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胤秦香莲
浴佛节订糕的人很多,赵合欢干脆把做好的莲花、荷花糕点摆了个九层塔的造型,放在吧台的显眼处,引得好些个信佛的妇人来问,毕竟莲花在佛教里面颇有讲法。
灯笼店的人送来了赵合欢订制的两盏莲花灯箱,被她放在了小店的门口,新巧又好看。
好些个化缘的僧人看到了门口的莲花灯,纷纷上门化缘,信众们也都跟着上门,然后就有人给莲花酥起了个名,叫“佛果”。
赵合欢装了一匣子莲花酥,一匣子荷花酥,亲自送去了杏花胡同。
那老管家见她来了,非常热情,还请她进去用茶,被赵合欢笑着拒绝了,毕竟店里还有一堆佛果的订单要做。
见人留不住,老管家便恭敬地送了客,之后就快马加鞭地将佛果点心送去了公主府。
戚陌打开匣子看了造型栩栩如生的点心,留了一匣子荷花酥,就让人把莲花点心送去了万寿公主的院子。
万寿公主瞅着喜欢,又派人来问是哪家酒楼、点心房做的,这般心有巧思。
戚陌若无其事地说了马行街上的赵记美食小铺。
听到回话的万寿公主若有所思,还让人去了趟赵记美食小铺,确认一下店主是不是儿子回京时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尽管不太认可儿子的做法,万寿公主却觉得莲花酥很是有新意,她派人去赵记订了好些个莲花酥和荷花酥送人。
一时之间,赵记的点心在京城官宦世家圈子里算是打响了名号,便是宫里的御膳房都开始照着赵记果子的样子做浴佛节的供果,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四月初八的正日子很快就到了,各大寺庙不光是举办了浴佛的斋会,晚上汴梁城的各个巷道、寺庙还举办了盛大的灯会。
不怎么爱出门的李婆子在浴佛节的前一天表示要去寺庙听师傅讲经,赵合欢很高兴。
李婆子难得愿意出门,四月初八一早,赵合欢就去轿行雇了顶轿子,高高兴兴地把李婆子送上了轿。
轿帘合上的一刹那,李婆子闭上了眼,她真是作孽啊!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小姐,就是因为她这个罪人,落得个在大街上为人做餐食的下场,她真是作孽啊!
因着大街上好些个卖小吃的,寺庙里也有素斋供应,因此来吃晚饭的人并不多。
赵合欢催着李嫂子带着翠花和小豆子去看灯,临走还给她带了些糕团,让孩子们路上吃。
老天爷很是给面儿,浴佛节的傍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不就浴佛了吗?!
赵合欢坐在“吧台”后面,看着小雨淅沥的大街上依旧热情洋溢的看灯人,给自己倒了杯热的橘子蜜水,配了一个枣泥的莲花酥,感慨着“这汴梁城真是个享乐窝啊”。
时不时有客人进来买糕团,不过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般一买好几匣子了,此时的糕团才真的是个应时节的美食了,添一份乐趣罢了。
一个、两个也是挣,不论谁来,不论卖多少,赵合欢都是笑脸迎人。
月上柳梢,百般无聊之际,赵合欢隐隐约约听到店铺旁边的小巷子里传来了阵阵叫骂声,还有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赵合欢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可女子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不停地往她耳朵里钻!
终于,赵合欢腾地站了起来,手里揣了根擀面杖,和门口的王婆子交代了一声后,就进了昏暗的小巷子。
暗中跟了她好多日的暗卫零零七看到赵合欢架势,默默地在小本子记下了几行字,“四月十八,赵姑娘手持擀面杖,准备和暗巷中的歹徒生死搏斗,我觉得她有点虎。。。”
“谁在那里!”
输人不输阵,赵合欢挽了挽衣袖,先是大喝一声,随即摆了个即将攻击的姿势,如果再喊一声,她可能就觉得自己是李小龙了。
两个大汉看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手持擀面杖,还扎了个弓步,都觉得这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黄毛丫头脑子该是有点问题。
大汉本来接到的任务就是吓吓现在倒在地上的妇人,如今看人来了,也就不继续打了,不然一会有人围过来,那就不好交代了。
一个大汉踢了一下倒卧在地上的妇人,狠狠地说道:“以后不要再去侍郎家门口了,下次夫人就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听了这话,赵合欢的脑子就开始飞速运转起来,这里面有故事啊,难不成自己无意之中救了哪个大爷养在外面的妾室,或者青楼里的姑娘,又或者什么孽缘?天哪,真的是太刺激了!
大汉们瞪了依旧扎着弓步的赵合欢,正眼都没给她一个,啐了一口后,就往巷子更深处去了。
赵合欢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叨叨道:“这是被我吓跑了?”
听到这句,还在屋脊上画赵合欢如何右手持擀面杖,蹬着弓步的零零七差点就掉了下来,到底是谁给赵姑娘这么大的自信啊。
赵合欢快走了两步,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妇人,问道:“这位姐姐,可伤着哪里了?”
梳了妇人头的少妇摇了摇头,轻声道:“谢姑娘搭救,我无碍。”
赵合欢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少妇,往巷子口的赵记走去。
临近巷子口处有了光亮,赵合欢瞥见妇人脸上的淤青,骂了一句,“这些缺德的人,怎么好意思对着妇人下手?”
“这位姐姐,若是不嫌弃,去我店里坐坐吧。”
妇人打量着扶着自己的小姑娘,虽是弱柳扶风之姿,说话、笑容却是泼辣、明媚,非常有感染力。
妇人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妹妹了。”
赵记美食小铺前坐着的王婆子,看赵合欢出去一会就搀扶了一位浑身是伤的妇人回来,委实吓了一大跳。
赵合欢把人扶到了凳子上,让少妇半倚着墙,然后从王婆子手里接过了一杯热水,放到了少妇面前的桌子上。
少妇喝了口热水,就要挣扎着站起来要给赵合欢行礼。
“这位姐姐,千万别客气,你身上有伤,快坐好。”
少妇再次坐好后,赵合欢问道:“姐姐家住何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一会我送姐姐家去。”
少妇摇了摇头,眼圈突然就红了,诺诺地说道:“我没有家了,柳郎不要我了。”
难道真的是爱而不得的情感大戏?
赵合欢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灯光下的少妇,柳眉杏眼,皮肤不算白皙,甚至还有点黝黑,着实算不得什么美人儿。
握着杯子的手明显是双干活的手,干巴,还有老茧,看这样子不会是画本上说的糟糠妻吧?
赵合欢还在脑补各种情感大剧,狗血故事时,少妇已经放下了水杯,直挺挺地跪在了赵合欢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赵合欢跳了起来,和王婆子一起去拉少妇,却是拉不动。
少妇摇着头,含泪看着赵合欢道:“妹妹,我半生要强,从未求人。今天我厚着脸皮求你一件事,行行好收留我吧。”
后,她又断断续续地道:“我做饭洗衣都颇有力气,不求别的,只求一餐一席!”
赵合欢没想到出了个门干了个好事就捡回一个大活人,这可怎么是好!
赵记美食小铺虽说缺人手,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店里塞啊,这姐姐谁啊?这一跪一哭自己就被道德绑架了?
许是看出了赵合欢的顾虑,少妇含着泪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少妇说自己叫于二娘,洛阳人士,此次进京是来寻夫的。
于二娘说自己娘家开了个豆腐坊,家境也还行。成年之后,老父亲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坊住着的竹马柳举人。
成婚三年后,老父亲去世了,自己操持着豆腐坊,一边努力挣钱供举人读书,一边供养侍奉婆母,日子虽然艰难,却也踏实。
三年前柳举人进了京,起初还往家寄信,可科举考试之后便音信全无了。
开始,家里人只以为他科举未中,心情郁闷,不愿往家中寄信,便也没往心里去。
可两个月之后,柳举人依旧是音信全无,于二娘隐约觉得丈夫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于二娘紧急变卖家产,带着思念成疾的婆母到了汴梁,借住在了城外的天山禅寺。她每天进城做活,就为打听点丈夫的消息。
半年多过去了,于二娘的婆母身体终于油尽灯枯,一命呜呼。
临死之时,于二娘的婆母拉着她的手,嘱咐一定要找到那柳举人,是死是活都得有个说法。于二娘含泪应了,她婆母才闭了眼。
讽刺的是,婆母的棺材还借停在天山禅寺,她就寻到了那薄情寡义的夫君。
前些日子,礼部侍郎柳府临时找人做绣活,于二娘便被选了去,无意之间就遇上了那柳侍郎。。。
说到这儿,赵合欢打断了她,不敢相信剧情如此狗血,试探地询问道:“那柳侍郎不会,不会你就是你的丈夫,柳举人吧。”
于二娘眼圈通红,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闭了闭眼,点了点头,艰难地说道:“正是!”
赵合欢腾地站了起来,在赵记美食小铺里面来回踱步,生气地道:“这不就是现实版的陈世美吗!渣男!臭不要脸!”
说到这儿,赵合欢又看了看泪流不止的于二娘,道:“姐姐,你也别哭了!为了这样的渣男掉眼泪不值得!”
之后,赵合欢咬着牙做了决定:“于姐姐,你快些站起来!我答应收留你就是,你先站起来!”
于二娘听了后,用袖子擦了擦泪眼,给赵合欢磕了一个头之后,便在王婆子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王婆子听得也是义愤填膺,恨恨地道:“可见这人啊,有学问不一定就有人品!”
赵合欢点头表示赞同,她看着于二娘叹了口气,“姐姐今日就随我家去,先养好身上的伤才是正事。”
荣国公大夫人张瑾之的父亲,老镇北将军于十日之前回了汴梁城。
因着曾经和太祖皇帝、天圣帝有一起打天下的情分,这些日子他日日被天圣帝传唤,陪吃、陪喝、陪聊天,老骨头都快散架子了。
这日从勤政殿出来后,镇北将军“刚好”就遇到了一身挺拔,风姿俊秀的戚陌。
戚陌恭敬地给镇北将军行礼,老镇北将军在上下左右打量颇久后,终于认出眼前这小子就是曾经尿到自己官服上的小陌子,便一脸笑呵呵地受了戚陌的礼。
除了打仗,老镇北将军还有一个和戚陌一样的爱好,那就是品尝美食。
戚陌正是以此为“诱饵”,约镇北将军在五日之后的休沐日去赵记品尝美食。
镇北将军虽说回来的日子短,却也听不少人说了赵记的糕团,再听戚陌这么一说,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于是就爽快地应了。
戚陌嘴角上扬,好戏就要上场了。
是的,金牛镇一番打听之后,一个计划悄悄地在戚陌心中成型了,至于怎么实施,这镇北将军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