两百多马帮，在磁州与金军鏖战，三战三捷，救百姓一万，阵斩金狗数千。
跟磁州知州宗泽里应外合，大破金军。
还送回来一个三百人的车队，装满了铁料。
车队没到，哨骑已经先到了。
李家商铺主事李远，齐州杜知州，陈通判已经去了齐州城西外迎接了。
这可能吗？
李清照对李远的印象还停留在章丘惹是生非的少年，因为母亲早故，父亲经常在外，整日街上厮混，无人管教的孩子。
忽然间，变抗金英雄了，谁信啊。
还三战三捷，宗泽大人亲自为之请功。
“快，快去城西，我要去见远哥！”
李清照也顾不得坐了一天的马车，身体疲累，脸上风尘了。
连忙催着自己马车夹杂在章丘看热闹的人流朝西边去。
这一路在人流中折腾的够呛。
出了齐州西城门不远，官道就被堵塞，李清照就看见李远跟着齐州部分官员站在高出，翘首西望。
连忙下车走过去。
“远哥，可是二郎出事了？”
“易安居士来了，来的正是时候！”
“易安居士，恭喜李家，贺喜李家，又多一麒麟儿！”
章丘人都知道，李清照女生男志，不喜欢人家叫她本名，都要称呼易安居士。
齐州人喊的“养不熟”也成了众人口中的麒麟儿。
“李家书香门第，文华鼎盛，万万没想到，居然出了一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猛将！”
齐州人把李清照视为骄傲。
李清照不仅才华上当得起，容貌，举止上也雍容华贵。
也许是因为没有子嗣，也许是天生丽质，四十来岁的李清照，看起来顶多三十。
身材高挑，容貌俊秀，宛若神妃仙子的气质，遗世独立。
熙熙攘攘的人群知道是李清照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路。
齐州知州，通判，各级官员也晓得她是淄州的知州夫人，也顺着人群让开的道路迎上去祝贺。
李述，李远两个李家商号主事人也是满脸笑容的迎向自家堂妹。
“五哥，我怎么听人说，二郎李敬成了抗金英雄！”
李家二代几个男丁一起排顺序，李远排行老五。
“妹子，我也不知道，听人回报，像是听传奇故事，王贵，给我过来！”
王贵是堂兄李述一个小妾的弟弟。
为人喜欢吹牛，做事浮躁，对阵时候胆怯不说，也拿命令当儿戏。
在马帮仗着自己是李述的舅子也偷奸耍滑。
李敬看不上这种人。
接着回来送物资，干脆打发回来了。
魏都头和邢掌柜看他口齿林利，没伤没病的，马术也将就，就派他提前回来跟李家和齐州州衙报讯。
不管王贵讲述多少遍。
李远和李述都跟做梦一样，根本不敢相信。
如今同样多一个不敢相信的李清照。
可能吗？
一个十七岁的腼腆少年，在魏都头和邢掌柜陷入磁州的时候，带着马帮，厢军，利用朝廷铁坊的原料，打造兵刃，连战连捷。
最后带着八百精壮叫板完颜宗望几万铁骑，还能汇合相州援军，磁州守军，把金人数万精锐骑兵打的落花流水。
“王贵还真没骗你们，州衙派出的骑哨也回来了，一百多架马车装满了铁料和其他财货，距离齐州不到五里了！”
杜知州在齐州知州多年。
跟李家相交莫逆，各种关系交织在一起，还是姻亲，远不止名门望族和父母官之间的关系。
杜茂说完，就看见朝廷八百里加急信使来了。
他连忙接过信函，打开看了起来。
吩咐人把信使送往驿站。
知州阅读完信函，脸上浮现出笑容。
“日后不用去磁州买铁了，三司铁案发来的公函，让齐州协助铁案，开铁矿煤矿，由齐州民间募集资本，官民合办，石刻泰山为盟，在齐州为朝廷办理铁厂！盐铁司会派遣副使，来齐州协助铁案黄大人，一同办理。”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是三司官员送的人情，官家已经同意宗泽大人所请，李二郎萌升十三级，赏武经郎，现为齐州厢军指挥使，节制两营齐州厢军派遣磁州协助宗泽大人守城！”
今天的消息，跟闷雷一样，震的李远，李述和李清照等嫡系李家人木木的。
他们不敢相信，书香门第的李家，从未让弟子练武，却出了一个从七品的武将。
齐州官员起哄着让李远请客，李远伸手掐了自己好几把，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倒是经历了两回哥哥弟弟金榜题名的李清照却咯咯的笑起来。
“当年五哥想让二郎过继我名下，不改姓氏，明诚还不乐意，一句养不熟，二郎恶名满章丘。何曾想过二郎如此出息，少年英雄，不畏强敌，以寡敌众，功勋卓着，朝廷封赏，实乃吾李家千里驹。五哥赶紧打发人去酒楼定席，跟杜大人，陈大人，李家亲眷同贺。”
从七品也很不错了，李辟非考中进士以后跟弟弟李格非官路疏途，一生都在地方七品官上任职。
“我听妹子的！”
眼看着远处出现的车队，刚刚还在看热闹欢呼的章丘民众，纷纷喧闹着朝着车队涌去。
可是马帮两个零头，邢掌柜和魏都头，却快马朝着李家众人和齐州官吏奔来。
“见过知州大人，见过通判大人，见过李远主事，李述主事！”
两人翻身下马以后，单膝跪在杜知州面前。
“辛苦了！”
“不辛苦，若非李二郎英武，卑职恐怕难以完成知州大人托付！”
魏都头起身以后，递给杜知州一封宗泽给他的信函，低声在知州大人身边耳语。
而邢掌柜也拿出一张清单，双手也递给李远，吓的李远差点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