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魔怔
宋平却巴不得他赶紧离开,他非常不耐和钱渝忌打交道,虽说他年纪尚小,但对人心其敏感程度远超他人。
而且钱渝忌此人可称得上是一个笑面虎,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故意针对他。
原本,钱渝忌该在今年二月进行县试,结果他得知宋平要过了宋老太爷的孝期,才会去参加明年的科考。
瞬间改变主意,对外宣称,他还需要再积累一年,方可下场。
宋平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
不过就是为了压他一头,好耀武扬威罢了。
至于钱渝忌口中的沈大姑娘,他连一面都不曾得见,又何须让她派人递帖子。
何况他知道沈夫人对他们颇有不屑之意,自然是更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有关沈玉莲的任何事情。
“哥哥……哥哥,那人真讨厌。”宋娴边看着钱渝忌远去的背影,边毫不犹豫地当着宋平的面,说出她对钱渝忌的观感。
宋平深以为然道:“是啊!那人真讨厌,走,娴娴,哥哥带你到前面看变戏法,然后咱们再到书坊去看看?”
宋娴向宋平吐吐舌头,低声打趣道:“哥哥,哥哥,你就是一个书呆子。”
一言不合就要去书坊买书,真真就是一个书痴。
甚至他们家的书房都快堆满了,说不定日后还要在宅子里专门建一个藏书阁给宋平。
让他想怎么堆就怎么堆。
宋平对宋娴的打趣,则显得无所谓,毕竟书呆子就书呆子。
哪怕祖父留给他的书籍,多到都能与书坊相比。
可是,他来年就要下场,蔫而不能早做准备。
也许,他多看一点,涉猎广一点,到时就能用上呢!
只是宋平带着宋娴到了书坊以后,真就把脑袋埋在书堆里不起来。
连带着宋娴都跟着他看了几本,挑了几本,结果却是忍不住头晕眼花,懒洋洋地倒在宋平怀里,谁让她对一大串的繁体字,都不认识。
但她一定会下功夫,缠着娘亲教她认字。
不能一穿越到古代就变文盲不是?
而眼见着太阳就要下山,宋娴连忙唤了几声正看得痴迷的宋平:“哥哥……哥哥,咱们快回家吧!不然祖母和娘亲等急了,以后我就不能和哥哥你偷跑出来了。”
宋平闻言,当即点头,可是他才现自己一双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完完全全变得麻木又僵硬。
宋娴见状,赶紧转头,向一直光明正大地跟在他们身后的张成说道:“张老伯,麻烦你把我从哥哥的怀里放下来。”
宋平却是有些难为情,他才抱了娴娴没多长时间,胳膊就酸痛成这样,实在是对不起他对娴娴的叮嘱。
说到底,他还是太弱了。不能像祖父那样,轻轻松松地就能力抗百斤。
张成见宋娴仍喜欢叫她张老伯,迅速摆手,急道:“二姑娘,使不得……使不得,你叫我张成就行了。”
说完,他赶忙伸手将宋平怀里的宋娴放到了地上。
宋娴则抬起脑袋,询问张成道:“张老伯,你是不是跟祖父一样都学过武功。”
张成无儿无女,向来都是把宋平和宋娴两个孩子视为己出,任宋娴问他什么,他都笑呵呵地回答道:“回二姑娘,武功担不得,就只是会一些简单的拳脚罢了。”
宋娴听后,瞧了一眼正试图给自己揉胳膊,用来缓解酸痛的宋平,忽然心生一计。
宋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把目光转向宋娴,他怎么感觉娴娴再打他的小主意,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宋娴回去的路上,一定坚持自己走,再也不要被哥哥或者张老伯抱着。
谁让她被抱得久了,浑身不适,还不如自己下地走一走。
虽说她是小短腿,但这离宋宅没多少距离,应该不会太累。
宋平拉着宋娴软绵绵,还有小肉涡的胖手,突觉抱歉。
是他大意,忘了妹妹不再是那个只有一两岁的小团子,她已经三岁了,会走会蹦,脑袋瓜比谁都机灵。
在他看来,都算是一个小大人了,肯定不喜欢被他抱在怀里,倒让她受委屈了。
宋娴不知道宋平在脑补什么,她只明白哥哥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她始终都能跟上。
仍旧跟在他们身后的张成,此刻看着宋平明晃晃的小动作,却笑得十分开怀和灿烂。
兄妹之间,互相包容,互相有爱,是一件好事情。
以后二姑娘长大出嫁了,就不怕被人欺负,因为有娘家替她撑腰,况且大少爷聪明伶俐,前途无量。
是绝不会让老夫人和大公子他们失望的。
“哥哥,你看,那是爹爹吗?”宋娴和宋平原本要从后门进去,但张成说,老夫人已经知道他们偷跑出来了,让他们走大门。
毕竟还要绕一段路,才能到后门。
索性走前门算了,省得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不,宋娴和宋平他们刚看见宋宅大门的影子,便撞到一身布衣的宋白,披头散地坐在宋宅门前,喃喃自语道:“神技……神技。”
自然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平时颇为讲究斯文和颜面的宋白,会弄成这么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吓得宋娴边问宋平,边想跑上前,仔细查看一下宋白的情况。
可宋平拽住宋娴的手腕,摇摇头道:“娴娴,爹爹他只是魔怔了,没什么大碍,你先进去,这里有我和张老伯两人就够了。”
“魔怔?”宋娴听宋平这么说,立马想到哥哥以前肯定经常见到爹爹这幅模样,难怪处变不惊。
但是,她很好奇,爹爹这是见到了什么东西或者场面,居然变得这么怪异,差点都让她没认出来。
等宋平和张成两人一起把宋白搀扶进宅子,他都还念念有词。
最后是宋老夫人匆忙赶来,直接一个大耳刮子扇到了宋白的脸上,宋白才神志恢复正常。
只不过他双眼亮得出奇,且分外激动地看着大家,兴奋道:“我见到了……见到了,能画龙点睛之人。”
“啥,画龙点睛?那不是一个典故吗?”宋老夫人显而也想知道,宋白这回又遇见了什么让他惊叹到魔怔的事情或者神人。
宋白尴尬地拿起拳头,捂着鼻子,假装咳嗽道:“咳咳……口误,就是一个比喻而已,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宋娴却悄悄爬到宋白的双腿上坐着,替宋白理理他凌乱的头,讶然道:“爹爹,你倒是说说,什么人能让你口误到如此地步?”
“娴娴,爹爹告诉你,爹爹在南星观见到了青山书院的徐先生与当世大儒闻先生的画技比拼,真可谓奇观也!”宋白说着,又回忆到了当时的画面。
随后他又迫不及待地继续道:“不过他们的最后一笔,竟然都是由自己的学生完成,让我观之即惭愧……惭愧。”
“爹爹,你为何要惭愧?难道你的画技……”宋娴并没有把最后一句说完,生怕又打击到宋白。
宋白听懂了宋娴的意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而是心服口服道:“娴娴,你不知道,闻先生的学生,他并不比你哥哥大多少。你想,人家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画功,那我只能是自叹不如,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那这么说来,是闻先生和他的学生赢了徐先生他们,对吗?”宋娴从宋白的第一句话,就听出了有关胜负的结果。
不过她知道宋白一向最自豪的就是他的画技,甚至比起别人称赞他所写的文章,还不如别人说他画画不错,来得心里舒坦。
宋白则谨慎道:“娴娴,你猜对了,是闻先生和他的学生赢了徐先生,但在我看来,徐先生已经是一代大师,我等望尘莫及。”
而宋娴意外地听出了宋白的话外之音,一双闪闪光地杏眼,紧盯着宋白眸子里闪过的狡黠与精光,毫不犹豫地揭穿宋白的所思所想。
“爹爹,你佩服闻先生和他的学生,还有徐先生,唯独落下了另外一人,是不是那人的画技不如您呢!”
宋娴才讲完,宋白就避而不答道:“娴娴,爹爹饿了,咱们先用饭。”
宋娴却转了转灵活的眼珠子,凑到宋白耳畔,对他说道:“爹爹,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心里正得意……”
宋白听闻,心底登时咯噔一下,脸色爆红无比,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娴娴给看出来了。
可尔后又被宋娴接下来所说的给惊到了。
连忙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用第二个法子。可是,这能成功吗?”
“爹爹,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宋娴是真的鼓励宋白用这个方法,不然宋白得何年何月才能通过青山书院的层层考核。
再说,宋白对自己还是有一些信心的,起码他在亲眼见到闻先生和徐先生的画技比拼后,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