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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2EP2:先辈子弟(5)

oR2-Ep2:先辈子弟(5)

华盛顿也不过如此,和同样被冰雪覆盖但依旧努力保持着昔日繁华的纽约相比,合众国的首都如今显得更加衰落。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道路两旁废弃的汽车让麦克尼尔想起了乌克兰那些死寂的城市,倘若不是顶着首都的名头和国父华盛顿的遗产,这座远远比不上纽约的城市将彻底被新冰期淹没,成为历史记录中成千上万个废弃城市之一。坐在宽敞的轿车内,StARS小队一行人穿着参加典礼时的礼服,希尔兹上尉甚至把他那几枚少得可怜的勋章挂在胸前,以此在那些手眼通天的权贵面前努力展示自身的利用价值。好消息是这场由NFFA和柯蒂斯参议员主导的会议上不会出现总统或是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不然就凭众人并未统一的对外口径,只要稍微和那些身经百战的老狐狸说几句闲话,很容易暴露他们的真实面目。

麦克尼尔和汤姆的胸前都空空如也,即便是兰德尔下士也得过勋章——下士和他们开玩笑说,只要他们回乌克兰前线多参加几次战斗,获得勋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五人当中最年长的萨拉斯中士在被编入乌克兰派遣军以前曾经在中东服役将近五年,他的第一枚勋章也是那时候拿到的。坐在最前排的司机并不关心后面的军人们在谈论的话题,作为一个合格的办事员,最重要的守则就是不要随便透露自己掌握的情报。

“他们应该派人把道路两侧的车辆都挪走,这些车已经生锈了,我估计它们的主人不会有机会回来了。”

“那样会遭到反对的。”萨拉斯中士说道,“只要你派人这么做,第二天就会有市民抗议你把无主车辆充公的行为……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废铜烂铁除了被送进垃圾处理厂之外没有别的去处,那些人也知道,但他们就是想让其他人怀疑警察会在第二天也把他们的车子用拖车拉走。”

“非蠢即坏。”希尔兹上尉头也不抬地给出了一个评价。

在他们离开纽约前往华盛顿的当天,NFFA成员走上街道并设立了许多报名点,看起来是打算开展一个大规模的社会活动。很快,新闻报道证实了这一点,而真实内容和众人起初想象的方向大相径庭。NFFA聘请的大学教授和专家们说,他们急需找到一个解决失业率和犯罪率持续走高的手段,并决定提出一个大胆的社会实验来验证自己的猜测。简而言之,在纽约市、纽约州和合众国有关部门的配合下,NFFA将在纽约设立一个特别实验区,在未来的某一段时间内,实验区内的任何犯罪行为不会被追究。一些支持这项实验的公民认为,合众国的平民确实应该有合法的手段发泄内心的戾气。

“这会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自愿的社会实验。”麦克尼尔望着窗外站立在雪中的卫兵和警察,这些人是被NFFA安排到附近维持治安的,“其实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允许我们将魔鬼释放出来并不能让魔鬼消失。”

“话虽如此,NFFA获得的支持超乎想象,许多公民认为法律唯一的作用就是限制他们的行动,而他们不想被限制。”上尉还在看着平板电脑,他调取了中午的新闻给其他人观看,“这很奇怪……就算法律确实存在不公正的地方,不处罚一切犯罪行为势必导致社会崩溃,但从调查结果来看,大部分自愿参加实验的平民和非实验区对实验进行声援的平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的思维太线性了。”

“【线性】,有趣的概念。”麦克尼尔笑了。

“数学理论当然可以用来形容人的思维。”

不管NFFA的社会实验会引起多大的抗议,身处华盛顿的StARS小队正要前往NFFA的其中一个大本营。将其称之为【其中一个】,是因为NFFA原本的总部在南方,而设立于华盛顿的办事处也随着其业务的活跃变得越来越重要,圣会顾问或参谋长本人必定坐镇此地以随时掌控最新情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真理之父行踪诡异,一般人不可能知道这位当代先知的准确位置,只有作为首席顾问的参谋长出面为NFFA处理大部分事务。对于麦克尼尔而言,他最大的劣势是缺少情报,希尔兹上尉也不能获得更多的消息,NFFA在他们眼中是完全的黑幕,谁也看不清幕布后面藏着什么。

迄今为止,麦克尼尔获得的唯一有价值消息是舒勒派人告诉他的。

“你们最近一定有机会和NFFA的高级干部接触。”那个自称叫雨果·方克的瑞士人草草地和麦克尼尔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记得和一个叫亚当·希尔特的人联系,他很重要。”

埃贡·舒勒上次因为麦克尼尔鲁莽地和他通信而责怪麦克尼尔,一向注重保密性的舒勒当然不会随便派人传递毫无意义的消息。这就意味着,在舒勒看来,他们和这个叫做亚当·希尔特的人是否能够建立稳定关系,比向柯蒂斯参议员甚至是真理之父本人示好还重要。麦克尼尔一头雾水,他甚至不知道亚当·希尔特是谁,于是他委托希尔兹上尉急需调查,得出的结论同样是情报受到封锁。看来,NFFA正试图让他们整个组织的成员在合众国的信息网络中彻底销声匿迹。

车子停在一栋并不高大的建筑前,司机打开车门,和前来迎接的警卫交谈了几句,才允许众人下车。即便警卫们的眼中带着戒备,当他们看到希尔兹上尉胸前的勋章后,这种戒备几乎是瞬间变成了畏惧。众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宽敞的大厅内十分昏暗,电灯也熄灭了。麦克尼尔耐心地等待着司机来到他们前面领路,并在一个拐角处打开了通向地下室的入口。他就知道NFFA不会把办事处放在地表,不然一个发疯的精神病人就能把NFFA在华盛顿的高级干部全部剿灭。

一行人通过了一个漫长的走廊,沿着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向着地下室前进。没有任何人在途中说话,难得的宁静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进行思考的机会。他们事先商议好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和NFFA的沟通完全交给麦克尼尔和希尔兹上尉,其他人不到必要的情况最好不要说话。NFFA的势力大得超乎想象,他们能够在华盛顿建造这么多地下窝点,也许白宫里都有他们设置的秘密通道。最坏的情况……总统也是NFFA推举出的木偶。

眼前豁然开朗,重现的刺眼灯光让众人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他们所受的训练使得这种强光被他们理所当然地看作了闪光弹。柯蒂斯参议员没有出现在这里,端着酒杯和一名戴着眼镜的高瘦男子交谈的是怀亚特·柯蒂斯,他看到麦克尼尔一行人抵达,连忙热情地邀请他们进入大厅,并主动向麦克尼尔问好。

“没见到参议员,真是遗憾。”麦克尼尔和怀亚特·柯蒂斯握手,“我本来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

麦克尼尔不知道柯蒂斯参议员最后为何会同意将见面机会和NFFA安排的活动合并为同一个仪式,从柯蒂斯参议员本人并未出席这一点来看,他可能十分担忧自己失去主导权并沦为NFFA的陪衬,于是老柯蒂斯干脆不出场了,把他原本应该负责的工作全部交给了怀亚特·柯蒂斯。这从来也不是什么仪式,而是肮脏的交易。如果真的有人愿意为StARS小队的英勇举动而举办什么庆功宴,那应该是军队或合众国其他部门的事情,NFFA只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可靠的打手和代理人。他们需要英雄,尤其是真正的战争英雄。

墙壁的左侧刻着一些文字,麦克尼尔走近仔细观察并小声地读了出来:

【愿主保佑美利坚再生国父,感谢您净化我们的灵魂。天佑美利坚,国度重生。】

“我以前提议他们更多地在这些发言中体现主而不是我们这些人的重要性。”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看到麦克尼尔对这几句话产生了好奇心,于是走上前来为麦克尼尔解释,“我们也该更多地遵从主的教诲……人不能代替上帝。”

“你知道,有些人说现在不会有新的先知,先知的时代过去了。”

“先知有许多定义,如果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去准确地判断时局的发展,或者掌握足够控制局势的力量,他就可以是新的先知。”高瘦的青年看到了麦克尼尔胸口的姓名牌,“原来你是麦克尼尔先生,我从别人那里听到过您的那些事迹。不要说在乌克兰,放眼合众国,敢和盖特曼顶嘴的人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在随后和怀亚特·柯蒂斯的交谈中,麦克尼尔得知此人便是现任的圣会参谋长本杰明·佩里(benjamin perry),也是真理之父的左膀右臂。奇怪的是,纵使佩里本人经常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并代表NFFA和真理之父处理诸多事项,他在网络上的资料依旧少得可怜,或许这仅存的一些资料还是因为NFFA担心外界说闲话而故意放出来的。大厅内还有一些穿着NFFA制服的人,他们和StARS小队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打算在真正的大人物出场前不明智地和今天的客人们提前接触。

麦克尼尔总觉得这个大厅处处透着古怪,他想起了李林为他提供的那个栖身之所,两地的布局实在是太像了。按照记忆,他顺着墙壁的一侧行走,打算看看自己的房间所在的对应位置是否有什么机关。当他接近那处墙壁时,墙壁毫无预兆地开启了,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厅,和他随行的则是一个打扮体面的青年人。看到中年男子后,大厅中所有穿着NFFA制服的人全部停下了手头的事务,纷纷转向中年男子所在的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不用别人提醒,麦克尼尔已经知道了答案。

“向您致敬,真理之父。”

“你是外人,暂时不用遵守我们NFFA的规矩。”和麦克尼尔预想中的相同,真理之父是一个仅凭简单的几句话就能让人放松戒备的和善中年人,麦克尼尔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敌意或是他曾经在敌人身上见识过的汹涌蛮横。真理之父先是来到在场的每一个NFFA成员面前,按照他们自己的一套礼节问候对方并说了一些鼓励的话,最后来到佩里参谋长身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看起来对佩里最近的工作不太满意。刚才还和怀亚特·柯蒂斯滔滔不绝地谈话的佩里一言不发,也不敢对真理之父提出的任何看法表示反对。当真理之父偶尔需要他表态时,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是或不是。

怀亚特·柯蒂斯来到真理之父身旁,急促地说了几句话。真理之父皱起了眉头,疑惑地向小柯蒂斯提出了问题:

“那么,柯蒂斯参议员知道这件事吗?”

“他正是为了善后才离开的,想必事态不容乐观,我们需要尽早做好准备。”

“我以前提醒过你们,可你们把我的忠告当成是谎言。”真理之父不满地扭过头,“但是,我依旧会向你们伸出援手,这是主的诫命。”

和组织成员交流过后,真理之父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StARS小队身上。他略带歉意地说,由于他们不想让StARS小队惹来更多的麻烦,所谓的庆祝活动是不会公开举办的,StARS小队可能也不会有在聚光灯下接受采访和吹捧的机会。对于这一点,麦克尼尔并不意外,他早就意识到合众国方面的任何组织或机构都不会愿意让牵扯到oUN的StARS小队抛头露面。但是,本来打算着借着这个机会出人头地的兰德尔下士似乎没掩饰好内心的波动,他的表情明显地出现了变化,并被周围的NFFA成员看在眼里。萨拉斯中士似乎是看出了NFFA干部们的不满,他连忙拉了兰德尔下士一下,示意后者控制好表情,别被NFFA当成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

一旁为其他NFFA干部和客人倒酒的侍从端上了新的饮品,呈到众人面前。

“你们是合众国的英雄,也是身体力行扞卫信仰的战士。”真理之父指着盘子中的酒杯,“我对你们的故事很了解,你们知道的一切同样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当然,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请各位喝掉这些酒,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念一下墙上的誓言。”

麦克尼尔看了看有些犹豫的战友们,头一个走上前,一饮而尽。

“blessed be the New Founding Fathers for letting us purge and cleanse our souls. blessed be America, a nation reborn.”

NFFA总不会想办法把他们毒死在这里,众人心一横,索性照着麦克尼尔的举动喝完了酒。事后据希尔兹上尉回忆,这酒的味道和他们能在市面上买到的货色没什么区别,不知道NFFA为什么会把如此廉价的商品弄到宴会上充当饮品。

真理之父不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活人,而且是比大多数不近人情的人形机器更鲜活的人,这是麦克尼尔现在的想法。他之前有关真理之父可能是假人的推断全部错误了,正处在迷茫之中的麦克尼尔需要从真理之父本人这里得到有用的情报。只要真理之父是个人而不是机器或一群人制造出来的假人,他就必然存在弱点,再理智的人也会有疏忽,麦克尼尔正希望利用这一点让真理之父和他们之间的力量对比发生些许改变。

“我有些话想和麦克尼尔先生单独谈一谈。”望着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的佩里,真理之父发出了新的命令,“你先和其他人聊一聊,确保他们的合理要求得到满足,希尔特。”

原来这个跟随真理之父一起入场的青年就是亚当·希尔特,麦克尼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脸,但希尔特只是木然地向着其他四人所在的方向前进,而后开始和有些失意的佩里参谋长交谈起来。迈克尔·麦克尼尔紧跟在真理之父后面,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他有些好奇为何真理之父不安排保镖看守,万一麦克尼尔是个刺客,真理之父绝对难逃一劫。

“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放心地允许你和我单独交谈,对吧?”

“啊?确实如此,您——”

“放心,我不会什么读心术,也不会魔法,我只是个总有一天会死的普通人,唯一的长处在于比别人多思考。”环视着简陋的房间,真理之父请麦克尼尔坐在门旁的沙发上,他本人则来到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前,擦干净椅子上的灰,才坐下并继续和麦克尼尔交谈,“在你们和我们取得联系以前,有关你们的一切情报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我们也很清楚你们的目的和当前最担心发生的事情。假如你们安分守己地按照我们的命令办事,我会保证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形式追究你们在乌克兰的过失。”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办事,如果NFFA想办的事情能通过一般渠道和一般人手来解决,他们根本不会和StARS小队接触。麦克尼尔越来越感觉他们跳进了一个陷阱,想出去也晚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集体讨论才能得出结果。”

“好习惯,做出重要决策时应该谨慎。”真理之父笑着点了点头,“我找您单独交谈,也并非是想要私下里打成决定……尽管根据我的看法,您确实是小队内真正的主导者。您是个聪明人,麦克尼尔先生,和聪明人谈话不必瞻前顾后。”

“也有许多人说您是先知。”

“魔法都已经出现了,再出现先知也不是不可能。”真理之父并未否认这一点,“但是,我想告诉您的是,我用来判断局势的工具始终是我的头脑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机器和魔法,人的延伸永远不会代替人本身进行思考。言归正传,你们出发前应当已经得知了我们NFFA最近在纽约即将开展大型社会实验的消息,这是我们试图挽救合众国的第一步……而在那之前,我们要试探公民的承受极限,一步迈得太远会引起难以想象的后果。”

麦克尼尔紧张地思考着这些线索导向的结论。整个世界面临的最大危机是新冰期带来的饥荒和随之引发的战争,合众国能够不受饥荒影响的唯一原因是它能够凭借自身的绝对支配地位而随意抽取物资,为了不让饥荒蔓延到合众国,保持这种支配地位是必要的。然而,NFFA内部却不乏主张退守本土的声音,这些人认为合众国已经在外界事务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假如合众国将这些资源用于解决内部问题,许多顽疾早就该消失得无影无踪。

“合众国还没有坏到需要拯救的程度,尊敬的真理之父。”麦克尼尔思考再三,还是不得不坦白说出自己的看法,即便可能冒犯真理之父,“再说,军队应该保持中立。”

“我们面临的困境是恶性循环,最后霸权和粮食两样都会丢掉,如果我们不解决造成问题的根源,歌舞升平总有消逝的那一天,而在局势每况日下时自诩保持中立的官僚和军人应当为此负责。”真理之父没有生气,麦克尼尔甚至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不满,“麦克尼尔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也认为每个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必关心外面的大事。对发生在眼前的灾难无动于衷,和推波助澜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是我们?”

“合众国需要英雄,真正的英雄,不是只能活在海报上的神像。此外,不同群体的反应对于我们即将进行的社会实验而言至关重要,你们幸运地处在分界线的边缘……”

麦克尼尔又和真理之父聊了许多话题,从NFFA的宗旨到合众国的现状再到国际局势,他对自己为何管不住嘴感到惊讶。他原本没打算和对方说这么多,说得越多就越暴露真正的立场,而麦克尼尔必须保证外人认定他们五个人是共进退的,倘若外界能够分析出五人之间的根本性差距,也许就有办法逐渐将队伍分化。不过,真理之父看上去并不是丧失理智的狂热者,他对局势的判断大多出自一种冰冷的客观视角,有时甚至过分地客观了。他对麦克尼尔说,以当前的状况,为了更好地解决两大难题而暂时退守本土是值得的,这也是NFFA从不封杀这类言论的主要原因。

“饥荒和霸权。”麦克尼尔反复念着这两个词,“而我们为合众国换来了oUN和乌克兰的臣服,那里的粮食也会继续抵达合众国本土。”

“没错,你们让合众国摆脱了一次可能出现的危机。从这一点来说,你们五个人是整个合众国的恩人,就算总统把你们请进白宫接受表彰也不过分。”真理之父又一次笑了,“很高兴我们在绝大多数话题上都有共同看法,麦克尼尔先生。现在,请您和您的同伴们会合,你们将在佩里参谋长的带领下详细地了解我们NFFA多年以来的主要工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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