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罚跪

夜已经深了，又听到了打更的声音，而秋曦瞳还跪在肃清宫外头。

她的身子挺得笔直，头却有些耷拉。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了，只记得宴会结束后她就跟大公主一块儿在这跪着了。

跪了一会儿廖大总管便出来传令让大公主跟着穆小王爷出宫回穆府了，而秋曦瞳却还独自在外头跪着。

试图去求情的太子和梅皇后都被廖大总管挡了，说皇帝现在心情不虞，任何人也不想见。

梅皇后没辙，只得召了三个太医在凤鸣宫偏殿候着，等秋曦瞳跪完了好给她瞧瞧。

太子和太子妃顾氏也都在凤鸣宫干等着，这一跪也不知跪到什么时候，瞳儿的身子本就不好，可别又跪出什么毛病来了。

皇上此时在肃清宫写着字，一想到丁毅拿假的《快雪时晴帖》来当贺礼他就一阵气闷。

要不是二公主当场戳穿了他，自己一高兴再赏点什么东西下去自己岂不是成了后人的笑柄？

然而写字这事最需要气定神闲，皇帝现在心烦气躁，哪里能写得出好字。

写了几十张纸也是不满意，索性把笔一搁，坐到了榻上揉着眉心。

廖大总管这时悄悄上前，收了那些废纸后道：“皇上，您看丁家的那些下人……”

两个主子，一个宫刑后下了大狱，另一个连夜流放，那么那些下人呢？

想到那些矫揉造作的男宠，廖大总管都忍不住一阵阵的反胃。

“杀了。”皇帝冷冰冰地道。

廖大总管应声正要出去，皇帝又问道：“瞳儿还跪在外头吗？”

廖大总管回道：“三公主殿下还跪着呢，没有陛下您下令，她不敢起来。”

皇帝点了点头，低低的“嗯”了一声后没再说话，廖大总管行了个礼后便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他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会儿，又打开案台下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块玉佩，在手里摩挲端详着。

那玉佩的成色很一般，是宫里绝对不会出现的品质，甚至像样点的官员家里也不会有。

上面配着的红绳早已褪了色，已经很旧了。

这样的一块玉佩竟然会出现在皇帝的寝宫，皇帝还如此宝贝地拿在手里，大概是任谁都想不到的吧。

“何兄，你已经走了十几个年头了呵！”皇上忍不住出声感叹了一句。

原来那玉佩是秋曦瞳的生父，何襄家里的祖传玉佩。

那时皇帝还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何襄瞒着皇帝将这玉佩拿去换了些银子。

皇帝后来发现了后又悄悄将这玉佩赎了回来，但是他并未知会何襄，只自己默默收着，想着哪一日有机会了再告诉他。

谁知，何襄居然为了保护自己而去世了，就连红莲也追着一块儿去了，这玉佩便一直妥善地收在肃清宫的抽屉里了。

今日秋曦瞳那倔强清冷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何襄，俩人都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特别是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每次看到秋曦瞳的眼睛，都让皇帝想起那个忠心不二的青年男子。

不过毁了他的五十六大寿也着实让他生气，不小惩大诫又说不过去。

吃了清心丸的秋曦瞳面色和身体都感觉好多了，腿已经跪到没什么知觉了。

好在夏天的夜晚天气不冷不热，倒不是特别难受，就是这肃清宫外头的砖着实太硬了。

秋遇安这时从旁边走上前来，提了个食盒，很自然地跪在了她旁边。

一打开那食盒，里面是刚做好的绿豆饼，是秋曦瞳最喜欢吃的小点心，食盒的下层还有碗燕窝羹。

秋曦瞳瞟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一晚上都没吃东西，肚子饿得不行。

她吞了口口水，撇过了脸，秋遇安疑惑道：“瞳儿，你不饿吗？怎么不吃？”

秋曦瞳刚想说自己不饿，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让她不由得涨红了脸。

秋遇安则是笑了一下，递过去一块绿豆饼，道：“我盯着御膳房新做的，趁着还热，多少吃点吧。”

绿豆饼的香味不断地钻入秋曦瞳的脑袋里，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犹犹豫豫地接过来，然后道：“父皇没说我可以吃东西吧？”

“父皇也没说不可以啊。”秋遇安道，“父皇向来疼你，不会不让你吃东西的。再说，父皇要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逼你吃的，反正人人都知道我向来最宠你这个妹妹了。”

说出来“妹妹”两个字让秋遇安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若是可以，他真希望秋曦瞳不是他的妹妹啊。

秋曦瞳还在犹豫，而饥饿的本能却让她的手很诚实地拿起绿豆饼放进了嘴里，吃了点东西后感觉浑身都有力气了。

“慢点，别噎着了。”每次看着秋曦瞳狼吞虎咽这些干巴巴的点心时秋遇安都要出言提醒。

他取出燕窝羹，吹凉了点后喂了一勺到秋曦瞳嘴边，秋曦瞳忙不迭地接过来一口饮尽。

最后，她索性从秋遇安手里接过碗，直接就着碗边喝了起来，毫无淑女形象可言。

秋遇安也不说话，就那样含笑地看着她。

“父皇…是不是很生气……”秋曦瞳吃了东西恢复了点体力后问道。

想到皇帝，她一直往嘴里塞东西的手又停了下来。

秋遇安宽慰道：“父皇的脾气向来难以捉摸，但是对我们几个子女还是很好的，现在在气头上也就是这么一会儿，毋需太过担心。”

即使秋遇安这么说，但秋曦瞳仍是有些担心，她更担心的是此事会不会让皇帝迁怒梅皇后。

此时此刻她十分自责，觉得自己太轻率了。

虽然说历史上的记载说太祖皇帝对梅皇后情深义重，在前朝的政务上也肯听梅皇后的建议，可是谁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呢？毕竟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啊。

秋曦瞳又吃了几口，放下了食盒，见秋遇安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了？都很晚了吧。”

秋遇安笑了笑，道：“我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跪在这里，再说了，若我也跪在这里，父皇可能会发发慈悲，早点送你回去呢。”

看着秋遇安坚毅的侧脸，秋曦瞳笑了一下，由得他就那样跪在自己身边。

她心里竟然神奇的安定了不少，好像秋遇安真的成了她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一般。

“我身体本来就比你好，这样跪一会儿，不打紧。”说着，秋遇安也直挺挺地跪着，看着肃清宫的方向。

秋曦瞳又忍不住偷偷去瞄秋遇安的侧脸，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他的鼻子宛若一座挺拔的山峦，整个侧脸线条流畅，真是一座精致的工艺品。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被他帅得小鹿乱撞，看了这么久的这张脸，现在看还是直击心脏的好看。

她甩了甩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呢，明明被罚跪在肃清宫门口，明明在担心梅皇后会不会被牵连，竟然又一次花痴起了秋遇安，她此刻只想狠狠打几下自己的脑袋。

她转开头，想到梅皇后，心又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