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场了 第35节
顾令颜想起了自己投壶都才刚刚入门的事儿,却还是脆生生应了:“好啊,今日要是教不会我,那就是三哥这个师傅不行。”
顾证笑骂了她一句,转头拎着人去了旁边射箭的地方。
他让人取了张弓出来递给顾令颜:“是上林苑那次妃送我的,今日让你沾沾光。”
这张弓光是摆在那,哪怕是不通此道的人也能看出来非俗物,初学者能接触到这样的弓,已经很不错了。
顾令颜笑着应了,将斗篷帽子戴上。她从前也学过射箭,然而力道不够不说,准头也实在是差劲。就比方上次在上林苑,猎一只待在那不动的兔子,都能连着三发射到树干上。
顾证纠正了她从前的那些姿势和小习惯,又极为有耐心的盯着她看了一会,方指着旁边的箭筒说:“你将这些都射完了,再叫我。”
低下头一瞧,顾令颜差点晕过去,一下子就后悔了要跟他过来练箭法。然而已经应下的事,她也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一发一发的挽弓搭箭。
她射一会歇一会,手里拿着弓翻看把玩。左手在弓上摩挲久了,竟觉出有一块不平来。
将其对着光一瞧,却发现在内侧靠近固定弓弦的地方,用小篆刻了两个字,当是季娄二字。
莫名的觉得有些眼熟。
顾令颜拿去问了顾证,问是不是他刻上去的:“你新给自己取的字么?”
“不是啊。”顾证矢口否认,“我压根就没让人动过。”
他拿这弓当宝贝,别说让旁人碰一下,就是自己拿来练习都有点舍不得。得了几个月,实际上就没曾翻来覆去仔细看过。
哪能知道上面还刻了字。
“可能是制弓之人的名字。”顾证想了一会,整个人有些懵懵的。
许多工匠制作器皿时,被要求将自己名字刻在上头,倘若将来出了事,也好方便追责。
他对来历没什么兴趣,顾令颜拿了走,还待继续研究时,却见得一人冒着风雪而来,身后跟着个抱琴的人。
离了三丈远,徐晏站在那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他让人打听许久才知道她在这,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此刻见到她,见到她那张掩在斗篷帽子下、冻得鼻尖微微发红的瓷白小脸,那颗悬着的心忽而就安定了。
仿佛只要看上一眼,便能解了所有愁苦。
数日的案牍劳形、数日的辗转反侧,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侍从将周围人都赶走了,只剩了他二人。徐晏勾了勾唇角,轻笑了声,缓缓上前:“原来你在这儿。”
顾令颜低着头,轻应了声,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鞋面。
鞋面上绣了红梅,冗长枝桠似乎要伸到雪地里去,极为好看。
“那日送去的东西,你不喜欢么?”徐晏轻声问她,尽量放缓了语气。
顾令颜偏过头,心口又绞痛了起来:“不喜欢。”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此回答,徐晏并不意外,仍旧缓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我再给你送来好不好?”
一阵一阵的烦躁感涌了上来,胸腔冒起一团火,似乎要将她给淹没。
明明她都已经不再纠缠,为什么他却不肯放过她?时时刻刻要跑到她面前来,告诉她曾经有多可笑。
顾令颜难受起来,一下子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只要是殿下送的,我都不喜欢。”转而,她声音又柔了些,眼中带了点子祈求,“殿下这是何必呢?当初的事我都当自己年少轻狂犯了糊涂,殿下怎么还要纠结?”
“我以为我已经同殿下说清楚了,但殿下显然是没想明白的。我受不了从前的日子了,我同殿下之间,又如何能再好。”
她声音轻柔,分明是求他,一个个字却像一根根针,一阵一阵扎在他身上。徐晏的心尖颤了颤,哑着嗓子说:“听说你的琴断了雁足,我让人给你送了张过来。也是张前朝的老琴,生了梅花断的,很漂亮的梅花断,你要不要看一看?”
“不用了。”顾令颜似是冷静了些,原本颤着的声音也缓了下来,“只不过是磕了雁足,我那张琴已经拿去修了,想必不日便要修补好,不敢劳烦殿下。”
徐晏愣了一瞬,放软了语气:“换一个吧,磕碰了的琴,同从前到底是不一样的。”
“原来殿下知道,磕碰了的同从前到底不一样。”顾令颜笑了笑,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琴如此,人亦如是。”
第40章 “是我心上人送的”
一阵北风卷起几粒雪粒子, 飘进了眼睛里,生疼生疼的。徐晏眨了眨眼,没有伸手去揉。
顾令颜那张瓷白如玉的面颊, 被风吹得冰冷如霜刀,刮出了一团粉红。帽檐的毛团上沾了不少雪粒,她睁着双清透的眼眸看着他。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 顷刻间手足冰冷,冻得人回不过神来。
“琴弦如同衣服, 是要常换的, 换了也还是从前的琴。”顾令颜将两只手都缩在了斗篷里, 不敢露出来半分, “可琴身就像发肤手足, 雁足又是承重之处,破损过后, 怎还可能同从前一样。”
徐晏一张脸紧紧绷着,总算是体会到了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琴如此, 人亦如是。
“令颜。”徐晏脸上是一片的惨白,颤着声音说, “不是说, 那张春雷不日便要修补好了么?”
顾令颜静静看着他,杏核眼里波光粼粼, 一眨也不眨。看似温柔可亲,但徐晏却知道, 那双眸子同从前不一样了,温柔是浮在表面的,内里结了一层厚厚坚冰。
徐晏这才发现,当这种时候想要替自己辩解时, 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片刻后,竭力平缓了下来:“刚才是我说错了话。”
“是啊,春雷不日就要修好了。”顾令颜弯了弯眼眸,溢出了一点笑,“因为我爱惨了这琴,我屋里数张琴,还有张生了龟背断的,可我最常奏的就是春雷。这点小小的磕碰,于我来说不算什么。”
不知怎的,雪势渐大了些,风也愈发的迷人眼。
一点小小的磕碰,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徐晏心底浮上一层隐秘的窃喜,悬着一颗心立在那,双手攥成了拳。
“在我心里殿下也破碎了,但我却没心思去修补。”顾令颜眸子里透出了一点光亮,唇边露出笑靥,“这些破损,对我来说很重要。”
春雷是她的琴,无论好的坏的,皆是她的。从习琴起,她用的就是春雷,哪怕后来长辈陆续再送了几张,她也难以割舍。
可太子不是她的,不是她的东西,轮不到她来修。
徐晏讷讷看着她,乌黑的发上飘了不少细白,一双眸子被风吹得通红,眼底血丝密布缠绕。让人只那么一瞧便无端觉得害怕,甚至会生出要退却的心思。
但顾令颜没退,只低着头行了个礼,轻声说:“令颜没旁的话想说了,殿下若是来校场练武的,便请自便吧。”
言罢,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两步,步子顿了顿,人没转过来,只有如雾的声音往后飘:“那张帕子,倒是不用了,我另寻了好的代替。”
脑海里轰然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瞬间缠了上来,涌入心口、涌入五脏六腑。
徐晏动了动,然而腿似在地上生根了般,无法移动半分。
就那么看着她走远,一步一步的。雪下的太小,连脚印都不曾留下,那道窈窕身影就这么消失在眼前,一点儿念想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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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公主的赏花宴就设在公主府上,因在年末众人都得了闲,来的人倒有许多。
“就用个午食就回来,不必久留。”顾若兰说。
浔阳是皇帝次女、越王亲姊,为人向来圆滑妥帖,颇得皇帝宠爱。然而因着越王的缘故,同顾家交集一贯不多,顾令颜没怎么去过她府上。
“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顾盼轻哼了句,挑了挑眉梢,眼含不耐之色,“正好我在太原待了几年,一直没见过她,今日恰好瞧上一眼。”
顾家这一辈共有四个女郎,杜夫人生顾立信时便想着再有个女儿就好了,却连着生了三个儿子,一直没能如愿。因着这个缘故,对孙女极为疼爱。
从小顾盼同顾若兰便是在她膝下长大的,亲自带了许久。
顾盼二人年纪相近,跟浔阳公主也差不多大,从小时起,就不怎么对付。后来顾若兰远嫁陇西李氏,顾盼嫁往太原郭氏,才没像从前那样屡屡针锋相对。
浔阳派了不少婢女到门口相迎,男女宾客分列了两块位置。因今日人多,哪怕公主府地方够大,仍旧显得有些拥挤。
“听说今日越王等人也都来了。”崔芹小声说了句。
顾令颜扯了下臂弯里的披帛,笑道:“近日闲了些,这宴席来了也没什么坏处。”
旁边植着一片湘妃竹,将原本华丽非常的庭院,围出了块清净地方来。清思殿里也有这么块地方,是朱贵妃说想看到院子里有片常绿的地方,又嫌松柏太过高大,皇帝便让人在清思殿种了片湘妃竹。
身边有几个小姑娘窃窃私语着,说起皇帝同贵妃鹣鲽情深,羡煞旁人。
“贵妃可真是贤良。”一个梳着百合髻的少女掩唇说了句。
另一边几人跟着点头附和。
顾令颜将视线缓缓挪开,勾着唇凉凉一笑。这样的贤名,不过都是说说罢了,别人的事说了又不损失什么,她不信还真有人会想要。
总归她是不想要的,一点儿也不想要。梦里有过那一次钻心刺骨的痛已经足够了,没想真的再经历一次。
公主府内院正房里头,有婢子入内悄声禀报了几句,原本正在小憩的浔阳公主忽而睁开眼,定定看着面前一杯凉透了的茶盏许久,复又阖上了眼。
“去跟四郎说,后院几株红梅开得正好,让他待会去后院赏梅。”浔阳闭着眼,慢条斯理的说了句,“让他收拾的齐整些,别整日里不修边幅的,让人看着就烦。”
声音虽轻,但室内静谧,婢子还是将话给听的一清二楚。
正要退下去交代事儿,榻上那人又唤了一声,让她生生止住了步子:“还有顾若兰,待会得让她走开些。”
俩人认识十几年,在浔阳印象里头,但凡有顾若兰在,总是得坏她的事。
她的什么好事碰上顾若兰,都能给变成坏事。
婢女走后,内里守着的侍从犹豫了片刻,轻声问:“公主,这件事昭仪都不是很乐意,何必还要如此。世家里领头的又不止顾氏,四皇子何愁娶不到高门贵女?”
“阿姨嫌顾令颜跟太子有过一段,她把四郎看得娇贵,不乐意实属常理。”浔阳微眯着眸子看了眼指尖涂好的蔻丹,“可要是她嫁了四郎,我就不信顾朱两家还会像往常那样。两全其美的事,为何不做?”
侍从跟着点了点头,连连称是。她正要接着睡一小会,却又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带着慌乱和急切。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车架已经到了门口。”报信的人是跑来的,一面喘着气一面禀报,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里头跳了出来。
原本已经快睡着的浔阳猛地坐了起来,却因起得太急,头一阵阵的晕眩。她抚着额头顿了一会,方才道:“他来作甚?”
嘴上叹着气,心里差点要怄出血来,却还是起身穿上了绣鞋,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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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阳惯会做人,办筵席往各处都发了帖子。不管旁人去不去,明面上的礼数总归是万分充足的。
徐晏也收了帖子。只不过对此没什么兴致,最开始被他丢在了一旁,根本没打算去管。
然而万兴却说从别处得了消息,顾娘子也会去。
筵席设在一处暖阁里,里头摆满了各式花草,徐晏甫一进去,觥筹交错的暖阁中便静了一瞬。
侍从引了他坐下,手边上就是越王。
“三弟今日怎么来了。”越王饮了口酒,挑眉看过来,“阿耶交给你的巴东的事儿,可处理完了?”
徐晏往边上扫了一眼,淡声道:“有劳大兄关心,案子已经了结,送去给阿耶过目了。”
巴东有官员往上面告了一状,奏疏不知怎的直接送到了圣人案上,言巴东郡郡守一干人贪腐,去岁甚至还贪了圣人亲自拨的修建堤坝的费用。
今年夏天巴东曾经溃堤过,所幸只是一小段,损失不大。皇帝早就看楚地官场不顺眼,心底一直按捺着一股火,强忍着没追责。这封奏疏,正好给了整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