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帅的高光时刻（上）

到了3月2日，冯庸才带着四人出发，坐上一列专车，沿着京奉铁路向北平驶去。这专车可不是冯庸的面子，而是东北各界到北平参加张学良成立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行营典礼的代表专列，冯庸几人只是受邀成员之一。所以专列在沿京奉线各个站点都会停下来，接上那里的代表登车。

在专列开行的整整两天时间里，全车充满了喜庆的气氛，兴高采烈、扬眉吐气、苦尽甘来这些喜悦胀满了全部的车厢。这回东北人又掌控了半个中国了，老帅的荣光仿佛又回来了，这些话题和憧憬变成了各种的吃喝言谈的主题，看得秦川等人心里冷笑连连。

自从去年9月18日，张学良在东北通电，拥护南京的蒋介石政府，出兵加入中原大战，瞬间就打破了老蒋与几路军阀之间的军力平衡。东北军出兵进关，等于抄了北方阎锡山冯玉祥的后路，使其腹背受敌。霸占了华北，在战时只出工不出力的阎锡山，深怕自己的势力受损，连忙退兵回来山西老家，把在中原与蒋军鏖战的冯玉祥部的侧背亮给了东北军的兵锋。冯部40万大军顿时冰消雪融，溃散大半，绝大多数都降了蒋、张两军，叛乱竟然很快敉平。

对平叛立下殊勋的张学良，老蒋也给予了丰厚的回报，不仅在十月发布张学良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任命，给东北军拨了几百万的军费，老蒋还与张学良结为义兄契弟，实惠和感情东北军都是收获满满。

东北军一入关，老蒋立即发布了让张学良以代理总司令的身份，全权管辖冀、晋、察、绥、辽、吉、黑、热八省军政事务，这下老蒋是把北中国都许给了张学良了。这有了名分和新的地盘，张学良也开始筹划把之前的东北边防军总司令部改组，建立中华民国副总司令行营的事情。这不，设立副总司令行营的请示也被老蒋顺利给批下来了，迫不及待的张学良便宣布在3月初举行行营的成立大典，遍邀东北各界名流到北平给他助阵。

北平顺承郡王府作为副总司令行营的驻节场所，也是张家的私产，前来道贺的宾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那些唱名的、收礼的下级军官，瞧着满地的礼物，珍奇无数，财货云积，无不欢欣鼓舞。

心中藏有大事的冯庸被唱名官登录下名字，被告知少帅到南苑检查军务去了，并没有在王府，会见的时间要等少帅回府后才能排定。这让冯庸心中大急起来，要来纸笔，写了句“兴起要虑兴尽时，莫把杭州当汴京。”的短句，备注下有东北要务相告，盼急晤会的内容，夹在自己的名刺中，留下礼物，就带着四人走了。

此时的张学良确实在南苑机场视察自己的空军部队，顺带自己也开了一下那型曾让冯庸失事的菲亚特飞机。虽然他因为冯庸的遭遇心有余悸，但耐不住玩耍的兴致，小心翼翼在天上飞了一圈，不敢在空中飞什么战术动作。他一落地却受到了陪同人员们潮水般的马屁，其中尤以新降的石友三最是热情，把他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似的。旁边东北军的人都听得脸红，但张学良却不以为忤，喜笑连连地收下了他的奉承。

其实在张学良的心里，对这个石友三是又爱又怕的，他今天对自己的奉承也是张学良想达到的目的之一。石友三也是东北人，但是个市井混混出身，极端地自私，嗜杀贪财，人品低到没有底线。他先是冯玉祥的马夫，后来屡被冯提拔擢升，官至一路大军统领，最多时拥兵十万，受冯玉祥的恩遇不可谓不深。但其前后三次叛离冯玉祥，给冯玉祥的反蒋事业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就像这次他又叛冯投张，几乎是在背后抽了冯玉祥的梯子，让冯军摔得筋断骨裂，40万大军不是散了就是降了，冯玉祥也成了光杆司令，被迫下野，还被南京政府通缉。

但事分两面，石友三也有一项常人难比的优点，就是极擅练兵，打仗凶悍无匹，不然也不会从一个马夫10多年间就成为冯玉祥系统最能打的“韩石二孙”四人组之一，秉方面大权。冯系所谓最擅战的“韩石二孙”四员战将之中，这个“石”，就是指的他石友三。

这就是张学良喜欢他的原因。实际上自从25年张学良的老师郭松龄兵变反奉，奉军在自相残杀当中，精华已被消耗殆尽了。东北军中再也找不到能单独和石友三匹敌的将领了，那怕是新投靠的于学忠，也最多和他打个平手。张学良爱石友三的统军之才，但也清楚石友三人品低下，毫无原则可言，而且野心从来就很大，有时候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现在石友三表面归降了自己，但手下有精兵7万，就驻扎在河北邢台一带，和山西阎锡山的旧部10多万人，一南一西，在两个方向上包夹着自己入关的12万人。这要是那天石友三又缺个心眼，向他发难，自己还真不怎么好应付，如果晋、石两军联手，恐怕自己还要退回东北，这就是少帅心里的怕。

所以张学良即使处于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心里面对华北的这些言而无信的军头，心里也有几分担忧。今天，他就是趁着各省驻军长官前来北平参加行营成立典礼的机会，把他们拉到这南苑机场，向他们展示一下东北军的军力，秀一秀肌肉，想起到吓阻的作用。

刚才空军做了一阵空中列队表现，自己也上天开飞机露了一脸，表现了一把自己新派治军风采和新潮时髦的力量。接下来，他要个在场的几省将军安排了地面攻防演练和兵器陈列展览。希望用东北军的势力，震慑一下这帮子军头。

他脱下飞行服，换上了军服，这才领着石友三、商震、傅作义这三大军阀坐车来到了机场旁边的一座土丘上。不高的土丘上已经搭好了看台，设好了观演坐席，面前的桌上除了茶水点心外，还摆上了望远镜，方面大家观望不远处的演习场。众人在桌后坐定，把张学良这个副总司令请到中心位置坐好，又恭维了张学良一番，才开始进入正题。

卫队统带部司令刘多荃一身戎装，跑到张学良前面立定敬礼，请示是否可以开始演习。张学良很显摆地指了指左右的各位将军，要刘多荃先向各位简单介绍一下演习的内容，以便各位将军给予切实指教。各位谁不知张学良的心思，那敢指教什么，连称不敢，都愿恭听副总司令号令，开眼见识一下东北军的刚猛风采。张学良这才满意地下令，可以开始演习了。

刘多荃还是向诸位简单介绍了一下演习的内容，说是一场营级规模的进攻演习，主要验证几种新装备在进攻战术中的应用效果。说罢就退到看台一侧，用信号枪打出两颗红色信号弹，通知参演部队开始演习了。

看台下不远就是炮兵阵地，一字排开了四门75山炮和六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看见信号弹升空，瞬时就开始了炮火急袭，把1000多米外的一座山头打得烟火四起，煞是壮观。用十门大炮支援一个营去攻打一座山头，这在当时的中国，是相当奢侈的了。这炮队的规模都快赶上一个师的装备数量了，这些大炮就在几十个各地军阀将军面前，整整打了十几分钟，炮弹就跟不要钱似的，尽情往山头上砸，直打得整个山头吐烟冒火，黑气幛天才罢手。众人明白，这少帅意在用东北军精良的武器，来震慑大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