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歹毒
宋老夫人也想给自己的长孙,一个解释的机会。
毕竟他一回来,就说自己打了人,但有关事实真相的一个字,他都没说。
确实有失公允,得了解清楚,再给钱家一个交代。
从私心来说,她并不相信自己的孙儿是一个易燥易怒的人,除非对方做了太过分的事,或者把他惹急了为止。
便随宋娴的话,附和道:“既然你已经被族长给放出来,那你就说说,你究竟为何要与自己的同窗起冲突。”
宋平见大家都看着他,神情面色毫无任何指责之意,他就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认为他这次没有做错,虽说殴打同窗的事,一传出去让人笑话,但他真的忍不了钱渝忌那人的卑鄙作为。
才会一下学就向宋老夫人先认错,可让他和钱渝忌道歉,那根本不可能。
哪怕他被关在祠堂半天,他也绝不服软和低头。
而这会儿,他望着众人,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实话实说道:“钱渝忌从夫子那里窃走了我的旧文章,然后找人模仿我的笔迹,写了一……一……”
“一什么?快说。”宋老夫人瞧宋平犹犹豫豫地止住话头,没说下去,她就焦急得很,忍不住出声催促他。
宋娴也急得一边将眼睛紧黏在宋平的身上,一边抱着用油纸包好的青团吃了起来。
都没空像宋老夫人那般开口催他,只在心里盼着他快些说出口。
宋平到底年纪小,尤其当着大家的面,说到那古诗,他就立刻红了脸,极其难为情道:“一……关于沈……沈伯父女儿沈玉莲的淫诗,他们还把它印出来,到处宣扬。连三岁小儿都学会在街头小巷,背这种不堪入耳的东西。”
“荒唐……荒唐,真是荒唐!”宋老夫人一听宋平被这样算计,恼得她恨不得马上上门找钱家要个说法。
问问他们,脸皮怎么能那么厚,居然好意思说一切都是她孙儿的错,一定要让他们赔礼道歉。
宋白早就从自己好友那里听到了风声,准备找魏夫子给他儿子宋平一个清白的时候,没想到宋平这回是真忍不下去了,特别是钱渝忌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拿那淫诗嘲笑他。
他就一时热血冲上脑门,狠虐了一把钱渝忌。
让那些支持和相信宋平的同窗伙伴,拉都拉不住他。
虽然他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学子,可大多人还是关照他,站在他这边,明眼人都知道,宋白这个金陵神童,一心只在圣贤书上,根本就没有那么龌蹉的心思,去写那种毁自己声誉的东西。
分明是钱渝忌耍阴招,想整垮宋平。
宋白才会置之不管,任由宋平泄自己的愤怒,换句话说,如果连一丝怒火都没有,那还是人吗?
就算是垂垂老矣的读书人,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得气愤地想要上前出口恶气。
这回不论说什么,他都和平儿共进退,想办法为平儿讨个公道,决不饶过小人。
宋娴和梁凡霜的关注点,则在沈玉莲的身上。
明明宋平从未有过仰慕沈玉莲的心思,这钱渝忌怎么就老针对他。
莫非这其中还有别人作梗?
宋老夫人在暴怒消退过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用说,都是沈夫人那个蠢妇耍得小心机,不知她在钱渝忌或者沈玉莲面前说了什么,让钱渝忌的矛头直指宋平。
只是才说到曹操,曹操就来了。
这沈夫人竟然气冲冲地带着她府上的家丁,撞开了宋宅大门。
一副咬牙切齿地模样,让大家瞧上去,分外厌恶。
实实在在是一个惯会装相的奸佞之人。
“来人,把这宋平给我抓起来,扭送到官府,真是胆大包天了,敢写那种东西污我女儿的名声。”沈夫人一脸尖酸刻薄地指着宋平,大声道。
宋老夫人却处变不惊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逼人地看着沈夫人,冷哼道:“沈夫人,你今天这是贼喊捉贼来了。可惜,你没那个权力,把平儿扭送到官府,有本事你告到衙门去,我们奉陪到底吧,反正你女儿的名声,已经坏透了。”
沈夫人闻言,气得七窍生烟。
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女儿会被人这样羞辱,会被市井小民在背后随意议论。
而罪魁祸不是宋平,会是谁?
都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笔迹,他休想逃脱。
否则他们沈家的颜面往哪搁,她为她女儿沈玉莲的那些付出不就白费了吗?
她当然不能放过宋平,她一定要让他得到他应有的报应。
“好,你们不承认,那我就等钱家把你们告到衙门,到时宋平是死是活,可就攥在我的手里。”沈夫人就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宋家,她都不明白沈知府究竟为何那么看中宋平,还对他抱有极大希望。
不过就是一寻常小儿,又没功名在身,都是口头夸奖他是“金陵神童”。
说到底,他压根就配不上自己的掌上明珠沈玉莲,他连沈玉莲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
怎么有脸让老爷把玉莲许配给他,他何德何能?
宋老夫人知道沈夫人的威胁是真的,也知道她是真的对宋平恨极了,想要下死手。
可是她并不害怕沈夫人的恐吓,她相信这件事情,肯定能真相大白,她孙儿宋平绝不会白白受委屈。
自是中气十足地淡然道:“那就恕不远送,请沈夫人好走。”
“你……你们……”沈夫人真是没料到都到这份上了,宋老夫人还硬撑着,不肯向她跪地求饶。
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她的长孙宋平?
还是说,这老东西准备找老爷帮忙,想要老爷放过宋平一码。
不行,没这样的好事儿,她一定不能让宋老夫人如愿。
她回去就要和老爷好好说说,不能让玉莲白受罪。
甚至走之前,还要对宋老夫人和宋平鄙夷嘲讽道:“宋老夫人,你瞧瞧你孙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模样了,要我说,这癞□□是永远吃不到天鹅肉,你们也少打老爷和玉莲的主意,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梁凡霜看着沈夫人这般毫不遮掩的嘴脸,顿觉恶心。
她儿宋平什么时候打过沈玉莲的主意了,分明是她自己揣测过度,难不成她还真以为沈玉莲是人人稀罕的金元宝,谁逮着她都要啃几口。
她可以对天誓,他们宋家根本瞧不上沈玉莲。
她儿宋平以后也会娶一个胜过沈玉莲百倍的好姑娘,才不会像她想得那样,对沈玉莲有任何爱慕之情。
宋娴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自我感觉太良好,或者说脸皮厚得像城墙,以及蠢到家而不自知的人。
她难道不明白她今天来闹这么一出,大家对她女儿沈玉莲的议论就更多了吗?
她哥哥宋平虽也被牵连甚深,被谈论的不像话。
可一旦澄清,那她哥哥宋平肯定就什么事都没有。
相反,她女儿沈玉莲却还是要被人时常提起,被大家当做笑柄给随时随地拿来取乐。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不公平。
偏偏沈夫人脑子不好使,非要火上浇油。
然当下之急,还是要找出能够证明宋平清白的证据,顺便要把钱渝忌这个小人扭送官府。
关键在于,是谁模仿了她哥哥宋平的笔迹?
不可能两个人写出来的东西,会一模一样,肯定会有一点偏差?
“哥哥,你仔细想想,有谁会模仿你的笔迹?”他们不可能在偌大的金陵,一下子就找出那人。
自是先探明宋平和钱渝忌身边的情况,看钱渝忌到底能接触什么人,帮他作假,才有基本的判断或者线索。
宋平拼命想了想,说道:“好像我的同桌顾子啸能够模仿我的笔迹,我无意中见他练过,只是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是我马虎大意了。”
“这么巧?”宋娴惊疑了一声,刹那想到这钱渝忌难怪不敢立马报官,原来他知道他们一定会找出什么端倪。
想到这,宋娴和宋平当即异口同声地反应道:“不好,这钱渝忌是在拖时间,等顾子啸离开金陵。”
这样,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钱渝忌搞得鬼。
他就能把宋平告到官府,让他名誉受损不说,还要被沈夫人在狱中折磨和虐待。
着实歹毒,令人心寒。
“赶紧,派人去找顾子啸,不能让他离开金陵。”宋娴和宋平刚话落,宋老夫人连忙吩咐林妈妈。
哪想到林妈妈刚离开他们的视线,不到几分钟,居然又回来了。
满脸惊喜道:“老夫人……老夫人,有人帮我们抓住要逃跑的顾子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