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形势与指示

清脆明亮的敲钟声从“切卡夫斯克独立花园”靠近城市一边的尽头传来。

这是属于切卡夫斯克教堂正午十二点的钟声。

皇太子伊凡特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凝望了一番那些不应该生长于这个季节得错落有致的洋甘菊，还有那些尚未结果的向日葵，心中闪过一丝对光明的留恋。

紧跟着，他的眼神掠过身后身着银白色制服的日涅茨克护卫队，以及黑色西服佩戴纯黑口罩的安保人员，掠过花园中心几根属于“普修斯帝国”遗留下来的洁白石柱，最后凝望向天空。

蔚蓝色底色中飘荡着洁白的云朵，空中不时飞过口中发出“哑哑”声的纯黑色乌鸦倒是十分符合这个废土世界的基调。

视野尽头无垠处的马莫乌斯河水表面，倒影的是不远处“暗夜之明”工厂向外排放有限黑烟的烟囱。

驻足良久后，皇太子伊凡特叹了口气，对站在人群后方的亚伦说道：

“亚伦，等下先不要回‘工业之心’办公，跟我来宫殿顶楼，我有事情找你谈谈。”

“呃......是的，殿下。”亚伦恭敬地弯腰行礼道。

……

花园的另一头，越过纯白色雕琢的凉亭走廊位置后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虽说与苏格拉、日涅茨克，甚至是切卡夫斯克本地的很多建筑规模并无法相比，但这里却是皇太子点名入住的地方，包括老皇帝雷卡一世，通过“直心01”和“直心02”号铁路线前往苏格拉的途中做中转时，也会尽可能选择切卡夫斯克的宫殿。

不为别的，就为这座城市是曾经普修斯帝国的都城，而这座名为“普修斯之遗”的宫殿正是那个帝国皇室居住之所。

由两位身着红白交错颜色礼服，手持带着刺刀的步枪的士兵将巨大的，用黄铜在边缘做了排列整齐点缀的纯红色牛皮大门推开后，皇太子将贴身保镖，那两名身着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支开，转身邀请亚伦进入宫殿之中。

望着周遭富丽堂皇的建筑，以及画着各式神明和女人的油画，还有每隔固定距离就散发出明亮光芒的电气灯，亚伦的脚步跟随皇太子沿着干净的大理石地面不断向上。

随着一声红木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音后，亚伦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了顶层通透明亮的，装修简朴的中等大小的办公房间之中。

“亚伦，坐。”皇太子依凡特脸上露出了不明情绪的微笑，指着旁边的黑皮沙发对亚伦说道。

“谢……殿下。”亚伦恭敬地回答道。

他将手中的黑色手杖用双手握住，支撑在身体前方，故意缓慢而又平稳地坐在了似乎是用某种沾染了魔源力的动物的皮制作的黑色沙发之上。

“切卡夫斯克的情况……目前你了解多少？”皇太子没有与亚伦寒暄，反而是直入主题道。

“军事方面……还是物资生产方面？”亚伦反问道。

“都谈一谈吧，”皇太子双手交叉，斜着眼睛偏头看着亚伦说道：

“沉寂高地即将进行的军事行动已经不再仅限于一两个城市了，而是帝国整体的行动。现在盘踞在高地附近的失落者教会算是集结了帝国内部全部的失落者。如果这次行动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帝国将会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甚至包括数千万毫无意识可言的无心之人。”

“殿下，根据昨天城市议会的统计来看，”亚伦从胸口摸出了一张泛着褶皱的，还算白净的纸张，念道：

“本市军团剩余人数人，接收苏格拉军团、苏格拉护卫队，包括孤狼会等民间协作组织的败退军队一共5000人，合计能投入战斗的人数共计人。拥有工厂生产的暗夜－01号步枪10万支，暗夜－02号步枪16万支，弹药充足。并且，”

亚伦将纸张翻面，继续阅读上面用手动打印机打印的文字：

“拥有榴弹炮和火箭炮一共1000门，战斗机175架，飞艇15艘，以及‘切卡夫斯克号’和‘马莫乌斯号’两艘战舰。如果是新元之前的话，这些武器足够支撑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争了。”

“物资方面充足吗？给我一个大概的数据。”皇太子伊凡特问道。

“足够军队在一场战争中使用两个月。”亚伦肯定地答复道。

“两个月的话，那应该足够解决战斗了。旧都日涅茨克还有三万多人两天后会由24号公路运送至我们这里。顿乌斯克的多人已经集结完毕。你看地图。”

皇太子伊凡特从黑皮座椅上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根由钢支撑的类似教鞭的东西。

他向前大踏步走出几步，用钢制教鞭指着悬挂在两排书架之中的，电气灯之下的灰黄为底色的军用地图。

“你看这里。”皇太子伊凡特指着由“日涅茨克军事研究所”印制的名为“沉寂高地形式图”的地图上方说道：

“沉寂高地以北是顿乌斯克，目前军团已集结完毕，以南是科辅，虽然我们经历了被次等级天罚之火轰击后的惨败，但旧城市残骸外尚有2000余人驻扎。西边是已经失陷的米戈夫和我们所处的切卡夫斯克，帝国军事力量最为充足的城市。而东边则是山脉和沙漠，毫无人迹。还有亚伦，据你所知，沉寂高地的失落者教会集结了多少人？我听说他们已经将潜伏在帝国各个据点城市的失落者全部撤出了。”

“回殿下。”亚伦拄着手杖，缓慢起身说道：

“大约是4万到5万人。而且多数是精英，不过他们的目的显然也是那里的神明，械元之女。”亚伦刻意多抛出了神明这个目标，借机试探皇太子。

“如果不算蠢蠢欲动的苏格拉的话，算上他们能掌控的无心人，我们的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啊。不过我要提醒你，亚伦，帝国的秩序永远是人来恢复的，而不是靠那些迷雾中的所谓的神明。非凡的事物终将会消散于人类构建的秩序中，只有机械和钢铁，才会得到永恒的力量。”皇太子感慨道。

“殿下，”亚伦重新坐回黑皮沙发上，用低沉缓慢的语气说道：

“如果是新元之前的话，我无限同意您的观点。但是那些无心人、失落者，甚至是序位魔物无时无刻不浮现在我们的面前，如同幽灵一般挥之不去。科学的世界依旧没有出现，魔法的非凡却笼罩于我们眼前。或许，您应该改变一下思路。”

“不会的。”皇太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怒：

“父亲就是沉迷非凡才被无心人袭击陷入重病。我将会用蒸汽机械消灭所有的无心人和失落者，重新恢复强大的日涅帝国。至于那个名为械元之女的所谓的序位神明，我们帝国当然要掌控。据我所知她是克鲁斯德帝国创造的人形武器。”

皇太子的神情突然由愤怒转变为敬仰道：

“那是个将蒸汽时代推向顶峰的强大帝国。他们发明的钢铁巨兽，强力火炮，甚至是创造的各式枪械都可以算是强大的代名词。械元之女只是他们创造的拥有永动能源的机械而已，失落者将其奉为能晋升等级的神明，我们自然可以等他们迷失于遗迹时分割包围，彻底湮灭他们。蒸汽机械的仰慕之人从来不会做出愚蠢之事，一切都能由科学来解释。即使它们暂时属于不可名状的恐怖。”

亚伦的嘴唇蠕动着，他想通过皇太子的话语来辩驳什么，但话到嘴边碍于身份只能咽了回去。

他思索两秒，最终开口道：

“皇太子殿下，您说得对。不过晚上与那些血族……哦，自称血族的人类的宴会您还出席吗？”

皇太子伊凡特并未直接回答亚伦的问题，而是径直踏着皮鞋与木地板发出的“哒哒”声，走到了他的面前，半蹲下身体，低声道：

“您是我的老师，我不在于您属于哪个阵营，只要你为帝国服务即可。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前任行政官，那个暗星5位阶的卡伊古战死后极力推举了你。没有我的影响，你还是城市在野党的党魁，没人会注意你的存在。”

亚伦抬头望着伊凡特略带狰狞的表情，他即便是属于非凡之人行列的具备强大能力的失落者，但他依旧从权力中感受到了仿若身处冰原中的刺骨的寒冷。

并未顾得上额头渗出的汗水，亚伦颤抖着说道：

“感谢……殿下。我……一定会告诉那些血族……要求他们效忠帝国……”

“这是必然的。”皇太子伊凡特补充道：

“还有两件事，其一，与械元之女有关的纹章信息你帮我整理好，这是一把钥匙。第二，还是刚才同你讲过的，发电文告知苏格拉，他们的血夜仪式和封闭计划我心知肚明。劝告他们不要用帝国都城和市民开玩笑。当然，如果存在叛变者的话，帝国不会饶恕他们。”

“是，殿下。”亚伦用谨慎的语气说道。

……

日涅帝国，切卡夫斯克，永秘花园街区302号，血族之家。

尽可能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带来的不适感受的亚伦总算是乘坐着“卡驰”牌轿车回到了属于他私人宅邸的别墅门口。

将轿车和司机支走之后，亚伦将铜质钥匙插入门锁，旋转半圈后，用力将铁门推开。

“亚伦先生，今天有位客人找你。他可能有特殊的目的，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魔源力气息，似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迎面而来的是他的助手卡莎依娃。

名义上她属于行政官亚伦的秘书，但实际上她所负责的除了日常工作之外，还有属于亚伦生活的“日常工作”内容。

“他在哪？”亚伦问道，尽可能不通过面部表情透露出一点讯息。

如若他的“客人”是某位超脱于异能者的失落者，甚至是上层职业者的话，可能他不经意所流露出的信息都会出卖他内心的想法。

毕竟这几天他从未邀请过任何人前往这里！

这是城市中隐秘之处，除了血族、失落者和【屠者】约翰之外，他从未在这里会见过任何人类！

“他就在书房等您。您需要准备一把武器吗？那把‘狼’牌手枪？”卡莎依娃小心地低声说道。

“暂时不用。如果来访之人的目的都没有弄清楚就贸然起冲突的话，我倒是成为了《暗籍》中所讲述的愚蠢之人了。”

踏着稳健小心的步伐亚伦拄着手杖跨过客厅和餐厅，来到了一处几乎与整座别墅格格不入的漆黑房间门口。

在挥手支开卡莎依娃之后，在敞开的木制小门附近，亚伦感受到了一股比起失落者来说更加浓郁的魔源力气息。

甚至，他感觉到精神深处产生了某种如同见到神明般的诡异波动。

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前似乎浮现起了那幅画上，张开翅膀，蠕动着章鱼般触手，正在于海浪和闪电中挥动拳头的古神迪普瑟。

他是一位序阶5痛苦等级的职业为【引诱者】的失落者，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附近竟然能被某种莫名的魔源力干扰到精神，着实让他感觉有些差异。

深吸口气之后，亚伦口中念叨着由占卜语言中部语组成的咒语，尽可能地涌动起身体中属于“暗”的魔源力，走进了书房，并且压抑着陌生魔源力和残留着血腥味的战斗气息，在墙壁上摸索着煤气灯的开关。

啪！

随着熟悉的机械声响穿过，漆黑的书房顿时充满了明亮的淡黄色的光芒。

亚伦沿着气息向右边的红皮沙发看去，一位身上沾染着部分血迹，穿着被锋利物品划破几道口子、带着帽衫的黑色风衣，一双黑眸中闪烁着诡异气息，但身材并不算高大的“人类”。

眼见亚伦走入，他尽可能收敛着刚才因为战斗结灵释放的魔源力和精神上产生的某种波动，缓慢起身，伸出沾染着泥土和血迹的右手向亚伦递来了一张半新的中间写着“亚伦”两个字的名片，用因战斗激动而导致半沙哑的声音说道：

“您就是亚伦先生吧，我是莱特·苏格拉，经约翰牧师介绍而来的。我想来了解一些有关腾因教派、娜塔莎、高地神明以及【秩序者】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