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第一张全家福

夫妻俩的视线终于全部落在女儿身上的时候，城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同车的小朋友刚好同他的家长一起路过，她连忙喊着对方来帮忙拍照。

顾文笑着将手里的手机递给那孩子的父亲，笑着请求：“老兄，帮个忙！”

小朋友的家长看了看一家三口，欣然同意了。只是在拍照之前先提前打了个招呼道：“三位，在下拍照技术有限，拍出来要是不好看，可不许生气哈！”

一家三口这会儿倒是有志一同地笑，同时冲着那小朋友的家长摆摆手道：“没关系！”

陈签和顾文分站在城城旁边，女儿一左一右拉住了爸爸和妈妈的手，然后俏皮的抬起一只小脚，身子往前一倾，笑着对对面的叔叔喊道：“叔叔！快拍！我这样很快会累的！”

对面的孩子家长听了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捏着手机咔嚓咔嚓地连续拍了好多张照片。

最后将手机递还给顾文的时候还一脸羡慕，也半是调侃地对他们说：“真羡慕你们啊，感情真好！等会儿你们看看吧，笑得都像一朵花儿似的！”

他说完笑着走了，留下顾文和陈签不约而同地将脸上的笑意撤下来，又从手机里调出刚刚拍好的照片看。

感情好？从哪里看出来的？

照片上，一家三口的笑容倒是一致——城城像极了爸爸，也像极了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而陈签和顾文，都微垂了眼睛，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笑容里都有着“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以前也一直有人说他们一家三口长得像，他们都是不怎么信的，孩子长得像父母无可厚非，但是他们俩可是完全两个爹妈生的，怎么可能长得像！

与顾文手机里存的那张照片相比，现在看起来，夫妻二人的长相，的确也已经有七八分相像了，尤其是笑开的时候，唇角裂开的幅度都是相似的。

可见，在一起生活的久了，都会有趋于同化的状态。可能在婚姻生活里，最初的最初，双方都有在努力向着彼此融合吧。

最后即便结局不尽如人意，但共同生活过的痕迹或许也是永远都抹不掉的。

一双新鞋，刚穿的时候，虽然不一定适应，但是，或为了它漂亮的外表，或为了它不菲的价值，或为了其他的什么理由，总是想得意穿到人前。

即使它有些不合脚，为了自己喜欢的那一点，或者调整或者忍痛，想着有一天自己与鞋子总会完美契合。

在脚开始适应鞋子的时候，可能会疼，可能会挤，因此脚也会随着鞋子而变化。

或许连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脚就已经改变了形状。

只是有些鞋子，适应了之后，最终会合脚耐穿，而有一些，却终归不能达到契合的状态，注定是要被换掉的。

鞋子保留时间的长短，取决于脚对不合脚的鞋子的耐受力。

虽然谁也不会在一开始就想着将新鞋换掉，但若是让自己的脚一直痛甚至可能因此让整只脚都废掉的话，自然是谁都不会愿意的。

鞋子与脚相比，当然脚更重要。

现在这一刻，顾文应该是一样的想法吧——夫妻两个望向对方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略带些尴尬的，有些熟悉，大部分却是陌生的笑。

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与照片中一同望向女儿时的那种笑容完全不同的笑脸。

虽然两人都没有主动提起，但是恐怕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经历了种种过后，尽管夫妻两个都在努力地放下身段迎合对方，然而还是抵挡不住两颗心的渐行渐远。

虽然俗话也说过“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但是，若心不在了，哪怕是表面还是“和”的，实际上已经“分”了。

这一张“全家福”，或许就是最后一张，也是唯一一张了。

“照片不错。你发给我吧，回去之后，我去打印出来，再买两个相框嵌好了摆起来。”

收了收心底忽然涌上来的酸意，陈签冲着顾文笑了笑，冲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陈签忽然展现的笑容让顾文愣了愣——忘了到底有多久，爱笑的陈签再也没有对他展露过笑脸。

相敬如“冰”的时间总是让人度日如年，与陈签在一起坦坦荡荡自由自在的日子久远的封了厚厚的尘，直到这抹笑容刺进来，顾文才觉得心底被压抑了许久的灰突突的东西散了散，感觉好了些。

不由又深吸了几口气，再次试探着对陈签道：“签儿，我们……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行不行？从前……不提了，我们当重新认识，从头开始行不行？”

语气里带着前所未见的祈求。

陈签收了笑，低头拉住了女儿，想了半刻才开口：“顾文，若是，你在过年把小朱带回家之前说的，或许，为了女儿，我会尝试着接受，毕竟，我们还有女儿。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城城仰了脸，插话道：“爸爸妈妈，我们是来逛动物园的，你们不要只聊天行不行？”

顾文也拉住女儿的手，问她：“姑娘，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妈妈高兴？”

“城城高兴，妈妈就高兴。”女儿回答的又快又简单。

顾文看了一眼陈签，蹲下身，把女儿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扶着她的小胳膊转身道：“那爸爸就让城城高高兴兴的！走～咱去好好看看长颈鹿！”

城城坐在爸爸脖子上，兴奋地看着与方才自己看到的不一样的风景，忍不住高声地笑了起来，天真而又自在。

陈签只得追着爷儿俩一起逛逛走走，虽然大包小包现在全由她一个人拎着，但是肉眼可见，她也是开心的，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开开心心玩闹的女儿，眼里的笑藏不住的溢出来。

果然，城城高兴了，妈妈也就高兴了。女儿的话，是真理啊。

顾文忽然就懂了，现在若是自己想要同陈签再次拉近距离，消除隔阂的话，恐怕，一定是要拉着女儿做靠山才行。

于是，顾文更卖力的逗女儿开心，城城也没忘记随时招呼妈妈一起分享。

一家三口这时的笑容，比起照全家福时的那种统一的弧度，倒是真诚了许多。

－－－－－－题外话－－－－－－

觉得过不下去的时候，翻一翻从前，或许，还能找回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