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陋居
“景叔，我觉得蔡老爷亲切，我们不妨走这一趟，反正也不碍事，若是婶子觉得白住不安心，那到时豆腐论豆腐的钱，住宿论住宿的钱，如何？”
被问的徐宁似乎并不需要思考，或者说她早就想好了，就等着徐景这一问，好名正言顺地将这番话讲出来。
并且还照顾到了刚才失态的农妇的心意。
蔡老爷见人无数，他一听徐宁的话，立刻听出了这个小姑娘的厉害之处。
徐景听了徐宁的话，也没有再多想，很快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也好”，并且给蔡老爷行了一个他前段时间见陈坊行过许多次的礼节，他却不知道那是文士用的揖礼，只当是除了跪拜之外最重的礼节，说道：“那就麻烦蔡老爷了。”
徐宁见了，歉意地对蔡老爷笑了笑，说道：“我定会将豆腐做得十分美味，不会让您失望的。”
蔡老爷哈哈一笑，自是应下，也没在意这些礼节上的小事。
既然徐宁已经应下，蔡老爷便不想再在这里多待，直接将徐宁当成主事之人对待，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宁却不肯，要让蔡老爷这个主人和长辈先行，惹得蔡老爷看着她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倒是爽快地走在前头了。
他们前后不过片刻时间，点的菜肴还没来得及做，蔡老爷便让他们做好了送到他住的那院子里便是，这一打岔徐宁倒是想起一事，便说道：“听说店家有火腿，不知道蔡老爷可否买一些回去，那东西用来和着豆腐，能做成十分鲜美的羹汤呢。”
见徐宁这样说，蔡老爷也没二话，当场跟跑堂小哥要了一些生的火腿到时一并送到他府上，倒是徐宁又让他多看了两眼，说道：“小娘子看着年纪不大，但对吃食还是有些讲究嘛。”
徐宁不知道整个东陵郡都是不产火腿的，都要从外地运来，价格高得很，要不是有蔡老爷这样的一位阔气的老饕主顾，店家都不会进这种食材，只是她在现代见惯了各种食材，这次又是有心想表现一番，才有了这一出，她听到蔡老爷说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好微微福了身，说了一句“蔡老爷廖赞了小女不敢当”这样的话。
见是这种客套话，蔡老爷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往外走去，他是坐轿子来的，轿子里可装不了这么多人，只好又跟店家借了一辆马车和伙计，徐景一家和徐宁一起带回去。
这马车原是店家拿来运些蔬果米面的，并不是特地拿来坐人，到底简陋了一些，蔡老爷身边的管家蔡大还特意过来赔罪，和他们一起坐了这辆车，可就是这样一辆马车，也不知道比钱大成的牛车好上不知道多少，春婶坐上来仍觉得惶恐，只是她记住了刚才在雅间里的事，不敢随意开口，徐景又是带着徐二林和蔡大做一排，这边是她和几个小丫头，也算是分了席，春婶觉得不安，连带着徐小芽也害怕起来，不敢说话，只紧紧贴着春婶坐，拿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徐宁坐在春婶的另一边，见春婶这样紧张，便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悄悄地拍了几下她的手背，见春婶转过头来看她，她便对着春婶跟往常一样笑了笑。
这是在自家院子见惯了的。
春婶望着徐宁的笑容，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与之相关的许多事，不知怎么的那根一直绷着的弦就松了下来，脸上紧张不安的情绪也顿时放松了。
有宁丫头在呢。
宁丫头可没出过什么差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她已经对徐宁信赖到了这个程度。
蔡老爷住的院子并不远，出了东街，又拐过三条比西街那边更宽的巷子，就到了一个一进的院落，布局跟徐宁家的类似，但是更正规些，进门先是垂花门和影壁，前面也有倒座房，再进去是一个正方形的大院子，跟真正的好宅子还是有些差别的，但白墙乌瓦，新刷了朱漆的游廊柱子，仍让从未见过这等宅子的春婶和徐二林等人啧啧称奇。
他们原本以为村子里族长家那一间连着一间的超大院落，就已经是够好的了，没想到真正有钱人的生活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而且这只是蔡老爷在小镇上临时租下的一个院落，这样的房子在他眼里真的算得上是陋居了，只是这镇小，要再好的也难找了。
蔡大也是个约有五六十的老人，看着比蔡老爷年纪要长些，背微微佝偻着，对着徐宁他们脸上都是带着亲切却不亲昵的得体笑容，若他不说话时，便几乎没什么存在感，走起路来也是没有什么声音。
进了院子，蔡老爷自往主屋去，徐宁等人便由管家蔡大带着往后院去，蔡老爷出行在外，身边仆人也不过七八个人，便都在主院住下了，原本留给仆人奴婢住的后院便大多空着，正好这次可以给徐宁他们借住。
厨房也设在了后院，徐宁到了之后，也不敢怠慢，立刻将豆腐抱去了厨房，准备动手做了起来。徐宁很清楚，尽管蔡老爷待他们亲切，但实际上双方的身份差距让他们并不能平等交往，只不过自己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才一直对他们以礼相待，但她却不能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得意忘形，忘了自己应做的事。
厨房里原本就还有两个厨娘，也听了蔡大的吩咐，正在厨房里等着徐宁，大概两位都是蔡老爷的心腹，都被赐了蔡姓，按年纪大小分别称呼为蔡婶子和小蔡婶子，年纪也在四五十岁上下，长着圆胖的脸，只是蔡婶子更高些，小蔡婶子略矮些，也显胖，两位见徐宁是这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好奇地看了看她，都十分和气地问道：“小娘子，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尽管说！”
徐宁也不客气，笑着应了一声“哎”，便问起今日厨房里还有些什么来。
两位蔡婶子见徐宁落落大方，行事也有调理，并没有寻常农户人家的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原本因为她的体型和年岁而生出的轻视之心也都收了起来。
既然能被蔡老爷随行带着，想来这两位厨娘也不会是什么庸俗之辈，因此徐宁并没有把太多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用她带来的豆腐给蔡老爷做出好菜来，只要入了这位的青眼，自家豆腐往后可不愁没有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