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寒梅园

这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皇帝叫了歌舞，等众位舞女上来后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大家都互相恭祝新年，秋曦瞳也放下心事，喝了几杯桂花酿。

这是按照方少贤教的法子酿的，味道比他那日带来的更好，这宫里的桂花果真比外头的要好上数倍。

皇帝吃了几口酒，赏了梅皇后和诸位将领几个菜，梅皇后得到的鲥鱼全进了秋曦瞳的肚子，这鲥鱼不便保存，离水就死，每次都只能从江南快马运回来，味道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了，除了刺有点多以外堪称完美。

很快皇帝便道乏了，由皇后扶着去宫里歇息了。

皇帝不在后席间气氛松泛了许多，很多人都过来围着方将军，向他敬酒，方少锋两兄弟也跑过来见一见他们多年未见的父亲。

方夫人不便上前来，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遥遥望着这边，渴望一会儿回府后能跟相公团圆。

父子三人看着对方鼻头都有些酸楚，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表达了。

秋曦瞳喝得有些高了，面颊有些红，眼神也有些涣散，她站了起来，杜鹃眼明手快地上前扶着她道：“殿下，您小心一些。”

秋曦瞳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笑道：“我没事，我就想到处去走走。”

这里都是各路官员，大家逢场作戏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她看着腻歪，想去御花园避一避。

杜鹃轻声道：“我陪您去走一走吧。”

突然间一个黑影横在了杜鹃面前，隔开了杜鹃的手。

杜鹃定睛一看，正是二皇子殿下。

今日的二皇子一改平日里玄色的装扮，穿了一身月牙白，衣角绣着浅浅的梅花，跟这季节倒是应景得很。

他也喝了不少酒，脸颊有些红，显得眼神比平日里还要亮。

明明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气，却让秋曦瞳觉得很好闻，一点也不讨厌。

他的步子和手都很稳，杜鹃这才放下了心，他转头轻声道：“我陪瞳儿去走走，你留在这儿帮忙吧，这儿人多，母后又不在，等下估计有的忙的。”

杜鹃点了点头，由着秋遇安拉着秋曦瞳离开了。

隔着袖子，秋遇安手心的温度慢慢传来，让秋曦瞳觉得自己的身心都跟着温暖起来了，就好像心里被他燃起了一个手炉，让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这雪的冷了。

“这时节，也就梅花还开着了，我们去寒梅园看看好不好？”秋曦瞳问道。

秋遇安自然是点头道：“好，都依你。”

俩人没有带任何下人，就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慢朝寒梅园走去。

这个宴席董默自然也随着父母来了，他一直遥遥地看向伍灵韵那边，只是伍灵韵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一直低头饮汤，或跟旁边的闺秀说笑。

董默别无他法，只好使劲儿给董艺使眼色。

董艺接到了她哥哥的眼神，也一直知道她哥哥在烦恼什么，于是便试图悄悄接近伍灵韵。

可是伍灵韵仿佛脑袋后面都长了眼睛似的，董艺还没走过去呢，她就站起了身，和张若兰挽着手走到别处去了，摆明了不想给董艺或者董默接近她的机会。

董默没办法，只好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他因为考中了举人，身边也渐渐围了一群想巴结董家的人，或者是曾经的同窗们，让他疲于应付。

这段时间他尝试着去拜访伍府，可是伍灵韵不肯见他，就连霜儿都没再到董府来了。

对于那个花盆，他依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每日抓耳挠腮的导致人都消瘦了不少。

这到寒梅园的一路上都是银装素裹，也没瞧见什么宫人，雪后的世界好像特别安静，安静得连踩进雪里的“嘎吱”声都显得格外空灵。

秋曦瞳将手拢在毛绒绒的袖套里走在秋遇安身边，只觉得这样万籁俱静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如果这条走去寒梅园的路永远没有尽头，两人可以永远这样走下去，那该多好啊。

宫里其他地方看起来都是一片萧索，只有寒梅园还盛放着色彩缤纷的梅花，红白两色错落有致，拐过拐角，甚至还种着一片绿梅，在冷风中展示着她桀骜不驯的风骨。

“你慢一点。”秋遇安见秋曦瞳脚下打滑了一下，忍不住紧张地上前来拉住她。

秋曦瞳呼出的气在这个季节里都是白色的，她笑着道：“我没事，我会冰嬉呢。”

她在现代有花样滑冰的基础，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自己练舞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练得那么好的原因，区区脚下打滑，还不至于跌倒。

“我给你跳支舞吧。”她突然转头对秋遇安道，这样的天气，寒梅园里这样的景色，还有身边的人，让她突然有了灵感。

秋遇安是想说不必了的，可是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不忍扫了她的兴，拒绝的话居然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秋曦瞳用软糯的声音补道：“很短的舞，我刚才看着这一片梅园的梅花突然想出来的。”

说着，她取下了自己的大氅，递给了秋遇安，袖套也塞进了秋遇安手里。

再下一瞬，她就折了枝头的一枝红梅，合着这满园的梅花舞了起来，口里哼唱着他从未听过，却极其好听的曲子。

秋遇安的眼睛仿佛被钉在了她身上，他此刻什么别的都看不到，都听不到，满眼都只有秋曦瞳婀娜的身影，就连那怒放的梅花都显得有些相形见绌。

原本应该是这萧条的宫闱里画龙点睛之所，此刻却已然虚化成了背景，他的瞳儿真真当的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他只觉得自己还没看够呢，就见秋曦瞳已经悠然回到了自己面前。

她脸上带着笑，头发上还沾着一些细小的雪珠，就像一个从梅园里突然冒出来的仙子一般。

“冷吗？”秋遇安反应过来后马上把大氅给她披上了，还细细地为她系好了带子。

秋曦瞳低头看着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只道没想到男子的手指也可以这么灵巧。

“不冷，刚跳完这会儿还暖着呢，我跳得好看吗？”她微微有些喘气。

秋遇安温和地笑着点头道：“当然好看，只是以后还是少在雪里跳舞罢，这冷气吸进去割得肺腑生疼。”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秋曦瞳笑着歪了歪头道：“我只跳给你看。”

这时，天空飘下来了细小的雪花，秋遇安抬头看了一眼，吐出了一口白气，为秋曦瞳戴上了兜帽，他也戴上了自己的那顶。

雪下得不大，缓缓地落在各自的衣物上，凝了一层很薄的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