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孺慕之情
书房内，丞相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表情平淡，站得笔直的顾明月。
他摆了摆手：“坐下吧。”
顾明月一语不发，坐在了丞相下首的，一个位子上，丞相定定的看了她一会，顾明月仍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
“刚才在二夫人那里，你不是很委屈，慷慨激昂的吗？现在怎么一点反应没有？”
丞相不带任何情绪的问。
“刚才有很多人在，现在没有外人，在父亲面前没有必要演。”
顾明月不带一丝感情，脸上也没什么变化。
“哦？”
丞相来了兴趣：“怎么没有必要演了？不对，你是说你一直是在演的？”
顾明月坐在椅子瞟了丞相一眼：
“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吗？没有必要演，是因为即使演了，您也还是会知道，何必费那功夫。”
“这么说，你是承认故意引我去二夫人那的？”
“我承认。”
顾丞相一愣，没想到顾明月，承认得这么干脆，他好奇地问：“你承认得这么干脆，就不怕我生气吗？”
顾明月转过头看着他：“你会吗？”
丞相又是一愣，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儿，仿佛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印象中……似乎对她没什么记忆，模模糊糊的。
她的性子冷淡，外貌嘛，美是美了，可是相府几位小姐都极美，她不算出挑，文采嘛，中规中矩，也没有哪一样特别出色。
她的姨娘，又是一个木头美人，性子又畏畏缩缩，实在无趣的很。
他也就很久，都不去看她们母女两个，三姨娘的闺名叫什么？叫李什么来着？他都给忘了。
丞相陷入了回忆中，脸上有着茫然，顾明月只当不知，丞相不出声，她也就默默的坐着。
不一会，丞相便回过神来：
“让知竹来通知我，二夫人有事让我过去一趟，我便知不对，二夫人若真是有事找我，那也该是让花枝，或者木枝来报，怎会让你房里的丫环来报？”
“父亲明知道不对，可还是来了不是？”
顾明月直直的盯着顾丞相：
“父亲，女儿没有办法，在这府中，没有父亲的庇护，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只有让父亲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方才会相信。”
“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丞相皱眉，不明所以。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姨娘懦弱无用，说了又有什么用？无凭无据，也没有人会帮忙，没有人相信。”
“那为何今日又愿意让我知晓了？”
“因为……我快要离开了”
顾明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丞相，丞相心里一咯噔。
“我已有十六周岁，该是拟亲的年纪了，我在家时，尚且可以护着姨娘几分，可若是我成亲嫁人了，姨娘该怎么办呢？”
“今日这些种种，都是真切发生的，我没有编造谎言，只是顺水推舟，让父亲发现而已，只是希望日后，父亲可以多照看姨娘一二，仅此而已。”
丞相听完，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好，他嘴唇有些干。
良久才呐呐的道：“这些年，可有怨父亲？”
顾明月看着丞相，忽的扬起一个微笑，明媚又耀眼。
她轻轻的说：“不曾，只是，小时候看到父亲抱着二姐，逗得二姐咯咯直笑时，我也很想父亲，可以跟我也这么亲近。”
“当父亲为大姐过生辰时，我也很想父亲可以，记得我的生辰……当父亲给四妹买了新的衣裙时，我也很想父亲给我买，我不想穿着灰扑扑的衣裙。”
丞相的脸色，随着顾明月的话语，一点一点的，染上了一些愧色。
顾明月没有去看丞相的脸色，她只是轻轻的，带着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缓缓道：
“父亲会亲自教大哥练武，射箭，会亲自教二弟习字作画，会把好吃的都留给五妹，其实，我真的很想，父亲也能看看我，我也在父亲的身边……”
“月儿……唉……”
丞相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待我八岁以后，我便会照顾自己，照顾姨娘，在母亲面前卖乖讨巧，姨娘不得父亲喜爱，母亲看姨娘谨小慎微，又老实本分，日子渐渐的便好了起来，到了现在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今后，若是有什么事，你都可过来与我说，这些年……苦了你了。”
从书房出来以后，顾明月便和知竹知书，回了梧桐院。
“小姐，您先坐一会，我去准备热水给您沐浴，如今已经很晚了，沐浴后快些就寝吧。”
知竹给顾明月解下外衫，匆匆忙忙便又走了出去。
知书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倒了一杯递给了顾明月：
“小姐，喝点热茶吧，刚吩咐小娟沏的，喝了暖暖身子，如今入冬了，很是寒冷，今夜又闹了这么久，小姐怕是累坏了。”
顾明月坐在桌旁，接过茶喝了，茶水暖进了心里，她顿时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没有那么难受了，头稍微有些疼，她用手按了按额头。
知书见此，小步走到了顾明月的身后，轻轻的帮她按了起来，待顾明月神情舒缓了许多。
她才轻声的开口：“小姐，丞相可是有为难你？”
顾明月闭着眼睛，神情疲惫：
“没有，我把我做的事，清清楚楚的和他说得明白。”
“小姐如此算计丞相，丞相没有勃然大怒吗？”
“只要让他知道，逼得我不得不去算计的人，是他自己，他就气不起来，何况在他心里，我在他面前如此坦荡的算计，总比在他背后使阴招要来得好。”
知书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愁，今日小姐公然与二夫人对抗，还摆了二夫人一道，日后二夫人若是反扑，小姐定然会过得无比艰难，更遑论还有二小姐和四小姐……
顾明月久未听到知书的话，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眉宇间似有忧愁，便明白了她所担忧之事。
顾明月抬手，止住了知书的动作，她稍稍坐直了身子。
“你不必忧虑，我既然公然与二夫人对抗，也是不想再隐藏下去，便教她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日后必不会再委屈求全，即便是为了我娘，为了我自己，也不能再忍下去！”
“明日我们去郊外梅林作画吧，此时梅花都开了，那场景定是十分美丽的。”
“最重要的是，林青松明日也会去那里……”
顾明月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知书看着顾明月的笑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