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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野 第42节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他们单位给了五万块的抚恤金,葬礼和墓地一共花了两万,剩下的都在这里。周野,你把这个钱拿去,做点属于你自己的事业吧。”

夏鸢口吻平常,仿佛这三万块钱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量词。

周野望着她,黑眸里有错愕,有惊诧,他张张嘴,喉头干得发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夏鸢点头:“我知道。”

她话音刚落,周野的眉头却在瞬间皱起。

但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夏鸢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存折封皮略旧,有些粗糙的颗粒感,夏鸢手心微暖,细腻的肌肤触感在周野的掌心和手背形成了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付一伟都告诉我了,你在店里唱歌,其余时间卖酒,你业绩很好,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不过我不知道在夜店里唱歌是不是你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你真的喜欢唱歌,或许你应该考虑专门往这方面发展一下,你可以去出唱片,我相信你会被很多人喜欢。

“但如果你只是觉得暂时可以靠这个赚钱……周野,我不想看你浪费你自己。”

夏鸢坐在床边,身子微侧,秋日午后的温暖的阳光柔柔从窗外洒进来,她面向周野的肩膀单薄地像一张纸。

她目光清澈,温柔,仿佛一汪清泉,能够包容周野的所有。

她说:“我一直觉得你有更大的才能,你该有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夏鸢的这番话时,周野仍然说不清楚他当下是怎样的心境,究竟是感动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又或者还有别的。

他只记得年少时的自己自负膨胀,对夏鸢这番言辞恳切除了挫败就只剩负气。

他用力地将她的存折扔回饼干盒里,对她说:“我不需要谁来评价我的人生,更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怜悯这个词有多可笑,可笑到后来周野再想到自己说的话,只觉得他可真是个混蛋。

他把她的真心视为对他尊严的侮辱,可他那时真的还有尊严吗?

夏鸢一片拳拳之心,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把它扔掉了。

许是从这个时候起,夏鸢就开始生气。

以至于后来她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有过。

周野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冷静一些、成熟一些,不要被心里膨胀的那些东西左右,只要把她抱进怀里。

是不是后来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翌日,夏鸢要回学校了。

她起了个大早,给周野做好了一整天的饭菜,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昨天医生开的药她也都用便利贴写上了用量和时间。

一切都安排妥当,周野的房门还是关着的。

夏鸢将大门钥匙和那本存折一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

“你醒了吗?”

里边没声。

许是还睡着。

夏鸢眸光暗了暗,正欲转身,身后的房门忽然传来咔哒一声门响。

夏鸢回头。

周野穿戴整齐,黑眸略显深沉。

他对着她低声开口:“我送你。”

夏鸢一顿,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不等她将话说完,周野已经从她身前掠过。

他径直走向大门,开锁,跨出门去站在楼道上等。

夏鸢见状,咬了咬唇,随后回身抓起钥匙,跟出门去。

从家里到客运站,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买完票之后,离开车还剩二十分钟。

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雨。

秋雨微凉,沾在皮肤上冰冰凉的。

不一会儿就把两人的头发都给沾湿了。

周野才恢复了一些,断不能在这个时候感冒,夏鸢拉着他到一旁的雨棚下躲雨。

她正低头在包包里翻找着纸巾给他擦脸,面前的人突然开口:“付一伟会在那边接你,你下了车不要一个人乱跑。”

夏鸢怔了怔,抬眼看他。

他眉眼淡淡,黑眸后是藏不住的关心。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付一伟联系的。

夏鸢心间微动,主动去牵他的手,柔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我。”

周野起先没有动作,在感觉到夏鸢快要放手的时候,他才把人牢牢握住。

下一个呼吸,夏鸢便被他拥在了怀中。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心痛还是骨折在痛,夏鸢贴在他怀里的时候,胸腔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迅速胀大。

他开始尝到后悔的味道。

他昨天不该那样和她说话。

那三万块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应该很清楚。

那是她父母为她留下的最后的保障,她在过得那样辛苦的时候都不曾有动用那笔钱的念头。

但夏鸢却愿意把那些钱全部给他。

他早就该知道她的用心良苦,他早该这样把她抱住。

“对不起。”周野说。

他低低的三个字落下来,夏鸢禁不住鼻尖一酸。

她不是不委屈,她只是更想他能过得好一些。

她抬手环住他。

感觉到她的哽咽,周野收紧手臂,一字一句地用力道:“我不会浪费自己,你相信我。我不会永远都这样窝囊,总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天地全部送给你。”

怀里的人背脊有瞬间的僵硬,而后开始用力。

夏鸢用了前所未有的力度回抱住他,她在他怀中拼命点头。

“我相信你。周野,我一直相信你。”

第29章 他们都爱得太过小心……

夏鸢走了。

周野一个人在车站的雨棚下站了很久, 细密的雨雾模糊了他的视线。

载着夏鸢的那辆客车在他的目光中越来越远。

他不知道夏鸢是否有回头看一看他。

直到眼前的雨雾变成雨幕,豆大的雨点入注般从天空泄落,秋天的萧瑟与冷寂终于侵入了心脏, 周野一头扎进风雨,茫茫大雨将他的背影模糊成了一团看不清的光点。

他该启程了。

十月一过,时间就开始变得快起来。

尤其入了冬以后,天亮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

从梧桐镇回来之后,夏鸢便在校外的补习教室找了一份助教的工作。

每周工作大约十六个小时, 一个小时能挣三十块。如果有代课,还有另外的课时费计算。

另外, 她周二、四的晚上还去给两个初中生做家教。这个工资比较高,一小时一百五, 两个下来有三百块钱,一周就是六百。

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不仅能够换取丰厚的报酬,而且人一旦忙起来, 也就没有时间再去那些让自己不安的事情了。

寝室里只有夏鸢一个人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她如此勤奋,便显得其他人不那么勤奋。

刘欣然她们在背地里对她多有议论, 好在夏鸢根本没有时间理会。

她有时累得一回寝室便倒头就睡,这种情况下,不管她们看她的眼神到底是鄙夷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点,似乎都和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给周野发了信息, 说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以后他就可以不用再顾忌她的生活费问题。

周野没有回复。

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

从回了学校之后,两个人像是约好了一样,谁也没有主动给对方打过电话。

夏鸢有时会担心周野的伤情恢复, 几次想打给他问问,却都被别的事情岔过去了。

她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否则就算周野自己不说,付一伟也会跟她说的。

付一伟在追褚静。

自从那次一起吃了火锅,他就对这位女神念念不忘至今。

夏鸢也是无意间听见褚静跟张薇薇说起来才知道这事。

“静静,你这样吊着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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