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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灼生春 第22节

绝望之下她终于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跟沈灼作对?明明沈灼只是一个即将外嫁的女儿,将她太太平平地养大嫁人不好吗?她嫁得好,将来还能帮扶自己儿子,而现在这一切都被她弄没了。

想到自己之前做下的蠢事,柳氏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顿。是以在沈清派人接她回沈家准备沈灼的婚礼时,柳氏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便跟下人登上马车回府。

柳氏回府时,沈清正在跟沈城清点慕家送来的聘礼,看到满身狼狈的柳氏,沈清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问:“知道错了吗?”

柳氏看到沈清就开始落泪,听到沈清的话后,她跪在沈清跟前哭喊道:“郎君我再也不敢了。”

沈清料她也不敢了,他这番对柳氏的敲打完全是御下手段,而不是对妻子的手段。他为什么要娶柳氏?就是因为不管他如何对待柳氏,柳家都不会为女儿出头。

但妻者齐也,哪怕他心里没有把她当妻子,但妻子该有的尊重,沈清还是愿意给的。若不是柳氏太过分,沈清一辈子都不会如此对她。不过现在既然做了,沈清也没认为自己过分,这些都是她自找的。

镇北王接到柳氏被接回来消息时,他正在书房跟儿子议事,听了下人的回报,他轻笑一声问儿子:“你姨夫让你留在京城暂时别动?”

他也不是好奇沈清内院,而是儿子跟夭夭成亲,柳氏身为沈家主母总不好缺席吧?他让人多关注下沈家别院,他估摸柳氏也要回来了,他只是没想到沈清会这么教训柳氏,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慕湛道:“是的,姨夫说他会给我找个机会。”慕湛不确定姨夫会给自己找什么机会,但能被姨夫如此重视,显然不是小事。

镇北王说:“你那姨夫读书读傻了,内务上有些糊涂,不过他心里最重就是夭夭,你好好待夭夭,你姨夫对你肯定比亲儿子还亲。”

慕湛笑道:“姨夫是我未来的岳父,我会孝顺他,不过由您把我当亲儿子就够了,我不需要第二个父亲。”

镇北王笑骂着说:“滚!你要不是老子亲儿子,谁耐烦理你!”

慕洵站在书房外,听着书房里父亲和慕湛隐隐的笑声,心中隐隐有些钝痛,原来父亲也有跟孩子说笑的一天,他并非对所有孩子都是严父,只是他慈爱的一面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

“二郎君。”镇北王的亲卫悄无声息地走到慕洵身边,屈身说:“王爷让你进去。”在大部分人都认为慕洵是下任镇北王时,镇北王的心腹从来不这么认为。

他们都见过王爷是如何殚精竭虑地为大公子盘算,相较之下,别的郎君都是王爷放养的。如果他们都看不出来王爷真正中意的继承人是谁,那他们也别当王爷心腹了。

不过这些话他们只会藏在心里,甚至相互之间都不会谈起,不然王爷也容不下他们了。

“父亲。”慕洵随亲卫入书房,恭敬地给镇北王行礼,“杜家今天派人送嫁妆来,我让他们把嫁妆都放在我院子里了。”

镇北王对慕洵说:“你跟杜氏新婚燕尔,也不好长期分离,我已经跟杜家说好了,让杜氏先跟你在北庭住一段时间。你成亲后你大哥也要成亲,届时他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北庭,正好你们两对小夫妻都去拜见下你们祖母,让她开心开心。”

“是。”慕洵屈身应了,他不意外慕湛会随他们回去,历代镇北王妃在成亲后,都会在北庭待一段时间,有些运气差的就会在这段时间怀孕。

他嫡母顾王妃倒不是在北庭怀孕的,而是回了京城后怀上的,慕洵为何会知道这事,就因为父亲为了陪顾王妃生产,丢下了怀孕的母亲在京城一待就是一年。

慕湛出生、百日、周岁都有父亲陪伴,而他却满了半岁后才第一次见到父亲。慕洵想起过往,再看现在父亲对慕湛婚事如此在意,对自己的婚礼却完全不上心,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就这么差?一点都比不过慕湛?为何父亲对自己如此不重视?

慕湛微微笑道:“我还没见过祖母,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慕湛虚伪得让慕洵嗤之以鼻,他祖母是他母亲的姑母,向来最不喜欢的就是顾王妃,对慕湛也从来没上心过,这么多年都没往京城捎上只言片语。

且当初顾王妃在北庭时候,受了祖母不少刁难,他不信慕湛会不记恨?说什么孝顺祖母,不过只是场面话罢了。慕洵脑中晃过一张皎皎若明月的小脸,她也会跟慕湛一起回去吗?不知道她承受祖母为难时会不会哭?

慕洵想着沈灼会不会受祖母刁难时候,慕湛也在担心这问题,他这位素未谋面的祖母可不是省油的灯,当初母亲都在北庭忍气吞声了一段时间,他家小姑娘这么娇气,会不会被她气哭?

第36章 慕洵婚礼(上) 夜闯沈府

沈家和慕家的婚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的同时, 慕洵的婚礼也同期举办,比起沈慕两家几乎人尽皆知的联姻,慕家和杜家的婚礼就相对低调许多。

慕家是娶妻, 镇北王也不缺钱,又有长子婚礼在后, 他对次子的婚礼也算上心,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 聘礼也给足了,相较之下杜家就不太上心了。

不说杜家没有跟沈家一样,派人来整治新人居住的院落,就是连聘礼都是慕家的聘礼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杜家没拿慕家一分钱聘礼, 但也没有多给一分钱嫁妆。

沈灼看到未来妯娌的嫁妆单子时都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难怪后面杜氏不明不白死在北庭, 也不见杜家有什么表态,直到后来朝堂跟慕家正式闹翻后, 他们才骂慕洵狼心狗肺、女儿命苦。

杜氏命苦是真,慕洵也是狼心狗肺, 但杜家同样不是好东西。连最重要的婚礼都办成这样, 也难怪慕洵看不上杜氏, 杜家都没人看得上她。

碧月见姑娘盯着杜氏的嫁妆单子发呆, 也跟着轻叹地说:“杜姑娘也是苦命人, 我昨天跟沈城去看两人的新房,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

女人在夫家过得好不好,关键就看娘家,杜家这做派明显就是以后不准备管杜姑娘了,死活都由慕家做主了, 这就只能看夫家良心了。

沈灼偏头吩咐庭叶说:“你让你哥哥去外头买些上好的被褥铺盖,不要管银钱,只要好看就行。”她顿了顿又说,“我记得最近府里新购入了几匹红锦?你让针线房把这些红锦都裁了,贴到新房当窗纱。”

沈灼又问碧月:“杜氏那些嫁妆整理好了吗?”

碧月说:“没有,都堆在新人后院的柴房里。”

“柴房?”沈灼不可思议地看着碧月。

碧月无奈道:“真是柴房,里面还有柴禾。”

沈灼纳闷地问:“难道慕洵后院就没库房?”

碧月对着沈灼大吐苦水:“以前是有的,现在被慕二郎君拆了,他在后院弄了一个练武场,据说那柴房都是下人死命保下来的,二郎君每天晨练完后要洗漱,没有柴房不方便。”

碧月也是去了镇北王府,才知道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是什么样子的,从镇北王、到世子、二郎君,他们三人就仿佛只要有吃的喝的就行,别的都不在意。那日子过得让人几乎没眼看下去,所以一个家里没女人真不行。

沈灼听了只想笑,慕家是武将世家,王府又常年没有女主人,表哥再细心也是男人,在生活这方面肯定是能凑合就凑合。

表哥好歹单身生活了好几年,镇北王和慕洵在北庭肯定是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现在没了伺候的人,两人现在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沈灼都能想象出来。

慕家扎根北庭,在京城没有近亲,顾王妃的顾家也没人了,镇北王想给两个儿子办婚礼,只能拉上沈家帮忙。沈家现在是沈灼管家,慕洵的婚事也等于沈灼在管。

镇北王也不觉得这是麻烦外甥女,她迟早是慕家的当家夫人,现在就算一次练手了。所以沈灼才会关心慕洵的新房摆设,还能看到杜氏的嫁妆单子。

慕洵的婚礼比不上自己和表哥的,但慕洵在慕家军中威望甚高,这次婚礼慕家亲戚没有,但有不少军中将领会参加。要是她什么都不管,让婚礼太简陋。

慕洵固然丢脸,姨夫和表哥也会没脸,大家说不定还会有个表哥气量狭小,不管弟弟婚礼的印象,沈灼不想让表哥名声受损。

沈灼想着镇北王府的构造,沉吟片刻说:“既然如此,那就把隔壁的院落整理出来当新房,那里就当二郎君的书房。杜姑娘的嫁妆你清点之后把账册带回来,我给她做一本账。”

镇北王府是有练武场的,但慕洵还在自己院子里弄了一个小的,显然是不想去那个练武场。沈灼很大方地又划了一个院落给他,反正王府够大。

碧月点头应道:“我明天应该就能清点完。”

沈灼说:“辛苦月姨了。”

碧月笑道:“不辛苦,好久没动了,正好松散松散筋骨。”她之前因柳氏当家的关系,退居厨房,避开她的锋芒,哪里想到柳氏会自己作死。

沈灼笑了笑,提笔舔墨,在纸上写了起来。

碧月是顾氏的贴身丫鬟,从小随着顾氏认字,她第一眼先注意姑娘的字,隽秀端庄,碧月不怎么懂欣赏书法,就只觉得小娘子的字好看极了。

再细看纸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写了衣柜、茶碗、花瓶、胡床、窗纱……还有厨房里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物,东西虽零散,但细致无比。

要是按照这张单子置办,都可以置办出一个人家来了。碧月心中惊讶,看她家姑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没想她居然还能知道这些家务琐事?

碧月估计这单子是给杜娘子准备的,她娘家对她婚礼不上心,送来的陪嫁也只是聘礼。要是姑娘不管的话,恐怕杜姑娘嫁过来,隔天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男方的聘礼和女方的陪嫁还是有区别的,聘礼讲的是贵重、陪嫁是让女孩子带去男方家里过日子的。所以聘礼金银财物比较多,而陪嫁被褥铺盖、锅碗瓢盆比较多。

沈灼写一会想一会,大约写了快半个时辰才写好,她见碧月还站在自己身侧,连忙让她坐下:“月姨你坐。”

碧月笑道:“我是奴婢,本就该站着。”

沈灼说:“我娘、我姨母走得早,全仰仗月姨你们照顾,你们也是我半个亲人了,怎么是奴婢呢?”

碧月听得眼眶都红了,她家小娘子太命苦了,身边女性长辈早早地去世,许多该长辈教的东西都没人教,小娘子靠自己学会了。

沈灼要是知道碧月的想法,肯定哭笑不得,人怎么可能生而知之?她知道这些东西是因为她管过家。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写下的购物单,确定没什么遗漏后,让梅影去街上采买。一般来说世家嫁女,很多陪嫁都是请人在家里做的。

比如沈灼现在的嫁妆,一部分是母亲和姨母的陪嫁,还有一部分是让工匠做出来的。工匠也不是现在开始准备的,而是在她八岁那年,她姨母就开始让人准备了,足足做了五年才完工。

沈灼这样的情况在京城不是特例,大部分世家嫡女都是这待遇,给沈灼做嫁妆的工匠还在继续给八娘她们做嫁妆。杜氏不可能有这待遇,就只能去集市采买了。

梅影咂舌说:“姑娘管一次家,要补贴多少钱啊。”

碧月也觉得心疼,但她是支持小娘子好好打理慕二郎君婚事的,这事关镇北王对小娘子的评价,她点着梅影额头说:“小东西眼皮子浅,就知道看点手头的钱。”

沈灼扑哧一笑:“你们当镇北王是什么人?姨夫请我置办婚礼的时候就送了一千贯飞钱过来了,他让我先用,不够还会继续给。”

沈灼上辈子管了快二十年的家,从没做过用嫁妆补贴家用的事,她刚成亲那会,只管她跟萧毅小家的时候,萧毅就每月都会固定她数百贯钱家用兼零花,平时还三五不时给她些零钱,她的嫁妆萧毅从来不让她动。

后来他越走越高,他给的钱也越来越多,到后面他直接划了几个县的赋税当她的汤沐邑,要不沈灼那视金钱若粪土的气势是怎么养出来的?就是婚前婚后都被人娇养的关系。

碧月啧啧了两声,“王爷太大方了。”京城物价房价贵,可一千贯也够寻常人家几十年度用了,普通百姓住的屋子也就五六千贯而已。

沈灼深以为然,她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三世为人,都没为钱发过愁,这是多幸福的事啊。

慕家不缺钱、沈灼办事利落,品位又高,不过几天功夫,慕洵用来当新房的院子就大变样了,无论是屋内的摆设,还是屋外的花园子,都装点得喜庆富贵又不失雅致。

成亲前一夜,慕洵喊了好些在京城新结识的高门庶子来给自己暖房的时候,大家对慕洵的新房布置赞不绝口,直夸慕洵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妻族。大家都默认这新房是杜家布置的。

众人的夸奖,让慕洵心中很不是滋味,布置新房的不是杜家人而是沈家人,是他大哥的妻族。

同样不是滋味的还有慕湛,他看到慕洵的婚房,都不知道是该夸小姑娘做得好,还是恼她对慕洵的新房,比他们的新房还上心。

慕湛陪着慕洵的客人喝了几杯,送客人出门时,他吹了一阵夜风,突然一时兴起,趁着酒劲走到了沈家。他仰头看了看沈家的高墙,倒退了几步,借着侍卫的手臂力量,翻上了高墙。

侍卫们等慕湛进去后,四散开来,在暗处等着郎君出来,果然男人都要有女人,郎君定亲后都有了人气,现在连夜会姑娘的事都做出来了。

慕湛没去过沈灼的闺房,可他对沈家的房屋布局了若指掌,他很快就找到了沈灼的院子。这会沈家已经熄灯,沈灼院落的大门紧闭,守门的婆子都已经睡下了。

慕湛翻过高墙,缓步走到沈灼的厢房,他虽借着一股酒劲来找小姑娘,但不想在她面前现身,免得吓坏了她 。他就想让她陪陪自己,哪怕她并不知道,两人还隔着一堵墙。

只是没想到沈灼还没睡,轻柔舒缓的曲调从屋内传出,慕湛微微一怔,夭夭这是在弹琴?

“姑娘,您还不睡吗?明天还要早起呢。”庭叶将油灯调得更暗了些,姑娘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在晚上弹琴,弹琴也不看谱子,就闭着眼睛弹。

庭叶不懂欣赏曲调,就只知道姑娘曲子弹得很好听,她们都爱听。可琴声再好听,也不能让姑娘弹太久,不然明天就起不来了,明天还要参加慕二郎君的婚礼呢。

沈灼说:“明天我只去慕家,婚礼要晚上才开始,不急。”京城世家几乎都有亲戚关系,一般来说,很多人家成亲,客人都会收到两份请帖。

大部分人都是先去女方吃一顿宴席,然后再随结亲的新郎,去男方家里再吃一顿。不过明天沈灼是作为新郎的表妹,在新房陪伴新娘的,为了不让新娘太紧张,沈灼白天就不去杜家了,她白天可以悠闲一整天。

庭叶问:“您明天不去慕家坐镇吗?”

沈灼好笑道:“我帮忙弄些婚礼的琐事还行,反正也就我们两家人私下知道,明天那么大的场面,哪里轮得到我过去?被别人看到了不是笑话吗?”

庭叶有些惋惜,“这样不是给杜家占便宜了吗?”大家都会以为这些事情都是杜家做的。

沈灼道:“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只要我帮到表哥和姨夫就好了。”

慕湛听得嘴角泛起柔和的笑意,他的小姑娘太贴心了。

庭叶道:“那姑娘更要早些休息了,您明天早点起来,早些去王府,不是能跟郎君见面了吗?”

沈灼说:“别想了,明天的婚礼肯定是表哥坐镇。”慕家也就表哥最熟悉京城世家了,明天表哥绝对是最忙的,“对了,黄芪鸡汤开始熬了吗?”

沈灼担心表哥太忙,身体吃不消,特地让庖厨给慕湛熬了药膳给表哥补气。

庭叶说:“已经炖上了,明天早上就给郎君送去,姑娘放心。”

慕湛无奈地揉揉眉头,夭夭到底有多担心自己的身体?

“姑娘,睡吧。”庭叶温声劝道。

沈灼还是不想睡,或许是受了慕洵明天婚礼的刺激,她忍不住开始想自己跟表哥的婚礼,他们婚后会跟表哥说的那样幸福美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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