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沈氏却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给徐睿讲完一段三字经,让他自己写会儿字,她想了想还想再去看看宁姐儿。
于是沈氏便去了厨房,等她进去,却见到了不一样的徐宁。
厨房里的宁姐儿虽然瘦小,但做事利索,脸上还带着充满希望的浅笑。
这笑容浅浅却十分明媚,似乎还发着温暖的光。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了?
自从……
沈氏有些怔怔,又想起下午徐宁说得那些话来,只觉心口像被割一样生疼。
“母亲,您怎么来了?”
正忙的宁姐儿见到她来,便扬起一张笑脸问道,一张小脸天真又可爱。
沈氏望着这样的女儿心中一钝痛,险些又要落下泪来。
“好姐儿,”沈氏连忙忍住眼泪上前搂住她,“你下午说的话娘亲都记住了,不管世事艰难,娘亲都怜你疼你,娘亲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一生能平安喜乐,……若你喜欢,你便活得肆意些罢。”
“只是那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沈氏说着话,眼里蓄着的泪,终于吧嗒一声落了下来,滴在徐宁肩膀处那叠了两层的补丁上。
沈家是实打实的大族,她父亲虽然是老家旁支,但沈家嫡支在京有不少在朝为官,她亲生母亲也是真正的清贵淑女,她是这样的出身,小时跟在外祖身边读了那么多书,她又向来规矩懂事半步不敢踏错,可偏偏命运弄人,谁想竟然流落到这村野之间,连累子女受这样的苦楚!
她哪能听得那不知廉耻那四个字!
她的女儿,本应如珠如宝,无忧无虑,可偏偏却让这生活逼得说出食不果腹便不知廉耻这样的话来!
这让她如何受得住。
她这辈子已经能望到头,可她的宁姐儿还小,不该过跟她一样的一生,既然这礼教不给她的宁姐儿活路,那她就给宁姐儿自由吧。
沈氏暗自咬了牙,止住了泪,对徐宁笑了一下。
这笑得并不好看,可徐宁却感受到心里升起一股热热的怪异感觉。
此刻沈氏的悲伤,她看得再真切不过了。
她也没想到沈氏这般绵软传统的性子,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她的那些说辞沈氏并无起疑,并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变化是因为内里换了一个灵魂,而是真的相信是因为经历了生死而开了窍的。
因为这具身体是她的女儿,沈氏便无条件地相信她支持她。
这种相信,竟让徐宁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她在现代的父母一直为了钱吵吵闹闹,然后离异又各自再婚生子,她从小便冷眼看着,后来稍大些便能独立自主,而且她能扮乖耍心机,又能学习赚钱做事业,自己一个人日子也过得风生水起。
只是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还能有一个母亲。
慈爱的,事事为她考虑,无条件相信她的母亲。
原来有母亲是这样的感觉啊。
徐宁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她伸手握住了沈氏的手,她感觉到这双手粗糙枯瘦,但却十分温柔。
正好夕阳斜着打了光过来,将母女俩的身影笼罩其中,晕地格外温情。
家和万事兴,日子总会慢慢过好起来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徐宁才起床,就有人来叫门了。
来人是徐景的小女儿徐小芽,是个比徐宁还小上两岁的小女孩。
徐景家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徐大林早两年就外出做工了,听说跟了个掌柜做跑堂,已经算出息了。徐二林是二子,比徐宁长三岁,却比徐宁高上一个头还不止,平时跟着父亲上山下地,已经是个准劳力了。
然后就是最小的徐小芽,因为是幺女便偏疼些,家里的吃食又够,便养得比村里同龄人稍微圆胖一些,不过她爱笑,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看着就十分可人疼。
至于今天为什么是徐小芽来,原来是昨天父子俩回去把事情一说,他家的婆娘,徐宁是惯叫春婶的,便埋怨起自己当家的来。
春婶心细,知道沈氏出身与他们不同,女儿教养得严,要是徐宁再这样跟着他家两个男人进进出出,不等村子里传出闲话,沈氏便要先不饶他们,可这又是徐宁出的主意,若不让她再去一趟看看成效又实在说不过去,要不是她要操持一家实在腾不出身,她还想自己陪着去。
后来又考虑到要是捕鱼能成,就不是一趟两趟的事,想想就让自家小女儿一起去了。
反正父兄都在,就算进山也不会出什么事,也能给徐宁作个伴,免得落人口实。
已经被徐宁说服的沈氏见此安排,心里也略安定了一些,给徐宁揣了一个她早起做好的豆粉饼子,便让她去了。
徐宁和徐景父子二人心中都期待那捕鱼笼的效果,一路没说什么话只赶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昨天下笼的溪谷。
笼子被藤子拴着,经过溪水一整夜的冲刷稍微被冲开了一些,但好歹还在,见徐景下去,留在岸上的三个小孩便都翘首看着。
只见徐景费力地将鱼笼拖上旱地,将缠和两个笼子的藤子解开,头伸到大的那个笼里一看,发出“嗬!”的一声。
随即他便抬起头来,笑着对岸上喊道:“好多鱼!”
徐小芽一听,当即拍手欢呼起来,徐宁也舒了一口气,脸上笑了起来,徐二林看了徐宁一眼,脸上也是笑,见父亲一个人拿鱼笼爬石不方便,便下了溪谷帮忙。
少年人的身体才开始抽条,手长脚长的,可因为过于小心而缩手缩脚的显得有些滑稽,逗得在岸上看的妹妹哈哈大笑,他听见后也不恼,反而回头用手指拉着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却没想占了青苔的手指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更加滑稽的痕迹,徐小芽更加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连徐宁看着也微微抿起了嘴角笑了。
可少年人见了,仿佛忽然吃了大力丸一般,手脚都灵活起来,飞快地到了父亲的身边,将那笼子连鱼一起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