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朱五小姐

两天后的下午，正在审阅新训练大纲的秦川接到行营副官处的电话，要他今晚到翠华路赵府参加一个舞会，少帅将在那里接见他，讨论空军整军事宜。

这是秦川前天提出面见张学良呈报空军整军计划请求后的答复，看样子这位少帅还是没有改变平时的习性，酒照喝、舞照跳啊！

正在陪着秦川审查大纲文件的参谋们却替他高兴起来，秦川一问，才知道，在东北军中，能参加少帅的舞会，并在舞会时与少帅谈工作的，基本都是亲信。空军司令严格来说，在少帅那里还比不上精锐旅的旅长亲厚，这样抬举秦川，可见张学良有拉拢秦川的心思。

秦川放下电话，继续把手头的工作做完，才在参谋们热切的眼光中去收拾洗漱，提前吃了晚饭，整理好要呈交的文件，乘车提前去城里的赵府。

上次去那里，秦川五个人很是扫了少帅的兴，告诉他了个悲剧性的消息，今天少帅相邀，他也不好托大拒绝，显得自己不合群。既然张学良以亲信待自己，自己也要表现出亲信般的受宠若惊，所以提前到会，亮个姿态是必要的。

车子把他拉到了翠华街的赵府，时间才到7点左右，秦川被带到了西院的敞厅候着。舞会一般在晚上八点开始，但有些住的近的或者热衷于此项活动的人往往提前到来，也有本就有事来求解决的人，比如秦川之类，通常也会提前到来，显示自己的恭谨。

现在厅里面的一角就有一些俊男靓女已经开始了一场小规模的舞会，交流舞技、沟通消息，不亦说乎的。厅中灯光摇曳，舞曲飘扬，十几个年龄不一衣着光鲜的人在厅中串花摇步，挥洒香汗。

秦川在后世的时候，交际舞已经很少有人跳了，倒是拉丁舞还算熟悉，那也是在大学里攒下来的功夫，年深日久，都快荒废了，幸亏前个月在沈阳，辛昕又给几人重新温习了一遍，现在应付这般的舞会，倒不会心怯。

门口马副官把他带到敞厅，殷勤地安排好座位，布上点心瓜子和红酒，就一直在旁边相陪，看样子这是张学良的安排。

这个赵府说是赵一荻的私宅，却是张学良出资购下的别业，当作自己的外室。赵四小姐出身在香港的富贵人家，从小就受西方生活模式的影响，非常热衷于这种社交形式，时常要办一些PARTY舞会，现在也变成了少帅的爱好了。赵一荻现在对外说是张学良的秘书，却一心要当少帅事业上的内助，大有压过正牌夫人于凤至的势头。

随着少帅就任民国副总司令，她也是水涨船高，成了这北平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巴结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说，能被邀请来参加她主办的舞会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头面人物。秦川虽然只是东北军中小小的空军副司令（司令从来就是张学良自己兼着的），但因为瞿振渝在张学良面前露了一把脸，张学良对他们也就有心招为心腹。

正在心里冷笑连连的秦川，看见一对青年男女向他们走来，女的年龄在20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玫红的呢料长裙，很是新潮。男的在30多岁，身材瘦削，戴着一副玳瑁镜框的眼镜，表情有一些倨傲。马副官赶忙低声提示秦川，说这是少帅的秘书朱光沐和夫人朱湄筠朱五小姐。秦川也是心里一惊，今儿是遇到名人了！

朱五小姐他依稀记得是民国时期号称的“北洋名媛”，全北平有名的时髦女性，与张学良家里也是通家世好，其父就是中国著名的民间学术组织——营造学社的创建人和资助人朱启钤。因为自己的外婆就是清华土木系的毕业生，算是林微因的弟子，所以秦川对这个组织很感兴趣，穿越过来后，还曾设想在有能力时给予支持呢。

朱光沐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行营总务处的处长，算是张学良的钱粮师爷了。因为最近投顺张学良的大小军阀不少，都指着张学良给钱给地盘，门路走到行营，总务处必是绕不过去的坎儿，所以朱光沐近来都是被众多军阀巴结的对象，他也变得意气风发起来。秦川因为只在行营上了半天班就落荒而逃了，并不认识他，但听空军的下属说过这位，好像对空军态度不善，嫌空军花钱多，出力小，徒耗钱粮。

朱光沐是眼下秦川不愿得罪的人，后世秦川也有自己的医院，知道这些财会人员对一切花钱的事情都深恶痛绝。这位现在也在行营财务总管的位置上，对空军的态度能好才怪呢。所以他听完马副官介绍，先一步站起来，抢先向朱光沐敬了一个军礼。

朱光沐见官阶比自己高的秦川向自己行礼，心里小小诧异一下。以他给张学良当秘书的经验看，面前这位可是少帅眼下想要亲近的人，不是那些在自己面前哭穷的大小军头可比。既然他这么客气，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吗？他心里打着鼓，有一种不详的念头冒出来。但面上他也不敢轻慢，赶忙拱手回礼，口称不敢当。

实际上朱光沐两人主动上来和秦川结识，真无关公务，而是他的老婆有心把家里的妹妹撮合给秦川他们。她可是打听过了，这几位海外的华人如今都被委授高位，而且还都是单身未婚的钻石王老五，资源上佳。作为交际花，她十分明白，要有广泛的人脉和背景支持，别人才给你穿梭纵横的机会和面子。而光靠皮肉面相，终究只是别人眼中的玩物，风光不了多久。自己和其他几个姐姐，之所以风光无限受人追捧，无外乎仰仗自己的老爹的影响力，现在又靠少帅的器重的夫君。所以便央着丈夫，上前来和秦川结识。

秦川那里知道这妇人的心思，只当是朱处长要和自己讨论公务，结果东拉西扯了一通，净是相互吹捧之类的寒暄询问。期间秦川还主动征询朱光沐对张学良近期购机计划方面的消息，被朱光沐以“今日舞会欢聚，宜谈风月，不谈公务”为由给支开了话题。只是听了一会这对夫妇挑起的话题，秦川算是明白了，这是在询问打探几人的私人生活，言外之意已经明了了。

秦川本人长得帅气，气质英武，身材颀长，穿上东北空军的合体呢料军装，显得英气勃勃，自带吸粉的气场。朱湄筠看了都直犯花痴，满意地不行，这但凡结过婚的女人，都对强壮的男人身上那种荷尔蒙着迷。现在她又听说几人在国外还未婚配，心里很是满意，高兴之下，就邀请秦川陪自己下场舞一曲，把朱光沐整得心里有点小酸。

秦川知道这是民国的知名世家，家里的父亲官声显赫，还是实业界的翘楚。几个姐妹都是社交界的名媛，影响很大。来到这世，对这样的人家，要么与之相互敬重相互合作，要么就避而远之别去招惹，断没有轻易得罪的选项。

于私来说，秦川自己也有一些后世的药品想要扩散出去，还在物色合适的合作者，今天见到了朱五小姐，自然就联想到她的父亲朱启钤在天津的实业界威望素著，也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两人各有各的心事，来到舞池，做了一个标准的起势，开始了舞蹈。因为对方是个交际花，可能舞技超高，所以秦川不敢怠慢，直接就用自己擅长的国标，带着朱湄筠在场上翩翩起舞。

国标这时候还没出现过，只见两人在舞池中前后穿花，左右旋转，弄得衣袂飘飞，花步摇弋，煞是好看。其他的舞者一者吃惊于他们这新颖妙曼、姿态昂扬的舞姿，有模仿学习之意。二来自感形惭，无颜并立舞场，便纷纷退下，驻足观看两人。

这可把朱五小姐兴奋地小脸绯红，眼波晶亮。一下变成了整个场地的视觉中心，这可是交际场上的荣光啊！她对秦川的印象又好了几分。秦川边舞边找话说，显示自己老于此道，就把要找厂家合作，生产一些净水药剂和中成药的想法告诉她。兴奋之中的朱五小姐想也没想，就大包大揽地答应下来，极力承诺把这事办妥。完了还补了一句，说自己的一个小妹就在大学学习化学，可以襄助他成事。把秦川搞得哭笑不得。

一曲舞罢，周围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抬眼一看，竟是赵四小姐领着一帮洋人到场了。

“秦将军果然是舞中高手，半个月前你们没能参加我的舞会，我还以为你们不善此道的，没想到今天总算领略了你得舞技，真的太好了”赵一荻鼓掌赞道。

“谢谢您的夸奖！能参加这样的舞会，有朱小姐这样出色的舞伴，也是我的荣幸！”秦川欠身逊谢，不忘夸了朱湄筠一句。

朱湄筠见夸，也觉得与有荣焉，亲呢地挽着秦川的手，询问刚才秦川带她跳过的舞叫什么名字，好向别人吹嘘。秦川差点冒汗，这国标舞现在还处于初始阶段，只是在英国一地小范围的被人学跳，还没有被搬到国际大赛上，知晓的人很少，更不用说在这时的中国了。至于这种舞蹈的起源，他也记不清楚了，只能瞎编。

看着同样想探知答案的几个外国人，秦川只能杜撰道：“这舞是智利国中的几个爱好者，把欧洲宫廷中的交际舞提炼创新，编成严格的舞步和舞姿要求，叫做国际标准交际舞。我有幸学过，今天是献丑了！”他是用英语做出这种解释的，不是卖弄，而是表达了他对在场的外国友人的礼貌。

实际上今晚舞会的主题就是和空军有关，这意大利人不是到中国向张学良推销自己的新式战斗机，而且还把冯庸整得出了飞行事故嘛。张学良对是否购买意大利的飞机还是很犹豫的，这几年意大利奸商操作的对华武器进口，尽拿些破烂忽悠中国，把自己的口碑打得稀烂，意式武器声名扫地，逐渐退出了中国市场。为了权衡这事，张学良放出风声，说要在世界范围内遴选合适的飞机装备自己的空军，又要赵四小姐以舞会的方式，把几个愿意出口飞机给中国的几国驻华驻华武官，召到一起，意在做出对比，也压一下意大利人抬价的心思。

经过赵四小姐把今天到会的意、德、美三国武官分别介绍给秦川，秦川才明白少帅的苦心。原来自己误会了张学良，在这个国难就要临头的时期，他怎可能还拉上自己恣意玩乐呢！正好，自己也有心打通和这些国家的联络管道，施行“技术换支援”的计划。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赵一荻，顺着她的话题和几个武官攀谈起来，很快就和大家熟络起来。被晾在一旁的朱五小姐，则被赵一荻拉着去见后面的武官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