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

“娘子，你歇一歇吧，已经这么晚了。” 昏黄的油灯下，杜若还在查看一本写着奇怪文字的书本。

顾修宇安置好几个孩子之后，又拿了一盏油灯过来放在桌上，光线这才变得亮了一些。

杜若见顾修宇进来，来不及收回手里的书。顾修宇好奇之下，也趴在杜若身后看了看那本书。

只是那上面的文字，格外奇怪，是他从来不曾看过的文字也就是了。

“咦？这是什么字，我怎么不认识？” 顾修宇微微皱眉，看着那本书问道。

“啊？这本书啊，这是一本古医书，是师父给我看的。我记得这上面记载过关于疫病治疗的方子，所以想查一查。”

这个时候，天下第一名医，青叔就成了最有利的挡箭牌。果然，杜若一说这书是青叔给的，顾修宇就不再问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娘子，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是赶紧回去安歇吧。今日你忙了一日，一定累坏了。”

最近几日，因为疫病的缘故，杜若可以说是日夜忙碌。她的医术很好，可是面对这类传染性的疫病，还是有些费力。

毕竟医病容易，医心太难。她和林问荆还有镇上的大夫一起，兢兢业业的为病患诊治。

可是却有不少患病的人，因为惧怕的原因，隐藏自己已经生病的事实，不肯去土地庙医治。

更有甚者，最近土地庙里的病患中，已经有一个老人病重去世。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都以为土地庙里治死了人。

但其实是，那位病故的老人，在得疫病之前就已经生了病，有一两年都是羸弱生病的状态。

那家的儿子是个吃喝嫖赌的登徒子，因为不好好过日子，媳妇和孩子也早就跟他过不下去，和离之后回娘家去了。

当时贾大人宣布，要让病患进去土地庙隔离诊治的时候，这个登徒子就立刻将自己的老母亲送了过来。

说来也巧，因为这人找不来吃食，就给老母亲吃了一只飘来的死鸡。

他倒是没什么事情，可是他的老母亲就没那么幸运，竟然就这样意外的染上了疫病。

到了土地庙之后，经过大夫们的精心治疗，老太太的身体好了许多。

可是两日前，她还是因为疫病严重，终于架不住煎熬，痛苦的去世了。

在去世之前，她还一直喃喃自语，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来看看她。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她的酒鬼赌徒儿子，到最后也未曾来土地庙看过这个老太太一次。

讽刺的是，老太太死了之后两日，她的儿子才终于现身。不过他并不着急为自家老母亲收尸，而是哭闹着让官府赔他母亲的性命。

被他这么一闹，有家人在土地庙诊治的人，也开始心烦意乱，蠢蠢欲动的要求官府将自己的亲人送回家。

贾大人派出衙役，好一番安抚，这才平定了这一场风波。但那个男人似乎还没有罢休，仍然会去官府门前闹。

好在住在土地庙里的一个男子，出面对所有人说明，大夫们照料用心。

那位老太太根本不是因为照顾不周去世，而是因为身体本来就不好。

后来那赌徒儿子的邻居也都证实了，老太太早就生病，根本不是死于疫病。

众人平复了心情之后才发觉，那赌徒男子并没有自己哭诉的那般孝顺。

如果真是孝顺的儿子，哪可能放着自家老母亲不照顾，直接送到土地庙里。

又怎么会放任自家老母亲的尸身不管，而是仗着去世的母亲，到官府去闹事呢？

最后，那位老太太的尸身，还是由前儿媳和小孙子收殓，由官府火化之后建造了墓碑。

虽然这件事情最后完结了，但平安镇的民心却终究被撼动了，众人开始怀疑害怕，也开始不配合诊治。

所以这两日，杜若可是累坏了。又是要负责诊治，又是要为那些闹事的人解释，还要想办法做出更严密的预防之法。

“唉~没办法，这疫病短时间是不会消失的。可是如果众人都不愿配合的话，只怕这件事情更难了。”

杜若合上书，长叹一口气对顾修宇说道。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有些人的牺牲，总是会有不被理解的。

“娘子，人活一世，若遇上理解自己的人，确实是件幸运的事。但大多数时候，更多的是不被理解。

一件值得去做的事，只要你自己觉得有意义，别人不理解又怎样呢？

有些事情，总有人要去做。有些风雨，总有人要去挡。”

顾修宇剪了剪灯花，轻声对愁眉苦脸的杜若说道。这些日子，他也有犹豫过。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也是不愿让杜若去做的。可是她是医者，断然不会坐视不管。

想起从前他曾问父亲，戍守边疆这么辛苦，为什么他还愿意去做呢？

父亲说“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后来父亲被皇帝质疑，要让他入云城为质子的时候，他也知道父亲内心纠结痛苦。

可是姐姐却坚持，要代替他入宫陪伴太后，甘愿为质。

送别姐姐的时候，年幼的他曾对姐姐说，到时候一定会去云城找姐姐玩。

那时候他以为姐姐是去云城玩乐，云城有很多好玩好吃的稀奇东西。

但他现在还记得，姐姐只是轻轻笑了一笑，嘱咐他照顾父母，似乎做好了两人再也不见的诀别。

“嗯，阿宇你说得对！旁的事情我还好，可是那个婆婆毕竟死在土地庙，我们也实在难辞其咎.......”

关于那个老太太的事情，杜若一直心怀愧疚。但其实他们都已经尽力，实在是那个老太太身子太过孱弱。

无论是用药还是施针，她的身子就如同秋天即将飘落的黄叶一般，轻轻一碰，叶梗就要脱离树枝掉落。

“好了，你我都知道，那位老者是精气耗尽而亡，若不是被送到土地庙，只怕连最后这几日都捱不下去。”

老太太弥留之际，顾修宇为了配合杜若施针，还曾为老太太输入真气。

可是她的身子根本就像是破掉的羊肚，一点气都存不住，勉强支撑着，也只是想见自家儿子最后一面。

只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自己最牵挂的儿子，抱憾而终。

“世事无常，珍惜当下吧。” 杜若叹了一口气，起身看向顾修宇。

“好了，咱们赶紧歇息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