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终日来临
又是天凉好个秋,旷雪仍旧是繁华却又宁静,有如西方从未改变过的天擎山脉。
巨木山山脚下原来的那片松林,已然消失不见,偌大的一片山地,都只剩下一桩桩表面光洁如镜的树桩,密密麻麻布满了整片山坡,朝着山腰蔓延而去。
在靠近山腰的一处缓坡上,一座松树搭成的木屋正静静坐落,木屋前有一条从山顶留下的溪水,水流清澈冰冷,溪水旁正端坐着一个身影,灰色长发,面容略黑,剑眉星目,双眼清澈如溪水,正一手拿着一本书细细品读,风吹起了他空荡的左袖,不多时,他站起身,比起几年前,又是高了不少,转身走进木屋,片刻后提出来一只剥了皮的山鸡,就在小溪边的篝火上烤制起来。
日头落下了山脊,余晖洒在远方,山腰的那片松林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哗啦声,由远及近,然后就看见了一个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件亚麻短裤的少年,肩上扛起一棵半丈宽十丈长的松树一头,两手托起,喘着粗气缓缓走了出来,少年黑色长发胡乱捆了一个结,古铜色的肌肤下是充满了力量的肌肉,虽然身形还不算很高,但比起寻常家的十岁孩子已是高了一头,少年的眼珠漆黑如墨,坚毅有神,拖着松树走到木屋前,重重放下,长舒一口气,朝着正在烤山鸡的独臂少年喊了一声:“给我再烤一只野猪!”
二人正是计谋与孔煊,此时已是白禹历一一一六年的秋末,距计谋与孔煊初来巨木山已过去三年。
三年的时间,计谋与孔煊重复着相同的生活,无论风霜雨雪从未间断,清晨的锻炼早已不是围着相国府跑圈,而是绕着旷雪城跑圈,期间也有许多爱凑热闹的孩子想要学着两人一起跑,结果不是坚持不了便是觉得乏味,到最后队伍便只剩下几个少年,但也成了旷雪清晨一道独特的风景。
计谋的马步已是可以扎上一整天纹丝不动,但计安南也换了另一种法子,每日让计谋去巨木山中的一处巨大瀑布下扎马步,起初计谋在圆滑的巨石上站上几息时间便会被强劲的水流冲到水潭中,到现在也可以坚持几个时辰。
熊心也早就不再生吃,即便吃了之后也不会有从前那种明显的变化,计安南曾说计谋的身体中沉积的熊心灵力足够他成长到成年,罗汉的烈酒计谋喝起来也是丝毫不觉得烈了,罗汉也舍不得再给他喝,每次想偷偷喝上一口,都会被和尚无情的一脚踢出相国府,死狗一般趴在门口供人欣赏,和尚说那酒只适合孩子喝,而计谋在他眼里早已不是孩子。
除此之外便是到巨木山伐木,在孔煊的指点下计谋对力量和身体的把控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层次,一棵几人环抱的大树花上一刻便可以砍下,更多的时间不是在巨木山中砍树,而是往深处打猎,山林深处多的是飞禽走兽,山鸡野猪獐子狗熊随处可见,计谋与孔煊每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而计安南和和尚在沾了西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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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也有幸品尝了几次野味后便无赖的要求计谋隔几日就得回一趟相国府,顺便捎带些野味回来。
巨木山是天擎分支,再往深处,便是危险之地,遍布峡谷洞穴,地形复杂多变,多是无人探寻过的神秘之地,更有异兽出没,计谋就曾在一处山谷中遭遇一只剑齿云豹,那已是至少百年的异兽,体长一丈多,高达半丈,比成年男子只高不低,四颗长牙上下交错,通体白色,矫健身形在山林间来去如风,计谋小心翼翼藏在树顶才逃过一劫。甚至传言在天擎最深处,还有传说中的灵兽存在,那是比异兽强大无数倍,智慧已与常人无异的极稀有种族,从上古时期存在于传说《混沌生灵录》中的各种神兽如凤凰、饕餮、白虎、应龙,到如今每隔百年便会现世的强大灵兽如九尾狐、白蛟、化蛇、天狗等,世间常有它们的身影。甚至在一些强大的宗派或是氏族之内,还会有守护神兽,最为世人熟知的如东海盛龙城十年便会出现一次的东海神龙、天阙城中镇守中枢湖低的麒麟、北幽云千神山中的白狼,都是闻名于世的神异灵兽,常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一见。
灵兽强大各异,千奇百怪,极其稀少,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妄图据为己有。天擎山脉中有无数异兽,是世间有名的狩猎异兽地之一,每日都有来自各地的猎人出入,而旷雪城又是西南之地最繁华的大城,计谋从小便耳濡目染种种异兽传闻,少年心性,便也常会往天擎内山去狩猎,持一柄黑斧与野兽搏斗,虽然他不曾学过一招半式的武技,只会使用纯粹的力量和肉体控制,但计谋从小便养成的强大体质与耐力以及对身体的操控力也足以对付寻常野兽。
计安南从不曾教过计谋武技,计谋也从未问他要过半本武学秘典,这似乎便是叔侄二人的默契,计安南教会计谋的,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炼体之术,平衡之道,身体永远是属于自己的,计谋也从孔煊那里知道,自己的二叔的确是世间极厉害的剑客,他有一柄极厉害的剑,还有一身极厉害的修为,天下能打得过他的,的确一只手数得过来,不过计谋心中的天下第一永远是西荷。
孔煊每日除了看书,便是睡觉,有时会回家一趟,计谋去过孔煊家,见过孔煊的父亲,孔凌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冷峻,果断,严厉,但对计谋很是喜爱。听西荷说过,孔凌是计平南手下有名的将军,极富才华,在军中很有威望。孔煊的母亲据说是在几年前去世,只留下一副画像,画像里的女子身着绿色的流苏长裙,一头青色长发在脑后盘起,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本书籍。孔煊每次回去都会在他母亲的画像前静坐一个时辰,离开时给他母亲上一炷香,磕一个头。最令计谋惊奇的是孔煊家的藏书,那是整整三间相连的书房,有各种字画、古籍、经文、兵法,甚至还有计谋看不懂的据说是西域文字的书卷,难怪孔煊每日都可与书籍度日,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只要手中有书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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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煊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计谋,道:“最后一天。”
计谋闻言一顿,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孔煊身旁,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明天就是计谋十岁生日,这也意味着这是他和孔煊在巨木山的最后一天,明天也许还是他们二人告别的日子。
对于离别,二人似乎都没有想过,或者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终究还是十岁的少年,孔煊比计谋只大几个月,虽然平日里显得比计谋要沉稳内敛许多,可此时也忽然沉默了下来。
计谋抢过孔煊手里的烤山鸡,撕下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四下看了看,含糊不清道:“孔雀,你说这片铁木什么时候才能再长出来?”
孔煊拍拍手,站起身,环顾了一圈,走到树下,坐回椅子上,遥望着远山的风景,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道:“也许要几十年吧。”
计谋撇撇嘴,看着森林,道:“那我们十年后再来看看。”
孔煊不言不语,微微一点头。
计谋吃完了山鸡,抹了把嘴,眼珠子一转,道:“要不,咱们今晚去把那只死豹子的老窝给掏了?”
他口中的死豹子,便是上次在山中偶遇的那只剑齿云豹,去年计谋误入了天擎边缘,踏入了剑齿云豹的领地,狩猎了一天,精疲力竭,正要返回时,发现了那只庞然大物正在溪边捕食黄鹿,幸好计谋及时躲避,爬上了一棵大树,躲了一天才敢下来,若是被剑齿云豹发现,只怕是凶多吉少。回到木屋时衣衫褴褛、狼狈不堪,自然是逃回来的,为此被孔煊很是鄙视了一番,他心中早想着何时再去找那只豹子找回自信了。
孔煊睁开眼,展颜道:“去。”
“要是二叔责骂,我来担着!”
“废话什么,走。”
秋天的巨木山里一片金黄,头顶是苍天大树,脚下是层层落叶,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遥射而来,两个少年在山林中静静前行。
计谋手提巨斧,身形矫健,在前开路。孔煊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剑鞘银白,剑柄漆黑,在计谋身后一丈远的距离缓步前行。
“骡子,一会儿你可不能出手,让我先拿那死豹子练练手,我今晚就要把它给生吃了!”计谋一斧劈开一片荆棘,回头朝着孔煊说道。
孔煊看了他一眼,道:“你确定你可以?”
计谋左手一挥,狠狠道:“当然!小爷我早已今非昔比!”
孔煊露出一个无奈表情,道:“那我拭目以待。”
计谋哈哈一笑,道:“等着看好戏吧!”
二人走了大约两个时辰,直走到天色黑暗,东方的巨大圆月升上夜空,森林里不时响起野兽的嗥叫,月光斑驳树影森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