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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文里做考官 第77节

单是贪图狸娘的饷银和赏钱,怕是还不足以让他们抛开成见,不怕死地往上冲。

“那倒不一定。”岳璃摇摇头,“林庆安想借那人掩护,来接近绣帛儿,只是那人更为贪婪,不光要钱还要人。他们既然敢算计绣帛儿,我们就敢让他们不好过,所以……他们赔了银子又赔人,连林梅儿也赔了进去。”

“……”

敢情吴江娶不到绣帛儿,逼着林家夫妻还钱最后嫁女,也有她们从中推波助澜啊!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些娘子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仇就报从不等到过年。

这样,挺好。

方靖远长出了口气,总算安心了几分,“既然你早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真想不到……阿璃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为师想得更远更周全啊!”说着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你都可以出师了啊!”

“出师?”岳璃一惊,急忙说道:“先生所学博大精深,阿璃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还望先生时常教诲,不要逐我出师门啊……”

方靖远见她着急害怕的模样,手心又有些痒痒,轻咳了一声,手虚虚握拳放到嘴边,挡住险些溢出的笑声,“放心,只要你愿意叫我师父,我随时乐意奉陪,想学什么,只要我会,都不会藏着掖着不教给你的!”

岳璃这才松了口气,微微一偏头,正好看到桌上还放着的一本书,便灵机一动,拿起来问道:“先生可曾看过《三十六计》?”

方靖远白了她一眼,“不曾。术有专精,兵法类你自修吧,为师不擅。”

“那还真是有些可惜,”岳璃颇为感慨地说道:“先前论及兵法时,九郎曾言道,先生儿时与他一同跟人斗技,就曾经用过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哦?是走为上计吗?”

方靖远不以为然地道:“霍千钧除了这一招,还会别的吗?”就他那点三脚猫的兵法战策,居然还能跟阿璃讨论兵法?十有八九是拿他的黑历史来讨好阿璃,啧啧,真想不到,这小子长本事了,居然还会拿自己和他的黑历史来刷阿璃的好感度,难不成,真的对阿璃上了心?

他不由有些犯愁起来。若是霍千钧真的对阿璃动心,他是该让兄弟改掉喝花酒和三妻四妾的恶习呢,还是让阿璃远离这个家伙,免得一不留心被他骗了去,以后两人成亲再闹翻,他这个中间人岂不是要左右为难?

“是美人计。”岳璃忍不住又朝他看了一眼,终于笑出声来,“九郎说,先生那时扮做女子,不但无人能识破,还引得对方……甘愿认输……”她可没有霍千钧那等口才,有些话也说不出口,只是今日不知为何,看到方靖远替自己出头,处置那些“刁民”后,就总想要……多跟他说几句话,多看到他几种神态,好记在心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反复回味。

“美人计?!”

方靖远一下子黑了脸,脑中瞬间闪过了许多记忆碎片,那些惨不忍睹的黑历史画面,让他简直想穿回去撕了那些家伙。这些记忆,别说他,就连原身都早已忘记,却没想到,霍千钧这混球居然还记着,还敢拿出来跟人炫耀!

他不禁咬牙切齿,在脑海中想象着如何将霍千钧撕成一百零八片的模样。

好,很好,非常好,霍九郎,你就等着瞧吧。美人计是吧,总有一天,会让你也亲身上演一回的。

“啊——阿嚏!——”霍千钧在徐州城头摸摸鼻子,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秋天要来了吗?好像有什么东西,凉飕飕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思想教育

被押回府衙的林庆安一行人, 很快就招供了。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心怀侥幸,收了林家的钱, 跟着去起哄助威, 虚张声势而已, 只是到了现场,人多势众,对方都是不敢露脸的小娘子,让他们在得意忘形之下,话越说越大, 越说越脏,最后就忍不住动起手来。

扔出去的烂菜叶和臭鸡蛋,都被折算成银钱罚款赔偿给海州狸, 还要他们负责打扫码头的街道,公共厕所, 倒夜香……视他们认罪的先后,判罚三到六个月不等。

而林庆安夫妻, 则更林梅儿关在了一起, 一个也没放出来。他们夫妻之间, 父女之间, 母女之间, 扯不断理还乱的恩怨,慢慢在一起互掐着,压根没人搭理,就等择日定罪宣判后,再行发落。

方靖远回来的第三天,魏胜就亲自带着齐新海上门谢罪。

齐新海再三解释, 说自己当时不知情,后来见海州狸闭门不出,也担心自己出去会扩大事态,只好闭门观望,并非对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他一边解释,一边偷偷观望方靖远的神色,不由说得满头大汗,自己都圆不清楚自己的话了。

魏胜见他那般狼狈的模样,一时气不过,抬脚就踹了过去。

“还说个屁啊!犯错就是犯错,老老实实跪下,认罚!使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敢唧唧歪歪地顶嘴,就罚你去对面桃花岛上种地!”

“桃花岛?”方靖远压根没理会齐新海的意思,这些军官对海州狸的羡慕嫉妒恨他不是不知道,只要是没在战场上出差错的,他也不会真的严加追究,只是魏胜既然带人来了,难不成还以为他会大度地看在魏将军的面子上就此放过?

那齐新海就大错特错的,他方靖远不但记仇,还格外小心眼,有仇一定要报,从没有以德报怨的说法。

今天可以在营门被围攻是袖手旁观,那明天就有可能在战场上坐视不理,嫉妒人的功绩,而故意拖延时间不去支援,扩大对方伤亡,最后再去抢功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桃花岛上,可是有座花果山?”

方靖远想起自己当初来海州时的印象,本想去的地方,都没来得及去转转,每日被政务和公文淹没,若不是魏胜说起来,他险些忘了,隔海相望的那座岛上,就是传说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诞生之地呢。

“齐副将去那里种地,着实有些辛苦,他既然喜欢坐山观虎斗,不如就辛苦一下,去东边的石棚山负责开山采石,等修好了东边的城墙,再回来吧!”

齐新海顿时傻眼了,种田也是带屯田的兵去种,无需他亲自动手,可负责开山采石的……任务繁重不说,那荒山荒僻得杳无人烟,兔子都不拉屎的地,要盯到修好东城……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方使君前阵子刚公布了东城的规划图,因为有大片的荒地可用,海州新东城占地面积比原来的海州老城加新城还要大了快一倍。

而且,因为新老城区已足以容纳目前人口,所以东城只是规划中,先建城墙,然后再慢慢吸纳流民和周围的人口进行发展。

如此算来,等修完……他怀疑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追随魏将军上阵杀敌立功升级了。

“还不谢过使君!”魏胜见他木木的毫无反应就来气,伸手拍了他一巴掌,齐新海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已经做出了的决定,只得行礼应诺,“多谢使君,末将……末将必当将功赎罪,不负将军和使君之恩。”

“行了,你若能踏实搬砖修好城墙,也算一项功劳。去吧,我还有些话跟你们将军说。”

看着齐新海垂头丧气地离开,方靖远摇摇头,说道:“你这个副将,怕是口服心不服啊!”

魏胜苦笑道:“他是我在楚州时的旧识,也曾帮过我不少忙,治军的本事也有,就是气量略有不足,让使君见笑了。”

“气量不足,如何为将?”方靖远叹道:“今日还只是面对些闹事的无赖,他尚且对同僚袖手旁观,等着看笑话,心中,怕是不光对海州狸的功绩心怀嫉妒,还对这些女子能有今日之地位心怀不满。若是来日作战之时,看到别人功绩胜过他,抢先赢得战功,那他会不会也给人拖后腿呢?”

“应该……不会吧?”魏胜不由迟疑了一下,想想齐新海平日的性情和所作所为,冷汗涔涔而下。

方靖远斜乜了他一眼,“你也说应该……可见你心中,亦曾有过怀疑。他不是第一次这样?”

魏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去年我去支援沂州义军时,曾路遇金兵伏击,血战三日方才逃回海州,当时他负责守城,未能及时支援,我只当他是行事谨慎小心,并未往这方面去想。”

那你还真是心大命大,可惜躲过了这一次,后来你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被人活活坑死在外,白白浪费了一身的本事和难得有才的脑袋。

方靖远叹道:“既有前例,魏将军还是慎用此人吧。倒不是我要故意针对他,而是这样的人在将军身边,始终是个隐患。”

魏胜思前想后,不得不认可,当时守在海州狸军营里的,还是他的女儿魏楚楚,齐新海都可以坐视不理,跟同僚调笑说这是海州狸的娘子们自己惹来的麻烦,好好的女儿家不老实在家中待嫁,去相夫教子,来跟他们争功,活该有今日。

他当时听人说了心里虽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念着多年同僚的情分带他来向方靖远请罪,不想方靖远不但没给面子,还直接把人发配去搬砖修城墙,再毫不客气地说穿这些话,他回想一下,真有几分不寒而栗。

昔日两人同在楚州,他是斥候队长,齐新海是他手下斥候,同往淮北刺探军情时,眼见金兵肆虐,齐新海奉命退回楚州,他不愿看着金人欺凌同胞,干脆离开楚州军,自行募兵举义,方有今日成就。也是在他夺下海州后,齐新海方才来投奔他……如此算来,他或许真的太过轻忽人心变化,险些酿下大祸。

“多谢使君提点,是魏某疏忽管教,以后定会加强训练,以免重蹈覆辙。”

方靖远说道:“光是训练还不够,要定期给他们讲讲为何而战。嗯……就是思想教育也不能落下啊,尤其是海州新招募的本地士兵,他们虽然是打小受金兵欺凌长大,可在骨子里还免不了受过奴化影响,对金兵心存恐惧,总担心他们会打回来,担心我们打不过。林庆安那样的,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战,是为自己的家乡,自己的亲人而战。守护的是自己的家,保护的也是自己的家人,这才是最现实的利益。普通的士兵,从军是为了粮饷和生存,并不懂国家和朝廷大义,所以我才要求府学定期去给海州军教读书识字,不光是让他们认字,也是为了民智开化,才能懂得更多。”

否则那些被从小就灌输奴化思想的人,是永远不会懂得什么是自己的根,什么才是自己的国家。

国之不存,皮将焉附。

保家卫国,是最直白和简单的口号,将他们的家和国绑在了一起,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些一直活在懵懂求生中的奴隶和平民,激起战斗的血性和守护的决心。

对于根本不曾读书识字的他们来说,空谈大义,忠君爱国,都是虚无缥缈的大话,只有跟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由此及彼,慢慢教导他们,让他们从自身曾经的苦难遭遇和要去面对的敌人相比较,让他们懂得,死战,才能站着生活的权利,跪降,只会让自己和家人后代都被踩入泥沼中无法翻身。

先前方靖远曾跟魏胜提过要给海州军“扫盲”之事,都被他以操练任务繁重,训练备战而推脱,如今真遇到事了,他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得从府学请几个夫子来定期给那些士兵们做做思想教育。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魏胜最后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了半天,看得方靖远都有些替他着急,“魏将军有话便说,可是对本官有何意见?但请直言无妨。”

魏胜涨红了脸,干脆豁出去似的说道:“我手下斥候队长隋畅,使君也认得吧?”

“认得。他怎么了?”方靖远对这人还有些印象,人很机灵,上次被岳璃激得较量抓金国奸细输了,也痛快认输,干脆利落,后来配合攻打沭阳和徐州时,身先士卒,倒也是条汉子。

既已开口,魏胜就干脆放下了面子,说道:“他相中了海州狸的绣帛儿,想要请我先跟使君说一声,若是她愿意,就请媒人登门求亲,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说罢,他也是忍不住尴尬,好端端一军之将,做这等媒婆勾当,若非当真看好这个下属,真是不愿在方使君面前丢这个脸。

“隋畅?喜欢绣帛儿?”方靖远不由感觉匪夷所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和海州狸比武时,他还输给过绣帛儿吧?怎么突然会有此念头?”

隋畅和吴江不同,他本身就是军中精锐,立功无数,有房有钱,想嫁给他的人不在少数,并不存在为了要算计绣帛儿财产而让出正妻之位,他还被绣帛儿揍过不少次……这难道是挨打挨上瘾了,想娶回家听河东狮吼?

魏胜叹口气,苦着脸说道:“我哪知道。他这次回营后还跟老齐……打了一架,要不是你把林家人都抓进牢里,他怕是还要找上门揍人。我教训他时,他反倒求我来找你问话,这事儿……”

“这事儿你我都甭管,让隋畅自己去找绣帛儿说。”方靖远笑道:“绣帛儿如今自立门户,婚嫁之事都由自己做主,隋畅想要娶她,就自己去想办法,甭想着让我们来帮忙。娶媳妇这种事,自己都不努力,还指望别人帮忙?”

“行,有你这句话就好。”魏胜没敢说,其实隋畅是担心没有使君发话,狸娘们就算有心也不敢嫁,却没想到,方靖远如此好说话,他方才隐约明白,女儿为何会在加入海州狸后,开心得像要上天了。

从小被爹娘管教着束缚住手脚和天性,终于有了自由释放的空间,哪怕再苦再累,她亦甘之如饴。

或许,这就是方使君能得城中百姓敬佩之余,衷心爱戴的缘故吧。

他或许也可以学学?至少,女儿那,会更欢喜吧?

此时的魏胜,尚未完全想到,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出来,其实结果也会完全不同。

很多人,对人不对事,都是因为——看脸。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从四得

方靖远从未想过, 要将海州狸变成一个单身女郎的娘子军。

在他看来,成立海州狸也好,开办女学让小娘子们读书识字学手艺也好, 都是给这个时代的女子更多的选择权, 让她们能在早早嫁人生子之外, 多一个选择,多一份收入,就可以多发现一点自己的长处。

其实,说到底,他也是有一点私心的。无论是海州还是大宋, 以及后面的几个朝代,之所以没落下去,使中国从眼下各项科技领先于世界变成落后挨打, 沦为殖民地,不仅仅是闭关锁国, 更关键的是封闭了思想。

那些士大夫们,在锁住了女子的脚步, 将她们关于后宅的同时, 也锁住了自己的思想, 独尊儒术的结果, 没了百家争鸣, 就开始各种内斗。妄自尊大的结果,是闭关自守,自娱自乐,结果被世界抛弃。

要从根本上反对和改革,必然会招致打压和反扑,他先前只是个小小的谏官, 后来也不过是个博士,只能一点点借着赵昚的力量,来潜移默化地改变。

好在,太上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了他海州这块飞地让他来试行自己的理想。

海州本就是大宋的一块飞地,除了一面朝海外,被金兵重重包围,魏胜夺回海州后治理了一年,虽有起色,但任谁都不看好这里能守多久,所以就算让方靖远去折腾,对大宋也毫无损失。

于是方靖远才能在这里大刀阔斧地改革,以人口短缺为由,发动所有人参与城建城防和农业商业等经济开发,事多人少,满地商机时,谁还会去管能赚钱的是男是女?敌众我寡时,要保家卫国,抵抗金兵,恨不能全民上阵,女子从军也就不算稀奇……终究是周围的大环境压力下,给他更多的发挥空间,才能让人们看到,无论哪行哪业,女子都丝毫不逊于男子。

让女子走出后宅,等于增加了一倍的劳动力,方·黑心老板·靖远深知资本的力量无论在任何时代都是决定性力量,尤其是在大宋这个富贵清华开放商业的时代,这看似一点点的小改变,却足以扭转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前行的方向。

所以,狸娘们不嫁,他支持,并为她们做好养老保障;要嫁人,他也鼓掌,甚至还会附送一份嫁妆和婚姻须知,将大宋律法中跟女子婚嫁继承有关的律例都一一抄录在内,让她们明白,无论嫁人与否,她们的嫁妆和工作始终是她们的底气,无论是丈夫还是婆家都不能轻易夺去,男子可休妻,她们亦可和离甚至义绝……

或许有人觉得他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可在他看来,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

林梅儿,不就是个最典型的例子?

最近在海州狸的军营中,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林梅儿的杀夫案,在外人看来她谋杀亲夫其罪当诛,可在狸娘们这里,却在讨论绣帛儿的缠丝手到底要什么角度和力道才能让林梅儿这个一次都没真正杀过人的笨蛋居然扭断了吴江的脖子。

隋畅来时,正好赶上她们在比武台上联系相扑,试练的就是那招“缠丝手”,单是看绣帛儿演练,他就觉得脖子后面冷气直冒。

“咳咳!”他正要开口,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回头,却正是他此番来要找的人。

绣帛儿见他一脸惊惶之色,皱了皱眉,问道:“你跑来干什么?”这几日因为齐新海被罚去修城墙,海州军那边的男子虽不敢再轻忽海州狸的人,但也没多少好话,甚至隐隐还有些畏惧,而她还是这次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所以见到隋畅时,还以为他来打听什么八卦消息,自是没什么好声好气。

“呃,我有点事找你……”隋畅见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说道:“能出去一下,我单独跟你说吗?”

“干什么要出去?”绣帛儿上下打量着他,怀疑地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面说?要单独跟我说?想坑我?”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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