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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是黑莲花 第74节

只有一点。

刺史任监察之职,是京官!虽然平日刺史需在任地行监察之责,但有回京之权,在京中也有宅子!尤其是过年之时,要回京作报,能面见天颜!

禄公公心中复杂极了。这位祝太……如今该叫祝刺史实在是命好极了。

要说平常他也不能靠这事晋升,偏偏前面有了其它州太守做得实在差劲惹了皇上动怒,而他做得不赖,之前又是皇上亲手提拔,更显天子眼光,他才讨了这巧去。

时也,命也。

皇上已经开始起草诏书,这事便是定了。

禄公公转念一想,又乐了。

他一个阉人尚且如此酸涩,那些平常眼高于顶的当官的又该是怎样的嫉妒?

想到这世上有人比他更惨,他瞬间平衡下来,安安份份地站在皇上身边,静待他拟旨,心中尤在不停感叹。

这祝严钏的命可真好啊。

……

“姑娘,再吃一口,就一口。这粥我炖了许久,加了鸡汁,香浓软糯,好吃得紧。您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又生了病,身体哪里顶的住呢?”青椒坐在床头,手上端着瓷碗不住地劝。

祝星靠坐在床头,一头青丝没有任何装饰,直直地垂在她腰间,显得她一把纤腰不盈一握。

“青椒,我嘴巴里没味儿,不大吃得下。”连拒绝都是楚楚可怜的,让人恍惚着想要同意她任何要求。

宗豫眼还没睁开就听见她这句话,不用多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头一次见着祝星生病,也是头一次见着一个人在病中居然如此……骄纵的可爱。

她一生病,性子还是如往常一般温柔,却挑剔了许多。而她挑剔时也不是蛮不讲理,而是性格软得一塌糊涂,让人不忍拒绝。

青椒和花椒一个比一个不争气,见了她如此便纷纷败下阵来。

宗豫的猫胡子翘了翘,从祝星身侧站了起来。

青椒余光看见宗豫醒了,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小鱼,姑娘又不愿意吃饭了,你快劝劝她。”

祝星将右手上的书扣在锦被上,苍白着一张小脸抱过黑猫,叹了口气。

宗豫直接用猫头指了指碗。

祝星幽幽:“我吃不下。”

宗豫用牙齿轻轻叼住她垂在床上的手腕,威胁似的用齿尖啮了啮她腕上细嫩的皮肤。

祝星丝毫不觉得疼,痒得弯了眼睛。

“真拿你没办法。”少女轻声道,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愉悦,“昨天我不吃你就自己绝食,今日又来咬我,你怎的这么会撒娇?”

他哪里……会撒娇了?

第70章 小鱼犁、小鱼车

因着在病中, 祝星难得清闲下来几日。

不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清闲。她闭门在房不多走动,图纸却画了一张又一张。在修整和完善后,完全不属于当下生产力的犁耙与水车跃然纸上。

明月孤悬, 牛毛细雨密如织。

这样针似的雨倒难得有些春日气息,可惜外面太冷,针雨在半空中就成了真正的针, 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噼里啪啦声越发大了起来,像是从天上往下倒豆子。

青椒搬了玫瑰椅坐在房门口翘首以待, 见下了冰碴子激动地站起来伸手去捉。她握着冰雹兴高采烈地往房里去:“姑娘,当真是下雹子了!”

花椒本站在外间和她一同看冰雹, 这时候拦住她:“姑娘身上,还没好全, 莫冻着她。”

青椒吐了吐舌头:“我头次见雹子太激动了,还好有你提醒我。”她又冲着屋里道, “姑娘,你要看看雹子吗?你若想看一会儿我和花椒去捡些回来给你。”

“外面危险, 不要乱走。”清冷的少女音中是毫不作伪的关切。

青椒看着屏风后烛火映衬着少女的单薄剪影,不由得道:“姑娘可真好,时时刻刻都记挂着咱们。”

花椒跟着点点头。

“姑娘心中还装着天下。”青椒眨了眨眼, “不过姑娘总说她并不是为了百姓,为什么?”

花椒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向来做事从心。”

青椒表示自己没听懂, 又神秘兮兮地笑笑:“其实姑娘这几日又在忙着为百姓写写画画,我看到了,不过并不看得懂。姑娘做什么都不避着咱们。”

花椒又点了点头, 她也看见了。

“姑娘真好。”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外间是女孩们的笑语欢声,内室格外安静。

灯火幽微。

摇曳的烛火倒映在少女幽深似潭的眸中, 勾勒出一线昏黄的光影。

她笔走龙蛇,留下最后一笔。

书成。

宗豫站在宣纸旁呼吸都重了些,圆润的脑袋抬起,黄金瞳中满是震撼。

初看她的草稿他只是震惊,完全没想到成果会是如此惊人。

青椒看不懂,可他看得懂。

这样的耕犁和水车若在田间大力推广,周国粮患不说根除,应付百年内人口无虞。

祝星揉了揉手腕,执袖将生花笔在青花嬉禽图笔洗涮了,将之置在黄杨木的镂雕笔架之上。

她轻舒口气,蛾眉宛转:“完成了。”而后垂眸对上黑猫仰起的圆包子脸,以及他炙热而迷茫的眼神。

“你懂对吗?”少女望着他狡黠地笑笑,眸若其人,星星。她没刻意去说他懂什么。

宗豫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掩耳盗铃地埋下头去。

黑猫懂什么呢?黑猫什么也不知道。

然后他绒绒的黑耳朵尖被轻飘飘的提起,整只猫被她拽入怀中,耳朵在她手中被不停揉捏着。

宗豫深感被冒犯,毫无任何威胁地伸出没有爪子的肉垫推搡着祝星的魔爪。

“别那么小气,给我摸一摸耳朵。”祝星手下不停,嘴上哄猫,“摸摸耳朵,这犁就叫做小鱼犁,车么,就叫小鱼车好了。”

宗豫若成了人,脸一定红透。耳朵被人搓着玩的感觉实在怪异得紧,偏他还反抗不得,只能无声地被她玩着。

什么小鱼犁小鱼车,他才不会被这样取悦。

何况这样要流芳百世的东西,怎么能取如此儿戏的名字。

只是他心中莫名其妙地生出些隐秘的欢喜。

纵然明知她那是对小鱼的爱而不是对宗豫的。可小鱼也是他。

冰雹落了一刻钟才停。

今夜是个不眠夜,不止是济北,各地皆有此物降落。

只不过济北最为幸运,有祝星预言,薛县令没有任何疑问与犹豫地下令各人夜间不得出门。

先前天气骤冷之事已经为他积下威信,这次百姓都很听他话,没谁作死地故意半夜在外面跑,试探天上到底会不会落雹子。

是以这次冰雹没有对济北造成任何伤亡,反而使薛县令在民间的声望更进一步。

哪个老百姓不希望自己上头的父母官能庇佑他们?

薛县令这样能为民着想又预测天意的好官,简直成了济北百姓心目中的神。

济北的神此时正坐在祝星下手,后怕地对着她道:“祝姑娘,多亏了你,我这官位才保住。”丝毫没拿她当外人,说起官场之事。

祝星笑得山水明净,温柔发问:“大人何出此言?”

薛县令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因着天寒,各地死了不少人。皇上受张太宰谏言贬了一大批无能之人以敬效尤。若不是有祝姑娘你帮忙,只怕我也在那无能之列了。”

她略惊讶,倒是发自内心的:“天之过,为何要降罪于人?张太宰是什么人?什么又是无能之人?”

“张太宰是我国一品大员,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最受他谏言。各地伤亡有多有少……张太宰言为何偏偏有多有少?多处为何不能如少处一般?天降此灾是为了让圣上辨别有能之人与无能之人,无能的,大多都被贬了。”薛县令说这些时也很苦涩,大约不太苟同张太宰的想法。

这话一出,在场的祝副管家以及青椒花椒都皱起了眉。见识有限,他们虽觉得圣上此举不好,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好,还是会选择服从。

祝星当真是对如今御座上那位以及所谓的张太宰刮目相看。

少见如此愚蠢得理直气壮之人。

天灾本就是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人力难及无可厚非。怪人所应对不及,实在是强词夺理。也不是人人如她一般可卜算天意。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薛县令,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县令察觉到她这一眼,心想真如王主簿所说,祝姑娘是最善良的人。他稍微透露出些许生活艰难,祝姑娘便会很同情他。

他也没有刻意卖惨,只是潜意识将祝星放在比他自己高出许多的位置,不自觉地选择示弱,希望能以此获得祝星的些微帮助。

可能他自己也不曾意识到。

然而祝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种心理,微哂。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旁敲侧击:“有多有少……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过人之人?”

薛县令眼一亮:“还真有!幽州太守祝严钏,那可是个奇人,三月不到连升四级,如今已经是幽州刺史了。此次他所掌幽州是各州中人员伤亡最少的,听说本能更少,但其下属有不听命令者。现在那些不听命令的都被他一本奏状参了上去,幽州如今可以说是大换血。这祝严钏可实在是个有手腕之人!”语气中歆羡之意十足。

谁都想一鸣惊人,自不必说做个一鸣惊人的官了。哪怕肝脑涂地,虽千万人,亦往矣。

祝副管家等人皆无声地笑,为祝严钏取得如今的成就而欢喜。

薛县令看着众人古怪的面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可巧,祝刺史和祝姑娘一个姓。”

祝星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端起香茶抿了口后慢吞吞道:“不巧,祝严钏是我叔父。”

薛县令倒抽一口凉气,失落又恍然大悟地看着祝星念叨:“怪不得。”

有这样出色的侄女,叔父如此,反倒才是不怪。

祝星欣赏着薛县令的脸色变化,一言不发。她不开口,自然是没其他人抢着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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