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卧室里的陈妈妈看他们如此和谐, 心里开始烦躁。无法改变丈夫和儿子，她躺在床上生闷气。

她在屋里转了两圈, 然后开门出屋。客厅那几个看到她，一下子静了下来。她越过他们径直去了厨房。大家都没理她，想让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孟蕊也已经打算一放假就马上离开，到时候跟老公一起回家。过日子的是她们两口子，婆婆不接受那就不理她。

陈明宇受不了妈妈这么对媳妇，周末上午进了他妈房间。母子俩一番交谈，高一声低一声的，最后还是吵了起来。陈明宇怒摔房门, 出来径直上了楼。

“我们走。”

老公要走，那就走吧。本来到京城就是来找他的。至于婆婆，她已经给足了老公和公公面子。

俩人一个提东西一个抱孩子, 女人看儿子这样，瞬间慌了。她是想要儿子留在京城, 想要他娶个城里姑娘幸福的过日子, 不是想看着他彻底离开这个家。

“你为了这个女人, 真的什么都不顾吗”

“你又何时顾忌过我”

儿子脸色那么冷，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她去学校看他, 他那时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温度。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回家，沉下心跟她说那么多话, 结果怎么又弄成这样。那个女人对他就那么重要

孟蕊离开了婆婆家，望着骑车的丈夫同样思绪起伏。陈明宇，优秀大学生，长相学识无可挑剔, 对她和她父母都那么好。本来俩人是很好的，偏偏他妈就这么拗，明明公公挺通情达理的。

跟着他到招待所开了房间，陈明宇给她倒了杯水。“我晚上再去买票，争取买到最近的。”

昊昊望着爸爸妈妈，大眼睛滴溜溜转，里头有隐隐的害怕。孩子太敏感了，孟蕊赶快站起来哄，拿着拨浪鼓逗他看窗外的景色。陈明宇也赶快收起心神，陪着一起逗儿子玩。

两口子合力总算哄睡了孩子，一时间坐在床上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把郝学瑞告教务处，他被开除了。这事儿其实是我妈的错，不，其实是我的错。我没有处理好跟父母的关系，害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不用一直道歉。当初我是知道你妈妈反对的，我有心理准备。你对我爹娘那么好，我让一下你妈也没什么。而且你爸爸真的很好，那么儒雅温和充满了智慧。他要是也跟你妈似的，那我肯定连你家门都不进。”

“嗯，以后她只是我妈，跟你没关系。”

午饭后，孟蕊哄孩子睡觉。陈明宇去了火车站买票。这一走天黑还没回来。

陈家，陈爸爸加班回家发现他们离开了。听完媳妇那执拗的话，他气的一拳头砸在了茶几上。把女人吓的一激灵，望着男人发怒的脸不知所措。

“我们费了多少时间，经历了多少坎坷才走到今天一家团聚的日子。那么艰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把孩子逼出家门。他喜欢的女孩子是家中独女，他愿意为了爱人付出一切。我们家有五个孩子，你为什么非要执拗的不同意，让他过的那么难受。”

“我没有不同意他入赘，我只是希望他幸福。为什么要娶个农村姑娘，好不容易可以回城过好日子了，他为什么非要去农村受苦”

“惠娟、幸福不幸福不是我们说了算，是明宇自己感知的。你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他曾经跟人打架断过几根肋骨，他曾经多少天都不说一句话。正值青春期的孩子，那样的环境你只顾着自己的难受，你想过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些年我们尽管尽全力的想保护孩子，可他们依旧吃苦了。大的懂事从不说，明宇半大不大一直跟着我，身上有伤也遮起来不让看”

话至此处，男人哽咽，女人更是泪雨滂沱。她是心疼儿子，她怎么会不心疼儿子。就是心疼他，才希望他幸福。才不能接受他大学毕业还回到农村去。

“他、他跟、真的会幸福吗他以后不会后悔吗”

“他离开去下乡，好长时间给我回信都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在那之前就已经许久都不怎么说话了。可后来忽然给我写信，说他要结婚了。他喜欢上一个姑娘。不用他开口，我都能知道他有多开心。

惠娟，你是成年人尚且被逼崩溃，你想想孩子们面对的是什么。从结婚，孩子明显变了。信里字多了，回来后话也多了。你这回这么过分，他也没跟你闹。还不是因为儿媳妇带着孩子来了，他想给你个机会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嘛。”

孟蕊等到晚上十一点老公才回来。兜里掏出票居然是卧铺。他咕咚咕咚喝几口水，开口跟她说情况。

“费好大劲儿终于弄了张卧铺，这样你们能舒服一些。不过买的太晚没明天的了，得等到后天。我明天请假带你去看故宫吧，来京一趟你还哪儿都没去呢。”

男人说完看孟蕊看他，赶快抬起手保证。“真的是没明天的了，不是我故意的。”

孟蕊也听说京城火车站买票那可不容易，许多都是铺着地铺等几天买票。他能给她弄到卧铺已经非常难得。

“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说完他低低的嘟囔“不说话才更可怕。”

这话终于把孟蕊逗笑了。他妈的事儿就让它过去，毕竟谁也无法选择父母。他有多在乎她，她还不至于感知不到。

“累不累，过来我给你捏捏。”

看媳妇笑了，男人开心的坐她跟前。“十多天，我应该就也回去了。你路上带孩子小心点儿，重要物品压到枕头底下。照顾好自己，多喝水别上火。”

“知道。”

事情尘埃落定，小两口心思也落进了肚子。翌日陈明宇去学校请假，孟蕊在招待所带着孩子玩。就在这时，公公婆婆上门了。

对着和蔼的公公，她依旧是那副笑模样。让他们坐，公公抱孙子，她起身给他们倒水。

“明宇呢”

“去学校请假，说要带我到处逛逛。”

“是该逛逛。本来想着放暑假孟蕊，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们今儿来，是接你回家的。”

孟蕊瞅一眼婆婆，女人身上已经没了那股劲儿，望着她嘴唇动动没说出话来。

“还是不要了。爸、我知道你想一家团圆。可一家人的幸福、从不是以哪个人的委屈做代价的。我之前让着不计较，是因为明宇对我爹娘真的很好。可是，我爹娘对他也是如儿子一般的。”

“孩子，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委屈了。爸爸也不说其他的，爸爸给你道歉。就给你妈妈一个机会好吗”

老人如此说，孟蕊开始思考拒绝的话，怎么说才能更好。老爷子这么大领导又是长辈，开口跟她道歉，她不能太直接，可也不能委屈自己跟他回。

“之前都是我不对。”

孟蕊以为幻听了呢，望着婆婆不敢置信。她那么执拗的人，居然开口道歉女人对上她的目光，眼神闪过羞窘。

“陈明宇这臭小子，这回要是走了，估计以后都不认我这妈了。他是儿子你是儿媳，我是婆婆。我没发癔症，我就是心疼我儿子。”

“惠娟、”

陈爸爸对这个媳妇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不是说好了跟儿媳道歉接她们回家的吗谁家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人家对他们儿子那么好，他们却让人闺女受这么大委屈。

“我知道我这不是一时放不下脸面吗”

陈妈妈扭着头脸上又羞又囧。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拗不过儿子。所希望的不过是孩子们幸福。孩他爸说了幸福是自己的感知，不是旁人的看法。她就不强加给他了。

“我劝不动自己儿子就转而去欺负你，我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我自己知道。这回正式跟你道个歉。你别怪明宇了，是我对不起儿子。

就让我们做婆媳好吗我这人没你公公那么光风霁月胸怀宽广，可也不会欺负自己家人。”说完不好意思的补充“我之前、算了，都是我不对。”

“你这个女人、”陈爸爸无奈的指指她，转而跟孟蕊说“孩子，给爸爸一个面子好嘛。从家里走。如果你婆婆今儿还是之前的态度我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叫你回去受委屈。可、她在意明宇，你也在意明宇，别把他夹在中间行嘛。”

“好。”

公婆亲自上门又是劝又是道歉，她如果依旧僵着高傲不屑，那是打算离婚了。而她如今没这想法。

婆婆说与她做婆媳，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面子过得去就好，咱们谁也别跟谁说其他的。

退了房，公婆提着他们的行李回家，他们小两口去逛故宫。陈明宇抱着儿子，前给她买了根冰糖葫芦。

“我多大了，给我买这个”

“可甜了。”

孟蕊咬了一颗下来，果然甜入心里。男人笑笑“糖可以让人心情愉悦，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俩人边说边走，长长的通道里人挺多。“你是为了让我开心，所以给我买的这个。”

“嗯，你开心我就开心。”

孟蕊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天空是那么的蓝。她不在乎婆婆，可说到底她在乎丈夫。他为了她不顾流言，那么优秀的人给她们家当儿子，对她父母温和孝顺。临行她爹说过，对他父母容让些。

“找了谁家的孩子，也得感谢亲家。闺女儿子，养大都不容易。”这是她爹的原话。

“走了，去看看皇帝住的地方长啥样”

故宫里，陈明宇抱着儿子全程解说。他知识渊博，历史信手拈来。之前又来过好几次，一番讲解吸引了许多人跟在旁边听。完事了还给竖大拇指。

“小伙子不赖啊，是大学生吧”

陈明宇点点头，有人看到了他衣襟上的校徽。“难怪讲解的那么好呢，原来是高校的学生。你这是陪媳妇和孩子来玩吧。”

“是。”

“好男人啊。我们家那个死鬼，进来后居然找不着了，我自己带着孩子没把我累个半死。”

孟蕊望着老公笑笑，将水壶递给他伸手去接儿子。“喂我不就行了。”

“陈明宇，你别得寸进尺啊。”

“我、”

“好了，好了，回家喂你。”

男人这回笑了，将儿子递给她自己喝水。这些天因为他妈，他真的是心力交瘁。如今自己也是做父亲的人，更加理解父母的不容易。对妈妈，他真的已经尽力。幸好她想通了，否则只能暂时搁浅。

中午孩子睡了，俩人在百货大楼休息了俩多小时。陈明宇抱着儿子，孟蕊歪着脑袋在他肩膀上迷瞪。

下午到处逛了逛，夕阳西下回了家。陈明宇拿钥匙开门，刚进大门迎面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糖醋鱼、排骨冬瓜汤，尖椒炒肉，醋溜白，陈妈妈在厨房忙活，陈爸爸带着俩小的打下手。

“把肉都买了，今儿好好吃一顿。本来最少该是两顿的，如今合并到一起。”

和和气气吃了饭，晚上陈妈妈给孟蕊许多小衣裳。昊昊的衣裳中夹了一身儿她的衣裳。

“我一生的愿望就是孩子们幸福快乐，可偏偏没赶上好时候。你能让明宇快乐，你们好好过。”

“妈我能这么叫你吗”

“只要你跟明宇还是夫妻。”

“和和气气的，我们是婆媳。”

“好，和和气气的婆媳。”说完女人沉默一阵开口“我工资被降两级，下午才知道的。”

说完她看孟蕊不懂，解释道“私换他人信件。郝学瑞被开除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可你、”

“我在主谋。你男人这是在用一切维护你，保护你，连他亲妈都没包庇。说实在话，这要是上午知道，咱俩也许不能坐到这儿一起说话。臭小子、”

女人说着叹口气。“十年混乱，多少夫妻父子互相揭发举报的，这孩子一直都坚守着。不管我俩什么情况，什么时候都说那是他爸爸，我是他妈。连句断绝关系的话都不说。如今因为这个，他

我算是知道你在他心里多重要了。这事儿我没跟明宇说，跟你说是想让你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这事过去了，别再留疙瘩。”

混乱时期有人被儿子举报而被枪毙的，所以陈妈妈能接受儿子如此做。她知道自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那么孝顺坚强的儿子，她是该尊重他，相信他的选择。就算有什么意见，那也保留吧。

孟蕊呆了，什么话都没说。婆婆自私自利所有的出发点都在维护儿子，她跟着钻进了套里。被老公的所作所为深深震惊。

半躺着哄孩子睡觉，很快门被推动，陈明宇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往里走。到床边被她伸手搂住了腰。

陈明宇抬手，用手指梳理她的发丝。“干嘛，撒娇啊”

“我跟你妈一起掉河里，你是不是会救我”心里那股暖流四处涌动，让她就想说点傻话废话。

“你会游泳。”

“陈明宇，你还说我不解风情。我看你也是块儿木头。”

“那说明我俩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