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县主

很快，这宫宴就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秋曦瞳和太子一道去送大公主出宫回府，秋遇安则是和另一班同僚去恭喜许恕了。

这会儿只有他们三兄妹在，大公主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情，率直地道：“我本还以为这冯语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心思这么大，居然想攀上父皇呢，这冯国公已经位极人臣，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冯语棠可比大公主年纪还小，比秋曦瞳大不了几岁，想到若是以后见了她要称一声“母妃”，大公主就觉得这心里怄得慌。

秋曦瞳愣愣地看着大公主，大公主牵过她的手，拍了拍道：“虽然你还小，可是这些事了解一下也没坏处。瞳儿，你看那冯语棠献舞还有祝寿的时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父皇呢，还特意选在母后的生辰这日，这不是故意给母后添堵吗？”

这么一想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梅皇后本来就是当年被亡父托付给好友照看后才认识未发迹的皇帝的，娘家无人，却正位中宫，冯家这是摆明了不把没有娘家撑腰、也没有子嗣的梅皇后放在眼里了。

“还口口声声侍奉母后，这后宫中这么多妃嫔，丫鬟和婆子，哪轮得到她一个外臣的女儿。”大公主继续道，“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虽然大公主的生母是贤妃，但却和梅皇后感情极为要好，这要是皇帝自己看中了谁要纳了，她作为晚辈自然不会说什么。

只是这明摆着是自己送上门来，还当着梅皇后的面，她不由得推及己身，想到若是穆小侯爷遇到这样的人和事会怎么处理，于是便怒了起来。

“照儿妹妹气坏了自己可怎么是好，你家宝儿可还等着你回去呢。”太子温柔地笑着安抚她道。

虽说秋曦照是长女，又成了亲有了孩子，但在太子眼中她永远都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妹妹。

大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好在父皇没有当场纳了她，不然母后这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那可不，在梅皇后寿辰这日新纳嫔妃，这不是打梅皇后的脸面么。

太子息事宁人道：“好了好了，父皇可不是那等被美色诱惑的人。再说，空头封了个县主，可是既没有赏赐食邑，又没有封地，谁知道这个县主头衔到底是福是祸呢。你啊，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照看宝儿吧，最近天气冷得很，别一不小心着了风寒。”

“我省得，太子哥哥哪日得了空，来看看宝儿啊，宝儿也想她的既明表哥了呢。”大公主笑了，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太子点了点头，温和地道：“一定。”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养育孩子方面的事，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

穆小侯爷正在那里候着，大公主却看也不看他，径直上了马车，倒让穆小侯爷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谁又得罪了这位金枝玉叶。

太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刚才看着是没什么事了，怎么这会儿又把气撒在穆小侯爷身上了。

穆小侯爷和大公主夫妻俩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郎才女貌，以前的那些通房丫鬟们在大公主入门后都远远地打发到了庄子上去了，现在后院里清净得很。

“小心哄着，给钟秀县主的事气着了。”太子小声简短地对穆小侯爷道。

这一声“钟秀县主”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穆小侯爷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招惹了这位姑奶奶就行。

待跟太子一块儿往回走时，秋曦瞳忍不住问道：“太子哥哥，为什么你刚才说给冯姑娘封了县主不知是福是祸呢？”

在她看来，得了品级，还是跟亲王女儿同级的县主，怎么样都是福啊。

太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道：“这些个名号叫着好听，看着品级高，可是这没有封地和食邑作为支撑，算得了什么呢？依我看来啊，她怕是连俸禄也没有的。”

秋曦瞳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奇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空口白牙地给个钟秀县主的头衔呢，简直是多此一举嘛。夸赞一番，给点赏赐再赐婚不就行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道：“你还小，怕是不知道冯许两家的恩怨吧？”

秋曦瞳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地看着太子。

太子继续道：“他们同为四大国公，可是关系一直不好，完全不来往的，你可知为何？”

秋曦瞳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后摇了摇头，看来原身是不知道这些朝堂中的事的。

于是，太子慢慢地给她讲述起了两家的事。

原来老许国公和冯国公的关系是很好的，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老许国公和梁国公虽都为武将，擅长的地方却不同，梁国公打仗在于稳中求健，老许国公却擅长奇袭，制定战略计划根本不周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打哪儿，敌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过老许国公骁勇善战，勇猛无匹，自是赢的多，输的少。

那时顾国公照顾后方，安抚百姓，补充粮草，冯国公就在前线出谋划策，制定作战计划。

这可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要是按照战略打赢了，那就是将军神勇，要是打输了，就全是冯国公这个制定计划的人的错。

冯国公此人在战略上极具天赋，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提出和众人相左的建议，老许国公遂总是置其他谋士于不顾地相信冯国公。

几乎每一次听了冯国公的建议，都能胜仗而归，除了最后一次。

所有人都力劝老许国公不要再去追击，可老许国公相信着冯国公，马不停蹄地带着一班精锐追击敌人去了。

结果最后中伏，全军覆没，他自己也力战而亡，老许国公全家便将责任推到了冯国公头上，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那…这赐婚……”秋曦瞳十分惊讶，这背后原来有这么一出！

太子道：“现任许国公许恕早已娶妻，娶的是父亲老部下的女儿。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十分要好，这种没家世背景的女子配给世家出身的许恕，便不用担心世家联盟坐大，父皇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秋曦瞳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许夫人的模样，她在那一众夫人中实在是太过普通，让人过目即忘。

“可是这冯姑娘不一样，虽说是庶出，可是却出身名门，又得了个有品级的县主封号，让她屈居许夫人名下，你觉得她能甘心？”太子反问道。

秋曦瞳麻木地摇了摇头。

自然是不可能甘心的了，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却是正妻，自己才学样貌都是拔尖的，只能做一个贵妾。

不用脑袋想都能知道冯语棠绝对不会安分，肯定是要为自己争一争的。

见秋曦瞳好像想明白了，太子又道：“一个除了许国公宠爱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的正妻，和一个除了宠爱什么都有的贵妾，许国公府以后肯定热闹得很。”

妾室进门后都要去给主母敬茶，照理来说应该是冯语棠去给许夫人下跪行礼，可是冯语棠是堂堂正二品县主，许夫人到现在连个诰命夫人都没混上，没品级的碰上正二品，没品级的自然要下跪行礼了。

这一幕光是用想的，都觉得有趣得很。

太子补充道：“这冯国公肯定不会放任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在许府受委屈的，必然是要为她撑腰的。但是呢，照许国公那两口子的感情来看，许国公必然是要护着正妻的，这两家闹腾得鸡飞狗跳，咱们做壁上观，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秋曦瞳一瞬间觉得她的太子哥哥陌生得紧。

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是皇家，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这种御下之术必然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学习的。

简单的一道赐婚旨意，就能将两大国公家搅得不得安宁，那真真是划算极了。

剩下的梁国公和顾国公本就低调，太子妃又出身顾国公，自然无需担心。

这四大国公府都翻不起什么风浪，下头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如此一来他们秋家的皇位才能坐得安稳，要怪也只能怪冯家不长眼睛，居然妄想往皇帝后宫塞人。

皇帝这也算给了个警告，敲打了一番其他人，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而秋曦瞳只觉得麻木，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觉得这天气冷得慌，觉得这个世界残酷得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