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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烟火 第2节

“没什么大事,但我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对了,节哀。”

陈牧雷这次没说谢,只举杯示意。

目送赵令宇离开,简绎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赵令宇这人还那样儿,挺精明的,你小心着点儿。”

陈牧雷哼笑:“蔫儿坏一主儿。”

周云锦躲在柱子后面,看着和陈牧雷一起的两个男人前后脚离开,等了一会儿陈牧雷也出来了。

他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前,手刚拉开车门,想起什么似的又把车门关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周云锦听不清,猫着腰来到另一根柱子后试图偷听。

她的一举一动陈牧雷在车窗的倒影上看得一清二楚,待电话接通后,对那边的胡小钰报了地址:“把我车开回去。”

“你自己怎么不开?”胡小钰忙活葬礼忙活很久,正在家里补觉。

“我喝酒了。”

“找代驾啊。”

“胡小钰你找死吗?”

陈牧雷被送走之前胡小钰经常和他厮混,陈牧雷是个十分没耐心又霸道的人,而胡小钰心大又没什么主见,也惯于被呼来喝去。

“那我把车开走了你咋回来?”

“废话真多,赶紧过来。”陈牧雷当即挂断,不给胡小钰再磨叽的机会。

刚好绿灯了,陈牧雷跟着人群过了马路,在街边店铺橱窗看到那个女孩果然也跟了上来。

他甚是脑壳疼。

这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真是麻烦死了!

霓虹初上,天上开始飘雨。

周云锦没带伞,脑袋上那顶帽子基本是个摆设,挡不了雨。她坐在树下的石墩子上,盯着对面没有招牌的门脸三个小时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双手互搓了几下,又拢到嘴边吹口热气。

天气不好,树底下便利摊位的老板觉得没什么生意,准备收摊回家。

“等你家大人呢?”老板收拾东西的时候看了眼旁边的女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着,“甭等了,回吧,迷上这个的人很难劝回头,说句不好听的,回家跟你、妈说趁早改嫁得了,爷们一旦沾了牌,十有八九就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老板很热情,还递过来两个卖剩下的包子。周云锦不但没接,还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躲开了。

对面门脸的红漆大门打开了半扇儿,有人从里面出来。

周云锦立马站起身小跑着过了马路,自以为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段上坡路,下了雨地面湿滑,陈牧雷单手撑着伞步速不快不慢。他知道后面那个女孩还在跟着自己,没想到他打了几小时的麻将,她居然还没走。

陈牧雷习惯性地去掏烟,打火机跟着掉了到地上。他刚准备弯腰捡起来,圆管的金属打火机就顺着坡滚了下去。

他动作僵了僵,也没回头,假装无事,叼着没点的烟继续往前走。

打火机滚到电线杆前面被挡住了,周云锦从电线杆后面探头,看了那打火机片刻,再一抬头——发现陈牧雷居然不见了。

糟了!跟丢了!

周云锦急了,立即跑过去找人。

雨瞬间大了起来,周云锦不断抹着脸上的雨水,挨条巷口查看。

奇怪,明明记得刚才他是在这儿掉了打火机来着,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周云锦火急火燎地冲进方才陈牧雷停了片刻的小巷口,迎面就撞上一堵墙。

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反弹的巨大力道让她仰面摔倒在地,胳膊肘磕在地面凹凸不平的石面上,她痛得惊呼出声。

等周云锦坐起来,在雨帘中勉强睁开眼,才发现面前不是一堵墙,而是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一身黑色西装,撑着把黑伞,稳稳地站在雨里。

陈牧雷把伞檐儿抬了几寸,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这个狼狈的女孩坐在地上盯着自己。

他一个用力就把女孩提起来怼在墙边,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女孩外套里面还穿着校服,背着个双肩书包。他伸手摘了女孩的帽子,撩开她额前湿湿的头发,粗鲁地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端详这张年轻稚嫩的脸。

他问:“我认识你吗?你可跟了我好几天了。”

他手劲太大了,周云锦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被掐碎了。

似乎意识到女孩有点儿痛苦,陈牧雷放开了她,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

周云锦捧着下巴,闷声摇摇头。

陈牧雷离得很近,近到连她也在他的伞下。

这样狭小的空间让周云锦十分紧张,她慢慢蹲下去捡方才被他扔掉的帽子。不用看也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周云锦有置身危险的感觉。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半侧着身体紧贴着墙面,努力离他远一点。

陈牧雷不说话,明摆着非要一个答案。周云锦嘴唇微微打颤,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我……我家住这儿。”

信她才怪,这谎话说得让人发笑。

陈牧雷眼里生出些疑惑,把她转了个身背对自己,后退一步看了看,沉默了片刻。

这背影居然有点眼熟,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的某一个晚上。

“让我来猜猜,”他上前单手撑在女孩子面前的墙上,语气变了,变得有点儿难以捉摸,“你是不是认识我啊,小朋友?”

第3章 看上我了?

“你是不是认识我啊,小朋友?”

陈牧雷问出这句,看到女孩肩头僵了一瞬。

他心里的疑云现出了一点光亮,把女孩整个身体转过来又是一番打量,这次记清楚了这张脸。

她的局促不安陈牧雷尽收眼底,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我不认识。”

她不承认,陈牧雷也不想逼她,就是好奇一件事:既然这么害怕他,那为什么还跟着他?

雨越发大起来,湿冷粘腻,让陈牧雷觉得一身晦气。

看样子这姑娘是个闷葫芦,也问不出来什么。陈牧雷最讨厌性格温暾的人了,不耐烦地摆摆手:

“滚滚滚!赶紧回家,这么晚了在外面跟着陌生人有多危险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吗?”

真是烦死小孩子了。

陈牧雷骂完就不再理她,转身撑伞自己走了。

周云锦杵在原地,在雨中凝视他的背影消失在这条巷子里一个小院门后,她抬头看了眼墙上钉着的标识牌。

牌子有些年头,掉漆也没有人更换,但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

——小宅门巷北巷。

雨下了一整夜,天擦亮时才渐渐停歇。陈牧雷的院子不大也不小,院里有棵大树和很多杂草,叶子上挂着雨珠儿。

虽然杂乱,一个人住还是显得空旷。

从陈永新受了重伤到葬礼结束,陈牧雷整个人都是有点懵瞪的状态,像经历了一场战争般疲惫,直到处理完所有的事他才睡了几天好觉。

离家几年,他再回来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醒来时,屋里窗帘拉着,只有些许光从缝隙挤进来,落在旧家具上。

陈牧雷半眯着眼看着那束光,陷入回忆。十几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里了,整个童年随着陈永新奔波于大大小小不同的城市,他以为对于小院的记忆早就被磨没了,没想到依然清晰。

陈牧雷翻了个身,看见头顶的墙上钉着两个钉子,钉子上挂着一把木刻的小手、枪。

手工粗糙敷衍,搁现在,估计没有一个小孩子能把它当做玩具,都得当垃圾处理了。

陈牧雷长手一伸,把小手、枪摘下来,上面积了一层灰,灰尘掉进陈牧雷眼里,他正揉着眼睛,耳尖地听到院子里有些许响动。

周云锦站在户门外犹豫了好一阵儿,轻轻旋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进去,又轻轻把门关掩上。

房间里能见度很差,等眼睛适应了这种光线,周云锦谨慎地避开地上的杂物走了进去。

她的动作像小猫一样轻,先打开一扇离自己最近的门,仔细往里面看了看,发现是卫生间。周云锦把门关上,但就在关好门的瞬间,一个硬物突然顶在她背后。

她刚想回头,头顶后方传来一声警告:

“别动,枪可没长眼睛。”

“……”

“慢慢儿转过来。”

周云锦听出是陈牧雷的声音,内心挣扎了一番,极缓慢地转过身。

屋里太暗了,但她还是能辨认出这个男人的身形。

陈牧雷其实早就认出她是一直跟踪自己的那个女孩,在看见她的脸时还是烦躁地骂了一句,一手把她提起来,枪口挑着她的下巴问:

“我看起来很像无害的好人吗?”

周云锦哪里知道他手中拿的只是一个破木头刻的玩具,险些连呼吸都不会了。

她多少有点重量,单手提着她陈牧雷也有点累。他手一松,周云锦双脚终于沾地,背贴着门板使劲摇头,身体一动不敢动,嘴上结结巴巴:“别杀我,我……我不是坏人。”

陈牧雷气得笑了,用枪口蹭了蹭头,好心提醒她:“可我是啊。”

啊这……

这倒是事实。

周云锦没忘记那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这个男人手上或许有人命。

“想起来了吗?”

陈牧雷好像能看透人心思似的,把“手、枪”别在后腰裤带上,打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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