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刺杀

计谋怔怔看着怒鳞离去的方向，不知是否错觉，虽然计平南一直背对着他，他却感觉计平南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房雨时早已看呆了，这还是她头一次亲眼看见传说中计平南的坐骑，那一刻怒鳞带来的庞大压迫感，几乎就让她坐倒在地。与修罗炼狱中那些穷凶极恶的强大妖兽不同，这只怒鳞明显是已经完全与相爷心神相通的，虽早有耳闻天下间有极少能与通灵异兽建立友谊的人类，但能让一只如此强大的远古异兽甘为坐骑，她才明白计平南那温润外表下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实力。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叶晟从袖中取出一道卷轴，手腕一抖，卷轴张开，叶晟缓缓出声道：“计谋、风见臣、孔煊、雷锦、祝云愁、房雨时，听令。”

计谋六人立即原地单膝跪地，右手握拳轻击在胸膛处，齐声道：“修罗无双。”

叶晟字句铿锵道：“自今日起，令计谋任风林火山军团前军统领，令风见臣任风林火山军团军师参将，令孔煊任风林火山军团前军副统领，令雷锦任风林火山军团前军先锋，令祝云愁任风林火山军团前军司马，令房雨时任风林火山军团前军总管。汝六人率风林火山军团前军一万勇士北上天阙校武，并迎娶定西公主回返旷雪，如有差池，军法处置。”

六人心中一惊，这道军令来得措手不及，但丝毫不敢多想，低头沉声道：“以血鉴之！”

叶晟欣慰点头，手指一动，卷轴化为乌有，他看着这几名肩上承载重担的年轻人，感慨万千，当年的他们，也是在此地，领着老爷子的军令，就一往无前北上天阙，那一年的相爷和风林火山，足以用惊才绝艳、独领风骚来形容。

“天阙校武乃帝国最强军团云集的盛会，届时皇帝将亲临观演，更有众多豪阀大族与会，此次校武据说还有许多神秘来客，你们需时刻谨言慎行，当扬我修罗神风。此外，重中之重乃是迎娶定西公主，不能出半点差池。”

计谋听到定西公主时不由有些恍惚，点头应是。

叶晟点点头：“此间事已了，吾等即刻就要南下修罗岛，不日后将西征，望诸君不负相爷所托，他日再迎诸君凯旋！”

言罢，修罗五虎将就身形一闪，气息也随之消失。

计平南等人一走，在场众人都是忽然松了口气一般，气氛顿时轻松了几分，叶崇圭和林培方等几位家主又和计谋等人闲聊了几句，无非是些一路顺风马到成功的客套话，就告辞离去。他们本就是因计平南而来，这些年轻人虽说都是修罗岛的后起之秀，但也还不至于让这些高门大族就真的低声下气地攀攀亲事，方才的做派完全也是演给计平南看，锦上添花的事，何乐而不为，将来这些年轻人若是出人头地了，也算留了份香火情。

童驹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吐出一口浊气，舒畅道：“总算是都走了，和这些老家伙打交道真是比和妖兽拼命还伤脑筋。”

房雨时噗地一声笑出来，“把那些老头儿比作妖兽，还真是贴切！”

祝云愁双手一垂，后背一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真是困死我了。”

风见臣和罗煊都是各有心事，一个面色沉如水地回头望向城楼上，另一个则是不着痕迹地朝着城外的人群里扫了几眼。

计谋察觉到两人的异样，双眼微微一眯，耳尖一颤，侧过头，问道：“有人窥探？”

风见臣点点头，“相爷和几位将军在时还不敢放肆，现在倒肆无忌惮起来了。”

孔煊一手已经抚上剑柄，另一只空荡衣袖缓缓飘动，无风自起。

计谋却似乎毫不在乎，随意一笑，道：“无妨，让他们看看也好，风林火山北上又不是什么秘密。”

言罢，计谋就当先朝着前方黑压压的军阵走去，两侧看热闹的人们少不了那些看着计谋长大的旷雪老人，当年的小姐姐们都已为人妇，为人父的汉子们也已头有白发，老人们更是愈加佝偻，但一看到计谋，就宛如看到了郁如溪，纷纷亲切地呼喊着“谋少爷！”

计谋不停地朝着人群躬身行礼，脸上笑容如同孩提时一般，也的确如此，在能认出他的人眼中，他就是十年前那个略带些腼腆又爱笑的漂亮孩子。

房雨时两只手挽在脑后，睁着大眼睛看着计谋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问风见臣：“白禹的贵族公子们都是这么平易近人？还向平民百姓行礼？”

风见臣欣然一笑，道：“这里是旷雪，想必都是这样，我有些好奇计谋的过去了。”

孔煊罕见地补充道：“你昨天看见的那座雕像，就是计谋的母亲，旷雪城的人都称呼她为主母，或是如溪小姐、郁先生。”

房雨时一声惊呼，讶然道：“那就是郁先生？比仙女还美啊！难怪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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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也好看得紧。”房雨时忽然一愣，扭头看了眼罗煊，俏脸一红，又道，“不过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风见臣嘴角一阵抽搐，摇摇头，快步走上前去。

待计谋走到巨大的广场前那座有名的点将台前，定了定神，脚底稍一用力，跃了上去。

眼前，大风扬旌旗，寒光照铁衣，沉默的风林火山军团静寂无声地等候着。

计谋一一望去，他能清楚地看到军阵中的每一双眼睛，忽然觉得胸中有一股热血正在沸腾，沉寂了多年的心脏猛然一颤，只觉脑海中如晨钟暮鼓响起，一个巨大身影浮现，渐渐清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修罗王相，身影一闪而逝，然后出现了一段古文，印刻在计谋脑中。

风见臣忽然停步，眉头一扬，看着台上计谋忽然闭上眼睛，气息陡然上升，一圈肉眼可见的蓝黑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激荡着朝四面八方涌去。

几人立刻感觉到异样，多年来早已心有灵犀，这是破境先兆！五人瞬间就飞上点将台，背对着计谋，凝目看向四周，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相国府中，斜靠在门廊上的计安南忽然“嗯？”地一声，气息一变，一股寒气冲天而起，他怒极反笑，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就消失不见，西荷还来不及反应，刚刚唉了一声，手抬到一半，人早已走了，只能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死性不改。”

广场上，突然，孔煊怒喝一声，手腕一抖，长剑出鞘，射向人群上空，那处空中突然现出一道浑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罩的黑影，手持一把短剑正向计谋方向扑来，恰好被孔煊长剑阻在空中，只是孔煊长剑被那人轻轻一抖就倒飞出去，孔煊飞身前扑，一拳轰向黑影面门，却听得一声轻哼，孔煊便如被重锤击打在身侧，向一旁摔飞出去，那人刹那间就到了高台上，闪烁着夺目寒芒的短剑眼看就要刺中计谋后颈，风见臣的折扇虽在孔煊出手时就已轰然展开，变成一面足有几丈方圆的巨扇横亘在计谋身后，却来不及将那人隔在扇外，同样被那人一掌就拍飞出去。

人群中爆发出惊慌的呼声，异变突生，让人来不及反应，眼看着有人刺杀计谋，人们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却无计可施。

后方的军阵里，最前排的风林火山前军骑士们从那刺客现身之时就已策马前奔，反映可谓瞬间便动，如寂静的猛兽刹那间醒来，最前方的骑士长齐声高呼：“保护将军！”整整一万骑士齐声吼到：“杀！”刹那间千万道黑色的杀气肉眼可见如潮水般向着计谋涌来，铺天盖地将高台笼罩，围向那黑衣人，但也只稍稍阻了他半息时间，就被他冲破束缚，剑尖直刺计谋。

就在此时，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寒炙气息从天而降，让人的心跳都骤然停止，一只布满金色纹路的深蓝色修罗之手从虚空中显现，食指指尖堪堪点在了那道黑影的额前，黑影的身形也定在空中，短剑离计谋后颈只有不到一指厚的距离。

黑影微微抬头，像是在观察那只散发着既寒冷又灼热气息的手，微微一偏头，缓缓吐出几个字：“阁下连自己侄儿的命都不要了吗？”那声音如金如石，让周围的风见臣几人都是听得耳膜生疼，竟有些神魂震动的感觉，后方那些平民百姓靠得近些的纷纷痛苦地捂住耳朵，大喊着往后退去，台上的房雨时几人俱是被震得身形摇晃。

半空中，计安南身影如从水波中浮现，双瞳泛起蓝色，朝着黑衣人漆黑一片的脸部看去，黑色面罩上绣着一只盘踞的黑龙，然后冷笑一声：“龙渊？”

黑衣人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却并未收回持剑的手，显然是极为不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差最后的微微一用力而已。

“看来你也是个怕死之人。”计安南嗤笑道，那轻描淡写的模样，看得房雨时都是浑身冒起冷汗，方才的变故太过突然，她此时都还有些恍惚。

“在下只是受人所托，自然不想殒命在阁下手中。”黑衣人缓缓道。

计平南忽然将手一收，飘然落地，既然那黑衣人不敢以命换命，谅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刺杀计谋，必然不是什么蠢货，龙渊里有这个本事的刺客不过一手之数。

果然，那黑衣人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计平南，然后慢慢收回了短剑。

“阁下魄力，在下佩服。”言罢朝着计平南微微一躬身，缓缓后退，消失不见。

黑衣人一走，计平南也收回气息，场间那令人身心凝滞、寒炙难当的感觉顿时消散，不过几息的功夫，却像过了几个时辰。

风见臣和孔煊倒在地上，缓缓起身，都是舒了口气，收回武器，仍是心有余悸，这时计谋忽然睁开眼，四下一看，看见了神情异样的几人，还有正在掏耳朵的计平南，不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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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您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二娘恐怕会杀了我。”计平南撇撇嘴。

“方才有人行刺，我们不是对手，多亏了二爷。”风见臣略带惭愧道。

计谋一惊，刚才自己完全沉浸在破境中，虽然最后并未破境，只是提前感受了一番，却也获益匪浅。

“无需自责，龙渊里位列天罡的刺客，岂是现在的你们能对抗的，我要收拾掉他也要花不少时间。”计平南哈哈笑道。

众人又是一惊，他们虽是第一次见计平南出手，但关于他的传闻也是如雷贯耳了，仅是落青冥传人这一称号就足以位列武道之颠，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出手，方才那凝滞寒炙的感觉，应该就是他独有的气息领域，不同于计安南镇魔神狱的如临深渊，不知是何种领域。

龙渊他们自然不陌生，东域最神秘的强大刺客组织，已存在千年，这是一个号称可以刺杀任何目标的组织，龙渊的刺客可能是任何人，目标也可能是任何人。

“多谢二叔。”计谋知晓缘由后，立即郑重行礼，风见臣几人亦是感激行礼。

计平南转过身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赶紧走，免得扰了我喝茶，你二娘还等着我。”说完就没了踪影，留下满脸愕然的几人。

风见臣脸上的凝重之色丝毫未减，道：“还未启程就被如此强大的敌人盯上，连对方的目的也不清楚，看来这一路不会很太平。”

计谋点点头，却有些兴奋道：“这天下本就不曾太平过，方才的刺杀只是投石问路、打草惊蛇，我倒是很好奇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计谋转过身，望着方才已然冲到点将台下，将他们团团护在中央的风林火山前军骑兵，那些骑士覆盖在黑色面甲下的双眼同样在仰望着他，那些眼神中，有审视、有疑惑、有平淡、有漠然，唯独没有敬服和笑意。计谋嘴角一扬，将手一扬，吐出两字：“出发！”然后首当其冲，纵身一跃往北掠去，风见臣几人亦是身形一闪就越过人流，随计谋而去。

旗手们立即调转马头，朝着北方疾驰，一队队骑士也随之北上，数十道黑色洪流齐齐向北奔流而去，身后旷雪城的人们还在欢送着他们的军队，期待着他们凯旋。

小雪湖畔，西荷不知何时来到了延伸到湖中心处的长廊上，手里端着一碟水果似的东西，正怔怔望着湖面，一颗颗极缓地扔着果子，湖中金色的鱼背翻腾，争抢着半晌才掉进水里的一颗果子，便此时，一道青蓝身影游来，正在抢食的龙鲤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如临大敌地四散奔逃，像是极为惧怕那青蓝身影，漂浮在水面的果子也被那青蓝身影一口就吸了下去，它还示威似的原地转了几圈，甩起圈圈涟漪。

西荷这才察觉到湖中变化，看见了那熟悉的青影，嘴角一扬，无奈道：“你就不能让它们先吃么？抢那么多，每次又是吃两颗就饱了。”往日里每次喂鱼，那青影都抢着先吃掉两颗果子，然后就把剩下的全聚在水面，像看守宝贝似的绕着果子一圈圈打转，直到玩够了或是西荷离开了才会把果子让给那些龙鲤。

那青影像是能听到西荷说话，急速朝着还在周围转悠的龙鲤游去，龙鲤们被驱赶得鸡飞狗跳，湖面尽是翻腾的浪花。

正此时，计安南出现在西荷身旁，伸手就拿了几个果子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道：“苍蝇没拍到，倒是差点射下一只老乌鸦。”说完朝着湖中吐出几颗果核，果核如飞剑般直射青影而去，那青影像是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长尾一翻，哧溜一声就潜入水底去了。

计安南嗤笑一声，道：“真是只欺软怕硬的泥鳅，果然是敖家的种。”

西荷轻轻一叹，面带忧愁问道：“这几日我总是睡不安稳，总觉有事发生，此次天阙校武，似乎与往年不同。”

计安南又丢了几颗果子进嘴里，淡笑道：“自然不同，这可是新皇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天阙校武，不仅有白禹诸多势力参与，为显其豪豁胸襟海纳百川，连幽云、盛龙、西域乃至西陆诸国都有贵客前来。”

“西陆？白禹和甲岚不是死敌么？”西荷疑惑道。

“西陆不止甲岚一国，而且并不太平，此次天阙校武，皇帝恐怕就有借他山之石以攻玉的目的，一石三鸟，好算计。”计安南摸了摸下巴，嘴角扬起。

西荷略作思量便明白了其中道理，问道：“那谋儿岂不是进了一处鱼龙混杂的泥塘？”

计安南哈哈一笑，道：“浑水方可摸鱼，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也不用回旷雪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