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全世界奔赴你而来
林佑看向那扇传送门,门里透着白光,隐隐可见绿意,她又看向这个美丽的幻影,问道:“你是谁?”
虚幻的人影泛着白光,她凝视着林佑,目光温和:“我名为夜之花,受到我传唤的人,你一定是光明且正义的,我相信你值得托付,”她微微蹙了眉,“在我的身后有一扇门,如果你不畏惧,穿过那里,你会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什么。”
林佑看了看受伤的霖瘾,寻思了一会儿:“你为什么在这里?这个结界是你设下的?”
“是,”夜之花有些难过,“我身受重伤无法再返回家乡,只好在此设下结界,等待有人听到我的呼唤,寻找能帮我们的人。”
“你需要什么帮助?我现在想救这个人,你有办法吗?”她问道。
夜之花看向霖瘾,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会有人救他的,”她的身影变得更加透明,飘向了林佑,双手合十向她祈祷,“原来你就是灯塔之火,你一定能做到的。穿过这扇门,会有人救他的。请去吧。”
她的气息很清澈,林佑甚至感受得到她的悲伤,她伸出手碰了碰她,她闭上了眼睛,落了泪,缓缓消散了。
“我的愿望也请一并带给他们。”
魔力消散在指尖的触感带着温度,红石落在林佑手中,“他们”指的是谁?门后面有什么?林佑来不及多想,救霖瘾要紧,她穿过那扇门走了出去,夜之花的消失带走了结界,传送门也关上了,林佑看了看空荡荡的身后,缠绵的悲伤久久无法散去,最后她似乎变得很安心,她好像……认识霖瘾?
传送门传到的是一座干瘪的山头,林佑看到的绿意只是一小部分,地上黄土干燥,细碎的尘沙随风就起,几块石头被风沙磨出了痕迹,恹恹的立着,四周不见可用的草药,林佑有点儿担心起来,背着霖瘾四处寻找,走了没多久山中忽然起了雾,还是可见许多石头,看似杂乱无章,但林佑感知到了魔力。
雾越发浓了,那魔力也越来越近,林佑察觉到有人在向他们靠近。
“欢迎回来。”
雾散去,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与一个阿姨出现在她面前,他们身上有同夜之花一样温和的气息,他们就是夜之花要找的人吗?
林佑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预言山谷,”那位拄着拐杖的老者走向林佑,他慈眉善目,声音低沉而稳定,“我是关木鸣,也是被称为预言者的人,灯塔之火,幸会。”
预言者!
林佑颇是惊讶:“就是你写下的预言?”
“呵呵。”关木鸣笑了两声。
“你不要救你背上的人吗?”那位阿姨也开口了,“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自会告知。”
“请吧。”
关木鸣领在前头,林佑拿出了那块红石,一边跟着一边问道:“你们认识夜之花吗?”
听了这个名字,阿姨忽然停了下来,她错愕看着林佑,但很快,她遮掩了自己的着急,什么也没说。
他们带着林佑进去了预言山谷,外面看着什么也没有的预言山谷里头别是一副生景,白练般的瀑布悬挂在远方,开满满山的花儿点缀涓涓溪流,展露姹紫嫣红的娇色,纳凉的亭子里一个小孩儿在里头跑来跑去,他见到了林佑,惊呼一声,匆匆跑走了,一切都生机勃勃。
林佑感叹着此处的神奇,心中默念着哪些花哪些草可以做什么药。
山谷中有一处石头砌成的医室,他们在那里救治了霖瘾,这个医室也不同一般,一棵形状奇怪的树处在最中央,它上面可以躺上一个人,为病人提供源源不断的魔力,霖瘾躺上去以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不仅如此,他对药物和魔力的吸收比普通人要快,身体里残留着黑色魔力,林佑看见了,顺便帮他炼化了。
这让她感到奇怪。
治疗很顺利,不出两个时辰,霖瘾的情况就稳定了下来,林佑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坐在医室外的竹篮吊椅上想着那个自称她师父的人,仔细的想,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可是师父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能死而复生吗?不,再想想尘瑶,尘瑶也是他复活的,复活自己,也不是没可能,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还想杀了自己、杀了霖瘾。
“你说过,你们会告诉我预言有关的事的。”她晃了晃吊椅,看向走向自己的阿姨。
她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有爷爷奶奶和一个大伯,还有那个在亭子里看见的小孩,他们笑盈盈的看着她,领着许多好吃的送到了她面前,极为熟络的坐在她面前的桌子旁。
“嘻嘻嘻!灯塔之火!”那个小孩指着林佑笑道。
她皱了皱眉,但没有拒绝他们送来的食物。
“我们都盼着见你一面呢!”那个奶奶说,笑得很是和蔼。
“应该不止是我吧,”林佑吃着饼干,“还有霖瘾。”
“你倒机灵,”阿姨道,“我是夏野,如我所说,我会告诉你预言相关,不过不要惊讶也别害怕,预言不是我们写的,是霖瘾。”
林佑一口差点噎着,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们,她的确猜到霖瘾和这里有关系,但没想到预言者就是他?!他不是一直不相信预言吗?怎么会是他写的预言呢?
夏野颇得意的看着惊讶的林佑,这消息也算她扳回一城了。
山谷名为预言山谷,谁为它取的名已经不知道了,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他们能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有着“预言者”的统一称号,但预言并不是奇妙的能力,那是有着魔力过敏症状的人群,能预知的人从生下来就有严重的疾病,他们大多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遗弃,得幸的是同样魔力过敏症的人之间有奇妙的连接,当新的病症者降生他们就能在梦中看到他们,他们就是这样找到彼此的。
关木鸣预见霖瘾时,他还只是个婴儿,在倾盆大雨的夜里,他的母亲带着他不断奔跑,这让关木鸣十分费解又心疼这位母亲,于是他马不停蹄去接他未来的徒儿,在找到他们的时候,他的母亲用尽了力气把他交给自己,为他取名“霖瘾”,就去世了。
霖瘾是个罕见的天才也是十分特别的预言者,关木鸣把他带回来就看得出他的不同寻常,对每个预言者很痛苦的病痛,他发病时一声不吭,哪怕疼到冒虚汗,他也不出声,正是他这种隐忍的能耐,他的性格也非常糟糕。
他很聪明,教给他的东西很快能学会,时常无师自通,把预言山谷里的书全看遍了,对他而言这些都很简单,导致他高傲自负且无所畏惧,一切都不在乎。
山谷里的另一个孩子,也就是夏野,两人年龄相仿,很容易玩到了一起,女孩子开窍的时间早,关木鸣发现了不对劲的苗头,告诫她道:“夏野啊,不要喜欢霖瘾哦。”
夏野不理解。
霖瘾每日游山玩水,好不自在,夏野就喜欢看他潇洒的样子。
关木鸣忧心忡忡看着两人,他时常如此,像个老头一样多愁善感,夏野背地里向霖瘾说:“关叔叔就要变成关爷爷了,他以前不这样的,你来了后他就这样。”
霖瘾不回答,也不关心,叔叔也好爷爷也罢,关木鸣就是关木鸣。
“小瘾啊,你有什么愿望吗?”关木鸣时常问霖瘾。
霖瘾摇摇头,问道:“夏野说你以前不这样,我来了才这样,你看到我的未来了?”
聪明的小孩就是这样,关木鸣哈哈笑道,点头。
预见相关病症者的时候预言者能粗略的看到他们之间的未来,关木鸣就看见了霖瘾年轻的时候就会离开山谷,但是一个预言者是怎么离开的呢?他们的身体在外面坚持不了,只有山谷里特别打造的环境才能让他们正常的生活。关木鸣不知道原因,但这一定会发生,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时间渐长,霖瘾丝毫没有要出去的迹象,夏野情窦初开,就向霖瘾试探,霖瘾的回答总是模糊且飘渺,他就像他表现的那样——不理解也不排斥,看起来不在乎。
夏野坚信他是喜欢自己的,因为一起待了十几年了,他从没和自己以外的人有过那么多交流,为了能让霖瘾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他、了解他。
霖瘾觉得自己和夏野玩得挺好的,所以夏野向他表白,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也是在这之后不久,他第一次预见了灯塔之火。
金色的有着耀眼光芒的人,他深深对她心动了,尽管梦里一切都很模糊,只是凭着感觉,霖瘾也喜欢上了她,但仅限在梦中,他不在乎现实,更不在乎预言和未来,他让关木鸣帮他把预言记下来。
这个梦缠着他,一点一点的深入,他甚至被这个梦吓得从床上掉下来,那太丢脸了!他竟然被梦里的人吓到了,她真实得仿佛就在自己身边,吓唬他不去找她的话,她就也不理他,这让他手足无措。
他还是让关木鸣记下来,还告诉他道:“我以后绝不要和这个人有关系!你一定要提醒我,以免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需要在乎她?”
“不需要不需要。”他说。
这场梦很长,先是短短的片段,再后来慢慢延长,他因此睡了半个月,预言山谷里的人还以为他要死了。
在梦里他与灯塔之火相处了几十年,他逐渐看清她的样子,十分端庄优雅的一个人,皮肤很白,隐隐透着光,赤金的双眸与赤金的长发,风吹起来的时候,她好像随风会飘远,梦里的他站在她身边,目光一刻也无法离开,他感觉得到自己深爱她,但梦醒来,空荡荡的,她不存在,也让他觉得自己要失去一切了。
霖瘾让关木鸣记下来,心中忍不住为她心动。
关木鸣笑他道:“你不是不要吗?”
霖瘾第一次感觉到心跳得如此剧烈,让他无法忽视,不过他还有夏野,他不能随便抛弃她。
他又梦见了小时候的灯塔之火,与长大后的她截然不同,一个备受欺凌、胆小爱哭又不漂亮的小女孩,做梦的时候他知道那是梦,所以一直试图保持清醒,当他醒来,他却又以为自己在梦里,他分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情,只是一个劲的悲伤。
这个梦太长了,从没有一个预言长到这种程度,长到他以为自己已经活在了那里。
“我,要去那里。”他向夏野道。
这让夏野十分意外,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忽然有了强烈要改变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这件事吗?”
“……”霖瘾无法向她诉说,自己喜欢的是那个人。
夏野不情愿让他离开,于是让他再考虑考虑,而且在外面他们的体质根本活不了多久。
霖瘾同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见她。
在他踟蹰时,这个预言还是继续的出现在他梦里,他看见了白黎末,看见了他的阴谋,还有连同一起的、世界的、可怕的现实。
他被它折磨得难以忍受,它仿佛驱动着他去到那里。
这个梦显现了白黎末做的剥离身体实验,它很特别,有点不像未来,而是过去,霖瘾意识到还有更深的东西不被看见,为此,他不得不离开预言山谷。
关木鸣听了他的梦以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怎么想也想不到霖瘾要因此离开:“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如果你希望这么做,我也拦不了你,但是……这个必须要山谷里的人都知道,特别是夏野。”
白黎末的想法是用他人的身体取而代之,这是最方便的,但霖瘾想到换身体的办法不止有一种,更何况白黎末最核心的内容是以温和的魔力维持身体,所以会用千年的灵树作为温床滋养,千年的灵树,预言山谷多得是。
霖瘾决定将自己的身体清洗一道,以灵树为骨,重铸肉身,打造能适应外面的身体,可这样的痛难以想象。
山谷里的人都持以反对,在听闻世界有灾难以后,又陷入了沉思。
“没有其他办法吗?难道你不出去会造成什么影响吗?”夏野担忧的问。
霖瘾摇摇头。
最终,大家只得同意,由关木鸣操刀对他的身体进行改造。
这场改造手术进行了数年,为了不被白黎末早早看透,霖瘾最后还清洗了记忆,清洗前,霖瘾写下了预言,将一切交予关木鸣,并希望未来他重新回来的时候,能再帮帮自己。
关木鸣含泪答应了。
最后作为预言者的霖瘾躺在神木床上时,脑中也一直在想那个女孩的事,他也做过不离开这里的考虑,那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灾难还会发生,灯塔之火仍旧会出现,只是……他的女孩儿会受到更多的欺骗、背叛和伤害,他不想让那发生,哪怕自己要背负背叛之名,用尽全力也要去到她身边。
好好抱抱她,安慰她,给她所有的爱。
关木鸣想自己送他去肆十五学院并留下预言的,但夏野自告奋勇,她想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那个白雪皑皑的冬天,他们告别了预言者霖瘾。
是了。
白黎末从霖瘾身上感觉到的熟悉感,是因为他们都对自己的身体动过手脚,若不是那道亲切的结界,他还怎么都想不起那段久远的往事。
第一次到预言山谷前,光秃秃的,白黎末不是很喜欢,不想进去。
带着他来的那个人将他轻轻抱起,温暖的怀抱让他放下戒备,他奶声奶气的问他道:“以后我就要在这里生活吗?”
“是哦!”那人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叫我多尔莫就行了。”
“多尔莫!”
白黎末把他抱得紧紧的,他很喜欢他,他身上的气息能让他一直以来的病痛缓解。
预言山谷看似是光秃秃的山,山间却有很美的瀑布,宛如仙境般遗世独立,多尔莫身上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染上的,白黎末自然而然也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藏着结界,外面的石头就是结界的阵法,这种结界预言者们精心设计过,一般人很难打破,多尔莫是个伟大且智慧的人,他教导着他每一件事物,白黎末也喜欢听他讲课,他最喜欢和他在瀑布下读书、学习。
一开始,白黎末并不知道多尔莫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在来这里之前他们根本不认识,只是父母把自己交给了他,让他跟着他学习,直到来到预言山谷的一个月后,白黎末在梦里梦见了预言山谷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个人和他成为了玩伴。
梦里看到的场景很真实,白黎末对这感觉很新奇,于是立马去告诉多尔莫,但多尔莫并不在山谷里,他跑遍山谷找他,然后在门口迎接了回家的多尔莫,他带着的是白黎末在梦里看见的第三个人。
白黎末这才明白这叫“预知”,只不过预知并不是神奇的能力,它本质上是一种魔力过敏的症状,他了解了自己在家中为什么时常犯病,却无人医治,导致父母经常以泪洗面。
预言山谷就是以前的魔力过敏的人留下的治疗方法,他们能在这里正常的生活。
“那,你是通过预知找到我的吗?”白黎末问多尔莫。
多尔莫笑了笑:“真聪明。”
白黎末觉得这实在太好懂了,而且这并不值得高兴啊,痛苦会伴随他们一生。
“这种魔力症状虽然让我们痛苦,但它也带来了一些不错的收获,比如,我可以碰见我可爱的小徒弟们,”多尔莫道,“它呈现的自己有关的未来,让我们能好好策划现在。”
“哦!!”白黎末视多尔莫为无所不能的。
即使身体限制很大让多尔莫一身才华无处伸展,但他从未因此伤心,他相信自己能做到很多事,相信光明不会辜负他们。
“过去的几千年里预知也帮助世人渡过了很多次灾难,看啊,即使身付痛苦,也能做成伟大的事。”
多尔莫怀有信仰,他向往的光明,白黎末也很喜欢。
预言山谷有规定,不能向外界表露自己的身份,在向外传达信息的时候,只留信息不留姓名,白黎末跟着多尔莫去传过几次讯息,知道外界称他们为“预言者”,他们很崇敬预言者,帮他们规避了很多问题,但那些讯息时大时小,有时候只是提醒一个老奶奶记得关鸭子——在预言山谷修养好的话,他们能有几天时间出去玩。
随着白黎末长大,他发现在自己的预知里经常会出现一抹金色,凌厉而耀眼,但很模糊,他知道那个人可能和自己有关,但他已经在梦里见过它好几次,它都没有出现。
多尔莫提醒他不要因为没有发生的事而焦虑现在。
白黎末听从师父的话,他相信他,相信他一定是对的,一定会站在自己身边的。
求知欲望强烈的白黎末,预言山谷所有的内容开始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为了能到外面的世界研究,他开始钻研怎么治疗自己的病症。
他偷跑出预言山谷,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来实验自己的身体到底能承受到哪种程度。
魔力过敏当他们在外待久了,会开始流失自身的魔力,外面的魔力就开始涌进来,侵占身体,那很痛,钻心的痛。
每一次,他都痛晕在外面。
醒来,就回到了预言山谷,他以为多尔莫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关心自己,这让他更有了信心,肆无忌惮把自己当作实验品。
当他兴致勃勃的拿着自己的结果向多尔莫庆祝时,多尔莫第一次拒绝了他,劝说他不要再那么做。
白黎末被严肃的多尔莫吓到了,他忙解释自己是为了治病才这么做的,多尔莫道:“不要再做了……那会让你极其痛苦。”
“没关系!只要治好了这个病,那以后世上就没有预言者,我们都可以自在的活在外面!那不是很好吗?师父!”
多尔莫痛哭流涕,看着他的眼神怜惜又不忍,似乎在与他道别。
多年后,白黎末才懂他眼神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