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骸骨王座

这一天风云变化实在太快，也许这就是现实，当你反应过来之时许多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巨大的青蛇盘在高山之上，身后是万千魔兽，暴雨打在她的青鳞上，她用那双青玉一样美丽的眼望着下方山谷中的龙与少女。

少女靠在龙的鳞片上哭泣，哭的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在雨中她残破的白裙像是朵飘摇的花。

可她哭的又是那么彻底，毫无半点顾忌，在他面前她终于可以不必隐藏所有的情绪，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也无所谓，只要还有他接受自己就心满意足。

这一刻青青终于明白，他们的羁绊是自己所不能比拟的。

魔兽们在群山外偃旗息鼓，静静地注视着山谷内发生的一切。

其中许多都不认识奥安，但并不妨碍他们畏惧，黑龙已经来到了恐怖的五十米，冰龙状态下更加恐怖，虽然比不上史维尔，但是那凝练的力量已经相差不远。

青青选择了观望，因为她从未见过那个女孩哭的那么伤心，平常，无论多苦多累，她也不会吱声，分明那么娇小柔弱的一个女孩子，却有着那么坚强的心，这令她很佩服，她想也许这就是人类之所以胜过魔兽所在。

她看着这个女孩在这几年里渐渐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如一朵白莲，真奇怪啊人类短短几年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期间无论练习法术被烧到了雪白的肌肤也好修行简单的斗气伤到了手腕也罢，她都从未哭过喊过，只是咬着牙继续那些艰苦的训练，在繁星璀璨之时她会在湖畔呆呆地坐着，或者与青蛇用魔力搬运石块在草地上下五子棋。

输的人要去抓鱼，吃鱼的那条龙喜欢逗弄女孩，可惜烤鱼还是那么香，他却不在了。

现在他回来了，青青觉得奥安的变化是如此的巨大，第一眼见到时，差点认不出他。

骄傲、庄严、凝重，像是神明般伟岸，只有那双熟悉的黑瞳，闪着奇异的光。

龙性已经开始占据上风，人性渐渐被打压下去。

好在奥安始终留着底线，他决不允许自己变成一条彻底的冷血残忍的黑龙，这意味着血脉里五色龙后设下的传承意志侵占了他的意识，也许现在还没什么，一旦日后碰见提亚马特的化身，自己的秘密必然暴露，被操纵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他不能赌寒霜与冰之王的力量能否抵挡刻在血脉中的传承侵蚀。

提亚马特就是这么疯狂的一条恶龙之神，她不遗余力地强大自己哪怕牺牲她的后代，只为了龙族再次崛起。

对于神而言，或许不能让所有信徒都狂热无比，但却可以将任何一个凡物变成自己的狂信徒。

还醒着的五人小队看着远处的龙与少女温存着，悄悄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在结冰的草地上像只蛆虫般蠕动起来，试图趁众人不注意逃到身后的灌木丛中去。

他们来时多么威风胜券在握，此刻逃窜就有多么狼狈。

一些眼尖的飞禽魔兽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就要下去制止。

但是青青制止了它们，她沉默地盘踞在高山之上，嘶鸣道：

“谁也不准下去。”

她看着下方的奥安，他那双巨大漆黑如夜空的龙瞳之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冷酷。

青青打了个冷战，冰冷的雨水浇在鳞片上，那种寒冷却从心底升起。

她从未觉得奥安如此陌生过。

黑龙任凭少女靠在他身上哭泣，一言不发也一动不动，雨水从黑鳞上滑落，一种死寂的冷漠而疏远的气息从他身上升起。

青青有种错觉，奥安是由两部分组成，平时他可以是喜欢吹牛打屁的二货，然而那藏在深处的冷血黑龙之心从未消退，一旦爆发出来，就意味着必然要发生些什么。

她没有预料错。

奥安沉默地抬起龙首，天空中乌云蔽日，呼啸的风雨落下，打在他的眼膜上，却丝毫不影响他注视天穹。

莉莉哭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会。

可是从奥安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令她不寒而栗，她觉得这唯一能托付的人变得有些陌生。

一种古怪的气氛升起，她惴惴不安地问：

“安，怎么了......”

没有等她说完，奥安低下巨大如小山的龙首，狰狞威严而优雅地开口，声如洪吕：

“你过于善良了，对敌的经验也不足，下不去狠手，如果在第一时间使用杀招，凭你对冰霜法术的掌控程度，完全可以上来就释放寒霜侵袭利用消耗较小的冰系法术杀了他们，而不是慌乱地甩出一堆无用的法术导致自己陷入险境。”

短短的时间奥安审视四周已经大致了解了战斗经过，这是那五年来他在覆雪之路上血泪训练的成果，如今他的战斗经验，已经在一次次险死还生的战斗中得到了极致的磨练，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位准传奇级别的对手。

女孩低下头，有点羞愧，她的确是理论大于实践了，可这能怪她吗？她才学了多久的法术啊，她还没有经历什么冒险。

她想，也许这是他提醒自己要注意反思，而不是在责怪她，毕竟，她才多大啊，在这之前她经历的最危险的的事也只是忍受不了酗酒的父亲四处流浪，以及罗恩的背叛，她其实还是一个善良的女孩，见到死亡她会不忍，就像她害怕母亲一病不起。

但是奥安似乎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样，他的眼神带着前所未有的无情与凌厉：

“如果你不能迅速改变过来，那么你将不配追随我，之后的道路，你无法跟我一起走下去，我将抛下你。”

这句话令少女呆住了。

她从未想过奥安会抛下自己，她拼命的修炼不就是为了跟上他的脚步做一个对他有用的女孩吗？不是说好了直到时间尽头也不会抛下自己吗？

她无法接受，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奥安是她最后的希望与光了，如果连他也抛下自己，自己一定会疯的！

短暂的愣神之后少女不可置信地哭泣道：

“不，不要丢下我，安，我们说好了，我对你有用就不会抛下我，我已经尽力修炼了，我，我现在是史诗奥术师，相信我，我一定会......”

巨龙冷漠地打断：

“再强大的力量，安在一颗柔软的心上也是无力的，这个世界冷酷而残忍，如果你不能做到同样的冷酷去对付这个世界的恶意，那么之后你注定会成为我的把柄。”

女孩无力地跪在结冰的草地上，冰凉刺骨的严寒冻僵了肌肤，然而这些都抵不过她心底的绝望。

她近乎恳求地哭诉，雨水浸湿了她的白发，霜雪般的发黏在一起：

“安，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不要抛下我......”

巨龙沉默地看着她可怜的模样，心底有些不忍，眼中深处闪过一抹心疼。

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的主意。

因为这冷酷的世界已经用鲜血与生命提醒他，这不是给他这个穿越者纵横无敌奇遇不断对手脑残的世界，大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杀死对手的机会，敌人不会蠢到派出小兵一波波试探，只有精心谋划过后全力以赴的绝杀。

三大史诗高阶强者与能对抗两位史诗的冒险小队，绝对是这片大陆上极其强大的一股力量了，别看他一来就是史诗每天考虑的是怎么对付传奇，实际上对于绝大多数人，史诗都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强者。

面对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冷血残忍的龙性占据了上风，他不能允许莉莉的软弱，这必然会是一件麻烦事，之后要面对的生死危机可能更多，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敌人，无情的杀戮不可避免，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的。

或者根本没有正义与邪恶，只有立场与利益，比较无奈的是，他的立场与利益注定与世界背离，没人会相信他能解决诸神也无法解决的古神诅咒，何况他现在也根本无法解决。

前方的道路满是荆棘，敌人都站在众生安危的角度来杀他，白骨与鲜血不可避免，直到他天下无敌，让世界再也发不出反对的声音，只有这时，他才能说，自己做的是对的，自己真的能解决古神的诅咒，否则没有实力，要么死去，要么被他人夺去机缘。

他可以对待朋友时逗比中二开玩笑，但对待敌人他必须冷酷无情，像一条真正的黑龙那般残忍邪恶。

选择追随他的少女必须要有这份觉悟，否则日后他杀戮众生之时，哭着求他手下留情，或者是被敌人俘虏来要挟他，那还得了。

他本打算慢慢培养，可惜这变故来的实在太快，背地里的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他必须逼着她成长了。

奥安转过龙瞳，不去看地上哭泣的少女，伸出一只龙爪，对着三大史诗高阶强者凌空虚摄。

【黑暗虹吸】

一个黑洞在巨大的龙爪中浮现，几道黑暗的能量从中射出，覆盖上三大强者的身体，眨眼间三具富含高度精纯能量的强者之身就被吞噬，不止肉体，甚至连带着灵魂也被吸收。

三颗漆黑的小珠子漂浮在巨龙掌心，远处草地上正在蠕动的五人小队惊恐地停下动作，看着三名强者化作飞灰，只剩下他们携带的道具留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奥安感受着其中精纯强大的力量，抽取了大概五成的样子。

他对此已经十分满意了。

这是他的天赋神通之一，本意是想要尽快吸收能量加快进化流程所创，没想到进化之后被加强成为了一个强大的天赋神通。

按理来说，巨龙沉睡进化一般只会觉醒一个天赋神通，传奇龙种可能更多，不过黑龙基本上只有一个甚至没有，但是那条覆雪之路的试炼之旅，竟然使得他这次沉睡进化获得了三个天赋神通。

另外一个是他从阴影中出现的手段，名叫【幽影行走】，只要他不主动泄露气息，就连传奇想要找到他的踪迹也颇为困难，而且具备一定阴影化的效果，可以规避大量物理伤害与部分能量伤害。

这是他为了瞒过漫游者的感知而创的，未曾想也被寒霜与冰之王的神力改造为一个天赋神通。

值得一提的是，冰龙形态并未获得新的天赋神通，寒霜之神力给予的权柄例如古神威压也没有改变，不过，古神之力已经彻底被吸收，最大的改变，就是他此刻的肉体强度前所未有的恐怖，估计只有传奇龙种，才能在史诗阶段压他一头，换成冰龙形态，甚至能打个平手。

那可是能够诛神的可怕巨龙，九面龙神最疼爱的子女，即便不开辟神国也有着堪比真神的伟力，虽然他们的成长周期实在是太长了。

此外，现在他在黑龙形态下也能使用冰龙的天赋神通了。

奥安将这天赋神通吸取的三个小珠子把玩一会，将其中一个屈指一弹，射向山巅上的青蛇：

“青青，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吧。”

青蛇也没有拒绝，一口吞了下去，力量瞬间爆发出来，人类的能量属性还是很纯粹的，任何魔兽都能吸收，当下安心汲取着这力量，感受着涌动的魔力在体内沸腾，想必不久她就能晋升史诗高阶。

奥安自己吃了一颗，不过效果不大，人类的能量储备相比巨龙太过渺小，虽然精纯凝练，可他如今的龙身绝非一般的史诗巨龙能比的。

现在他的龙身已经脱离了黑龙的范畴，要说的话，属于半传奇龙种了，哪有黑龙刚成年就有五十米的恐怖体长，跟别提冰龙状态下甚至长达六七十米的可怕体长。

一般的增益法术已经无法影响他了，估计只有史诗法术光环才能给他带来足够的增益，恐怖的魔法抗性有时也不是一件好事，仅凭肉身之力，他已经能虐杀史诗中阶强者了。

他准备把最后的一颗留给少女。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逼她一次，虽然对于这个可怜的女孩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可他必须要做，现在的冷酷是为了日后能更好的活下去。

他看向身前的女孩。

莉莉呆呆地跪在地上，泪水无声的流出，绝望在心头浮现，她甚至想要自杀了，奥安迟迟没有回复，她已经绝望了。

奥安在心底叹息一声，她好不容易脱离狼窟，享受了不久的宁静，又忍受了五年的孤独，再次见到他还没来得及温存一会，就又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了。

但他没有犹豫，龙爪一指，恐怖的魔力涌动，将空气中的水元素全部冻结，几堵凝冰之墙瞬间升起，远处的五人小队立刻被囚禁其中，动弹不得。

他沉声地对着女孩道：

“想要追随我，你必须狠下心了。”

莉莉拼命点头，对于一个失去一切的女孩而言能够让唯一的寄托与爱留在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杀了他们。”

女孩愣了愣，她从未杀过人，对于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抵触，方才的反击也只是出于自卫。

但她还是答应了，伸出双手，魔力涌动，一个法术开始凝聚。

奥安却制止了：

“不，不是这样。”

他轻轻一招手，远处战士掉落在地的一把短刀飞了过来，浮在女孩身前：

“不准用任何法术不准动用魔力，就用这把刀，亲手杀了他们，刺穿心脏，斩下头颅，刨开血肉，切碎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