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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

到了林大白家里,赵贤把柴火担子放在西边柴房,跟着大白妈走出去。

“家里也没啥东西,你在屋里坐一会儿,我上村东头割块肉,吃了饭你再走。”

赵贤笑道“婶子,你别忙活了,我就是口渴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自己进去盛碗粥。”

大白妈“嫌弃啥,一个大小伙,一碗粥有啥用。”

“没事儿,下回我再来,你给我煮点龙肉补回来。”

“”

他自己进了厨房,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粗瓷碗,盛一碗粥,咕噜咕噜灌下去。

出了林大白家门,他便又上了林大白的新房子,抹灰再抹白,两天功夫就能搞定,再装上门窗,院子找平,不出一个星期就能住进去,两层的砖房,大是不大,也足够一家三口住了。

吕二狗家这一头,正是鸡飞狗跳的时候,吴亚南和吕二狗闹离婚,一言不合动了手,吕二狗受了处分不说,吴亚南她妈还上了吕家村,把方婆子臭骂了一顿,闹了一场,吕家村人尽皆知,吕老大匆匆从建筑工地赶回家里,把吕二狗叫了回来。

方婆子抹着泪,才要说话,被吕老大给制止住了。

“妈,你别说话,当初大白和二狗日子过得好好,我都不晓得安安心心的日子不过,你们在家里都折腾啥,娶了这一个,闹成这样,就算生下孩子,家里也不得安宁,我也懒得劝了,离就离吧。”

吕二狗心灰意懒,只有他和吴亚南知道,吴亚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没脸跟家里人提这事儿。

“她现在不跟我离,得拿一万块给她才能离,就这么过吧。”

“你上哪儿要一万块”

“她说没有一万,就把田地给她。”

方婆子虽被吕老大禁言,还是忍不住嗤了声,“她们想得倒美,她妈说当初你和大白离婚,大白拿走了一块地,现在她闺女还怀着孩子,不能啥也没有就离婚,我就跟她说,田地都被大白拿走了,你啥也没有,总不能拿你嫂子们的来分。”

吕老大想了想,“给她一半吧,毕竟怀着咱家孩子,以后也好过些。”

吕二狗很坚决,“大白能给,她不能给,别说田地,一分钱我都不给她。”

吕老大“大白嫁人了”

吕二狗顿了下,“没有。”

吕老大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方婆子却动了别的心思,大白生不出孩子,估计也难嫁,都说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当初离婚的时候闹得再难看,这会儿气也该消了,去好好说说,说不准她还能回来。

于是,她拿出新油,炸了一竹筐的油炸馍馍,麻布条一盖,往林家村走去。

这一两年,林家村变化不小,村里人家几乎都起好了砖房,路子通了,制衣厂越做越大,很多人都从市里赶过来上班。

大白是林二晚的堂姐,工资自然不能低,听说她还在厂子旁边起了两层砖房。

方婆子想到这些,心里难免懊悔,当初不该怂恿二狗和大白离婚,吴亚南跟大白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家里儿孙已经够多了,这会儿二狗也有了后,大白要是愿意回来,那就是最好的。

到了厂子门口,大门铁栅栏关得严实,方婆子凑到门卫室,端着笑脸叫了一声,“大哥。”

原叔看她是一个婆子,当是厂里谁家老人过来找人,便站起来,问“啥事”

“大白是在这里上班吧,你给我叫一下她,行不”

“行,你是大白家哪位”

方婆子笑呵呵的,掀开麻布条,拿出一个油炸馍馍,“我是她家亲戚,给她送点吃的,你尝一个”

原叔摆手,“我不吃,上班时间不能吃,你咋称呼”

“我姓方,你就说我从吕家村来的。”

原叔“行,你这里等一会儿。”

他在车间转了一圈,没看到大白,便进到办公室,问林晚云,“林厂长,大白上哪儿去了,外头有人等她。”

“今儿缺点拉链,她上卖场去拿了,谁找她”

“她家里亲戚,吕家村来的。”

林晚云一听,眉头微皱,“吕家村来的”

大白在吕家村没有什么亲戚,硬要说亲戚,也就同嫁在吕家村的林小桂,可林小桂也在厂里上着班呢。

只听原叔回道“对,一个婆子,姓方。”

林晚云头皮一麻。

方婆子

不能啊,她有脸上这里来找大白

转念一想,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上回吕二狗不就到厂子外头来找大白么,这一家子坏得很,能要什么脸面。

“行,你出去吧,就说大白不在厂里,还不定啥时候能回来。”

原叔应下便出去了。

等他走远了些,林晚云才跟在身后,沿着墙角走,到了拐弯处,她探个脑袋往大门口看了一眼。

还真是方婆子那张老脸

她往回走,车间噪音大,她让大白顺道在卖场那里裁样衣,大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方婆子不是脸皮厚么,且晾着她,晚些时候再叫原叔把她打发走。

方婆子站着等了好久,又蹲着等,脚都蹲麻了,也没见着大白的影子,实在等不住了,又去问原叔,“大哥,大白到底啥时候能回来啊”

原叔脸色却没有方才那样好了,“那我哪知道,我只管守大门,又轮不上我安排工作。”

“平时她出门办事,中午不回来吃饭”

“不回,外头有饭吃。”

方婆子忍不住怨道“那你咋不早说,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原叔摆手,“你回去吧,蹲在这里影响厂里的形象。”

方婆子火了,“你一个守大门的,又不是你家的厂,咋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我还客气了,我们林厂长说,以后你一来,就拿扫帚把你赶走。”

“”

方婆子醒悟过来,原来是林二晚要治她,这会儿她要求大白,不能开罪林二晚,走便走吧。

她拐了一个弯,看到前后排两栋房子,一栋很漂亮的小洋楼,瞧着比城里的房子都要好看,另外一栋就逊色多了,这会儿有人在里头抹灰。

吕家村有不少人上踩云朵制衣厂上班,林大白和林二晚的消息,方婆子也听到一些,她寻思,难道这两栋就是林二晚和大白的房子

她往正在抹灰的那栋砖房走,往里问了一句,“这里是大白家吗”

正在干活的两个男人都是赵贤从别处叫过来的,并不认识方婆子,“是她家,你要干啥”

方婆子笑笑,“我路过这里,顺道进来看看,她家房子装得咋样了。”

她四处瞅瞅,心里不禁有些艳羡,她四个儿子,也就老大起了砖房,起了还不敢装修,就直接住进去了,大白竟然这样厉害,这两层小楼,住着可不要太舒服啊。

“大白啥时候过来啊”

“她不过来,这是他对象在管咧。”

方婆子老褶子一抖,“她对象管,她对象在哪儿”

赵贤听到说话声,从楼上下来,因为过来装修房子,他特意穿了一身旧衣服,背后还有他大姑给他缝的一个补丁。

他拍拍两手的灰,“这位伯娘要找大白”

方婆子狐疑看着他,“你是大白对象”

“对,我是大白对象。”

方婆子看他一头的灰,一身破旧衣裳,她吕二狗从来不屑于穿成这样,料想着是不是村里哪个娶不上媳妇的光棍,看到大白有些钱,才上赶着和她处对象。

她扯嘴笑,“不对啊,我前两天还听说,大白没有对象咧。”

赵贤也笑,“前两天没有,今天就有了,今儿是大姑娘,明儿做新娘,这有啥稀奇,伯娘咋称呼”

“我姓方,是她家亲戚,你也在制衣厂上班吧”

赵贤闲闲扯嘴,“我倒是想进,伯娘,制衣厂不要我,嫌我不会拿剪刀,也不会踩缝纫机。”

“那你干啥活儿”

“我就是没活儿干,这才过来给她装房子。”

方婆子看他嘴皮子那样利索,还没有个正经工作,跟村里那些游荡在街头巷口的二流子没两样,心里更是鄙弃。

“那你这样咋处对象,大白能挣钱,她以前那男人,还是农机站上班呢。”

赵贤挑一下眉,“你认得他”

也不知道这婆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也没招惹她,她话里总有些灭他威风的意思。

“认得,当然认得。”

赵贤哼了声,“他快死了吧”

方婆子登时敛目,浑浊的眼睛对着他,“你咋说话呢”

赵贤嘿嘿笑,“我只是听人说,她以前那口子坏得很,得了报应,我也不晓得是啥报应,就胡乱猜的。”

“这能胡乱猜我要说你快死了吧,你能乐意么”

“我乐意,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死,你说啥我都不跟你生气。”

方婆子“”

以她跟人扯皮的经验来看,这二流子油烟难进,不好对付,索性不再搭理他,转身回了家。

林白云快傍晚才回到厂里,才在车间放下样衣,就被林晚云叫了出去。

“方婆子今天上厂里来找你了,你知道么”

林白云面上一滞,“她来厂里找我你碰上了”

“我没碰上,我叫原叔拦住了,晾了她半天才打发走了。”

林白云觉得好笑,“她可真有脸来啊找我做啥”

林晚云问“你自己想想,上回,吕二狗找你干啥来了”

“他说,要和吴亚南离婚,想把存折里的钱给我拿着,说田地也给了我,免得离婚的时候吴亚南搜刮他。”

林晚云骂了一句,“真狗,一家子都狗原叔说,她来的时候笑嘻嘻的,拿着油炸馍馍出来给他吃,我跟原叔说别吃,里头有毒”

“可不是有毒,下次她要再来,叫原叔直接把她赶走,我现在一想到她那笑脸,就不舒坦。”

林晚云又问“你找人来装房子了”

“没有啊,我叫大弟帮我去找了。”

“没有那你家里怎么有人干活了”

林白云眉头微皱,“有人干活,是不是你看错了”

“没看错,刚才我回家一趟,都抹好灰了。”

“大弟叫人来干活,咋不跟我说一声”

“也该装了,到时候生了孩子方便一些。”

林晚云虽然还是很气赵贤,但也无法,现在除了叫大白和赵贤结婚,没有别的法子。

“你和你妈说你怀孕的事儿了吗”

林白云垂下眼去,“还没有,我说不出口,不过,估计她也猜得到了。”

“你还能瞒多久,等赵贤来看亲了,我替你说,她该高兴才是。”

“行。”

林白云吃了晚饭,去看了看自己的房子,墙壁果然已经抹了灰,工人已经不在了,让她奇怪的是,院子里还摆满了六角花纹砖。

她的预算有限,并没有铺砖的打算,这是谁给她定的砖

到大弟的新房子一问,他还没有找到工人,现在正是农忙,家家户户都忙得很,问了几个,都说还得等几天。

林白云懵了,既然没叫人,那给她房子抹灰的是谁

“咱妈说,今天那个赵贤上家里来了。”

林白云心口微跳,“他来做啥”

“咱妈上山上捡柴火,半道上碰上张婆子,说了两句话,正好被赵贤碰上了,就帮咱妈挑了担子回家,说要给咱家送一万彩礼钱,你们愿意咋花就咋花,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咱妈叫他在家里吃了中午饭再走,他自己进厨房喝了一碗粥,临走的时候跟咱妈说,下回他再来,给他补上龙肉就行。”

她嘴角微颤,“咱妈咋回他的”

大弟忍不住笑,“咱妈平时那张嘴也是厉害,碰上这么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也哑火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说话没个正行。”

林白云隐隐猜测出来,应该是赵贤给她装了房子,他这人当不了和尚,哪一回见她都是奔着床上那档子事去的。

二晚生气,把他打了一顿,还不许他进厂,他要见到她,只能叫她出来住。

可,她还怀着身子呢,总要小心些才是。

果然,第二天,她上新房子问了那两个工人,就是赵贤叫来的。

又过了几天,赵贤叫媒人上了林白云家门,约定好看亲的日子。

按习俗,看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林白云虽不介意这些习俗,但在厂子里住,也没有机会碰上赵贤。

自打上回赵贤和她妈说送一万彩礼之后,她妈胆儿肥了,既然他敢说送一万,那她就按照宋九尧定二晚的标准,收一千。

林白云给赵贤发了传呼,把她妈的意思说了。

看亲这一天,赵贤带着媒婆和他大姑来了。

林晚云陪着林白云在屋里,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赵贤来敲门了。

这个媒婆没有那么讲究,没有跟着赵贤,屁股稳稳坐着,跟大白妈嗑瓜子说话。

林白云打开门,抿着嘴笑,面上有那么一点羞赧之意。

赵贤看着她,第一句话却是,“你咋瘦了”

那天夜里见她,光线不好,这会儿看清了,可不是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林白云还未说话,林晚云先压着嗓子,道“能不瘦吗,吐了两个月,连床都下不来,还要瞒着我们,挣扎去上班。”

赵贤拿眼睇她,“二晚,资本家做久了,越做越没良心,你就是这个样,连你姐都要剥削。”

林晚云“你不怪你自己,怎么赖上我了”

林白云“你俩不要吵架,别被我妈和大姑她们听见了。”

赵贤一个气声,“听见咋的,你还没跟你妈说”

“还没有。”

“知道了她还能打你不成”

“”

他笑了声,“没啥大事,她要打你我也不给,你妈也不是那种人,我大姑知道了,她就挺高兴。”

林晚云眼睫往天上一翻,“那能一样吗,拱白菜的是你,你大姑当然高兴了。”

赵贤皱眉,“你一个厂长,不上班,跑这里来干啥”

林晚云扯唇,“还能来干啥,就是专程来为难你的。”

“看你,我想和大白亲热一回都不行。”

林白云垂下眼去。

林晚云又翻了一个白眼儿,“你今儿是来看亲,看亲你就敢胡言乱语,也不怕被打出去”

赵贤看着林白云,提嘴笑,“我看中了。”

“你看中了,大白还不一定看中你呢,快点儿把真金白银拿出来。”

赵贤从兜里掏出一个包着绒布的小方盒,递过去给林白云,“大白,这是我送给你的。”

林白云接过去,才开了一个小缝儿,林晚云的脑袋也凑过来了。

“是啥东西”

她直觉不是什么寻常东西,那盒子的精致程度,开州都难找到一个。

盒子打开了,是一枚大钻戒,能闪瞎人眼的大钻戒。

林白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表情有些茫然。

林晚云心里却小小惊了一下,大手笔啊,大白这一波不亏,绝对的大手笔

大白的春天来了么

这也太绚烂了

想到宋九尧送的雪花膏,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错付了。

“这是我叫海航货运的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我在国外的时候,老外就拿这玩意儿求婚,你戴上试试,不合适我叫人去改。”

林晚云醒过神来,“你要跪下来,然后再给她戴啊”

赵贤略微一顿,“你听谁说的要跪下来”

“我也见过,又不是只有你出过国。”

林白云连忙往自己手上戴,“跪啥跪,别吓着大姑她们。”

她从小就干农活,手指头不好看,这两年在厂里,活儿干得少了,才勉强能看。

林晚云给她帮忙,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有些松,戴中指上正好。

“也不用改了,这样挺好。”林晚云捏着她的手,啧啧称叹,“好看,大白,真的好看。”

林白云不知道好看在哪儿,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抬起手细细瞧了瞧。

赵贤捏上她的手,在戒指上转了两下,勾嘴道“行了,就这么戴。”

林白云声儿有些轻,“这得多少钱啊”

“没几个钱。”

林晚云“这个以后会越来越值钱,你要好好戴着。”

她终于对赵贤露出了笑脸,“赵贤,礼钱你打算送多少”

赵贤“我不是和她妈说了吗,送一万。”

林晚云

林白云“不要胡说,我妈说了,送一千。”

赵贤笑了下,“说出去的话哪有往回收的道理,别叫那张婆子小瞧了我。”

“你管她干啥,你送一万,我们也不知道买啥做嫁妆,这不是为难我妈么”

“你不用管,我有的是钱。”

赵贤看见林晚云的目光一直追着大白手指头上的戒指,故意问“二晚,宋九尧上你家看亲,给你送了啥”

林晚云嘴角一敛,“太久了,谁还记得。”

赵贤嘿嘿笑,“我来之前问过他,他说送了雪花膏。”

林晚云没好气,“那你还问。”

真能显摆,钱多怎么不把出国那十几万还给宋九尧

“啧,我就问问,现在抹完了吗”

“抹完了,我都拿来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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