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红的梦境

“姓名？”

“莱特……莱特·苏格拉。”

“职业？”

“护卫队，嗯，护卫队成员。现在在放假。”

“没有问的不要回答，明白吗？”

“好……好的。”莱特紧张地点了点头。

“行了，等会儿护卫队的长官会来继续审问你。如果你能如实回答，你自称的冤枉就能被证明。但你要是撒谎的话，苏格拉城市法律不会饶恕你。”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用黑色风衣掩盖穿戴着整齐防护装备的中年男人离去，莱特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脑袋里微微的困倦感和口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他作呕。

记得自己前一秒还在吃火锅，对，香甜诱人的火锅，这些鲜美的食材刚刚下进铝锅里就引来了一个男人？还是苏格拉治安队队员？

唉，好好的一顿火锅又没吃上。护卫队给我的假期恐怕差不多了，要是去了与无心人战斗的战场上，恐怕只能吃点罐头什么的了。

等等，这不应该是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记得自己昏迷之前闯进来的男人，他说了什么？对！“仪式”？“非法的仪式？”

不应该啊，自己应该没有接受娜塔莎那个女人的邀请，难道说是红色魔源力？自己无意识间触发了红色魔源力？然后被人看到后举报了？是那个蕾娜太太吗？真是个多事的女人！

不对！他没有必要招惹苏格拉护卫队，在之前那个已经死去的小队长德面前她都像“人类的好朋友”那样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应该不会是她。

德？难道是德的事情？苏格拉治安队以“非法仪式”作为借口，然后借机调查德的失踪？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那帮人并不知道我是个穿越者的事实，也不知道其实莱特在上一个神秘任务后就已经死亡了，他们只是以为我侥幸从任务中活了下来。

这么说，除了德和亚托提到过的“红色魔源力”以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下的绝望便签之外，自己还有秘密？

这样一来的话，难道说苏格拉护卫队故意以放假然后放任自己对城市探索，自己凑巧去了娜塔莎的那家昏暗小店，之后又买了这么些容易让人误解的食物，最终形成了这个局面？

莱特越思考越感觉大脑像是在被一根粗壮的铁锤疯狂敲打，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已经被某种神秘力量打开，并且放入了如汤勺一般的东西在肆意搅拌。

他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脑，试图将这些疼痛和奇怪感觉湮灭，但周围的空间仿佛是受到“惊吓”的湖面一般，开始从中心位置不断向外扩散着挥之不去的波纹。

莱特忍着疼痛和眩晕从破旧的皮质座椅上缓缓起身，环顾四周。

眼前的房间就像一个封闭的放置废品的盒子，只有三米多高的天窗和附近仅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淡红色铁门上的栏杆，暗示着这里是囚禁违法之人的境地。

这里狭小，昏暗，似乎对被囚禁之人可以产生某种精神之上的折磨，以至于让他们在无意识间说出自己的罪恶。

猛然间，莱特无意识地转过头去，不知何时，墙上的天窗变得不是那么昏暗了，竟然透入了逐渐开始明亮的细微光芒。

它们开始是暗淡的光线，进而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紧跟着，随着周围的温度逐渐变得暖和起来，莱特竟然看到了一股鲜艳地如同鲜血一般的颜色！

“光芒？血红色？这是哪里？”

他猛然想起了记忆碎片中的一小段挥之不去的部分，“mb-001：焦灼之阳”，传说中会融化一切并吞噬万物的太阳。

在新元历到来后的某个地方，太阳会融化敢于触及阳光之人，那些被诅咒接触之人并不会立即死亡，而是成为一摊肉泥，并逐渐扩大，最终形成吞噬一切生灵的可怖组合体。

那时候的人类眼中充满了绝望，它们诅咒太阳，不敢接触它们。

但无论人类如何挣扎，最终只能在冰冷中苟延残喘，或是在焦灼中与死亡拥抱。

然而现在，那种传说中灼热的太阳和属于它的橘红色光芒出现在了莱特面前，他的精神和意识逐渐与温暖产生了共鸣，似乎被逐渐变得如鲜血一般的红色所污染。

他的潜意识讨厌黑暗，讨厌黑漆漆的大罩子将活生生的人类压制在其下，他似乎并不再想要探索这个荒废的、漆黑的、肮脏的世界了。

穿越者、魔源力、护卫队、失落者、无心人都变成了虚无的存在，这一刻他只想要拥抱温暖与光明！

就在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之际，他面前正对着的钢铁墙壁似乎露出了一个缝隙。

伴随着蒸汽的鸣笛声和机械齿轮的运转声，那些鲜艳的红色光线开始从裂缝中肆意涌入，它们仿佛光明世界的蝙蝠一般，带着血红的“双眼”和“呀呀”的嘶吼声，化作了无数细小的星火状颗粒，逐渐将莱特包裹起来。

莱特伸出穿戴着黑色半指套的手臂胡乱挥舞着，但那些跳跃的红色仿佛小丑一般躲避着，并肆意嘲讽着他的迟钝。

紧跟着，那些血红的存在化作了一个淡淡的人影，附着在了他面前的白色墙壁上。

这一刻，莱特似乎嗅到了机油的呛鼻味和浓烈的动物身体烧焦的气味，随之而来的则是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

那团血红的人影逐渐从二维变成了三维的存在，也伸出双手，做出拥抱的姿势朝着莱特缓步前行。

突然，那个血红之人的身体开始不受节制地崩溃，那些鲜艳的红色又转变回了之前的星火形状，沿着预定的轨迹开始不受节制地涌入莱特的口鼻之中。

窒息感、灼烧感、疼痛感同时袭来，莱特感觉自己正身处没有氧气的正在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太阳之上。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接近湮灭之际，他的耳边传来了与这幅画面并不相符的，属于女性的空灵柔美的声音：

“认识我，寻找我，拯救我。我是机械纪元的使者，接触我，你会得到灵感序核的指引。”

……

“莱特？莱特？”

熟悉的男性浑厚嗓音将莱特从幻觉中拉了回来。

大口喘着粗气的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抬头环顾四周。

血红的光芒、舒适的温度，还有那个红色人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墙壁借着昏暗的灯火映照出淡淡的黄色，一切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冰冷和漆黑。

是梦境吗？自己刚才竟然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莱特用颤抖的右手尽力捂住自己的左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哦，您是，乔治将军？”莱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一脸的皱纹加上星星点点的黄褐色斑点，一身苏格拉军队的绿色制服加上胸口两枚泛着金黄色的勋章，一枚是“长剑锤子”的护卫队勋章，一枚是“机械枪支”的苏格拉军队徽章，错不了，就是那天醒来后见到的第二个重要人物——苏格拉护卫队将军，乔治。

看到莱特大口喘着粗气从小憩中醒来，乔治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忧虑，但随即这点情感就被更重要的问话所替代。

毕竟，光怪陆离的梦境不是他该去好奇的部分，现在身处苏格拉治安队禁闭室的莱特才是他应该关心的问题。

“对，是我。”乔治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地问道：

“开门见山地说，你参与了非法的仪式？”

“没有，我是冤枉的。”莱特使劲摇头，生怕这个大人物也误会了他。

“苏格拉治安队就是专管非凡神秘事物的机构，你最好不要撒谎，尤其是在血夜仪式前这段时间。你的诚实决定了你可以现在被放出来，要知道一切与神秘事物和魔源力有关的事情都会被治安队等同于与失落者接触，这是重罪。而且，凡是接这些力量之人都会在不自觉间被污染，从而走向无心人的道路。莱特，你是我看中的，想必不会与他们过多接触吧。”乔治问道，双手交叉，又翘了个二郎腿，一脸谨慎地盯着莱特。

“没有，但因为好奇确实去一个叫娜塔莎的女人那问了点问题。”莱特选择如实回答。

毕竟自己已经被治安队逮捕了，虽然不太记得怎么跟着来到了这么个破地方，但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自己必然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对于乔治，莱特的记忆中冥冥感觉到这个男人十分重要，对他不应该隐瞒什么。

“我知道，那个叫娜塔莎的疯女人。她属于一个叫腾因教派的，即将被苏格拉委员会取缔的宗教组织。原本苏格拉的政策是宗教容忍，毕竟废土世界中有点信仰能支撑人们活下来。但她却假借委员会和我的名义干了这么多荒唐事。不过现在好了，”乔治身体突然微微前倾，用低沉的嗓音对莱特说道：

“现在她死了。所以莱特你记住，你从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只是一个错误闯入苏格拉穹顶附近的无心人，被我们英勇的战士处决了。”

死了？处决了？这么说有关魔源力的一切还有那张明信片上的信息永远也不能获取了吗？那个疯女人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还是说，其实这位乔治将军身上有某种无法言说的秘密？

莱特只感觉到大脑像是在被虫子啃食，并且一脸的震惊已经将他的思维完全出卖给了乔治。

但乔治似乎对莱特的表情并不在意，他只是慢悠悠地将腿放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属铁盒和一盒火柴。

接着，他从铁盒子中抽出了一只白色的烟卷，并用火柴点燃，开始放松了起来。

洁白的烟雾和呛鼻的气味在房间中弥漫一会儿后，乔治这才缓缓吐了口气，拉开袖子看了眼破旧手表上的时间后，对莱特悠然地说道：

“我知道你心中存在疑惑。但你已经像我展示了你的诚实，等下晚上十点你就能离开这里。不过，在结束我们这段谈话之前，我想对你说三件事情。”

“请，请讲。”莱特有些忐忑地回应道。

“首先，德·莫蒂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他从来没有在苏格拉这个城市存在过，他只是一个变异成了无心人的外区军人而已。”

“其次，”乔治将手中的烟卷用力在铁桌上按了几下，继续说道：

“你现在应该是日涅帝国军人等级中的职业位阶5银刃二星对吧，我是位阶二暗星四星，我有权力提拔你，但这一切除了你的诚实之外还需要勇敢创造的价值。苏格拉城市不是慈善机构，没有价值之人只能在肮脏和绝望中死去，或者被病毒侵袭变成无心之人。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中生存下来的话，需要价值。”

“最后，”乔治说着，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上衣，用手抚摸了闪耀着细微光芒的“长剑锤子”勋章。

紧跟着，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莱特后，起身说道：

“通往沉寂高地的65号公路差不多要完全打通了。那里还残留着不算太多的无心人和游荡的失落者，护卫队决定把你和布雷特分到一组支援前线，这是你的任务。明天就会有车接你们过去。顺便说一句，如果沉寂高地重回日涅帝国控制的话，帝国委员会将不会阻挡探险者。但你们是否需要驻扎，将会视情况而定。”

“嗯，我接受。”莱特下意识地点头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