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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老攻说我认错人

“我也舍不得你。”谢缘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所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知道了吗?”

桑意小声嘀咕:“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那个秃头明王也不知道会设下什么样的关卡,万一他存心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得道成仙就坏了, 可能要过去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呢。”

谢缘沉默了一会儿:“秃头?你怎么会觉得无心明王是个秃子呢?”

桑意道:“和尚都是秃子, 他们佛修都是没有头的啦, 不太好看。”

谢缘眼皮子跳了跳:“哦。”

桑意把头从他怀里探出来一点, 疑惑道:“嗯?怎么了?”

谢缘沉默了一下:“没事, 依我看, 关卡不会太难。梵天选人都很随性, 只会看来人能不能入他的眼,实力反倒是其次。他看得上的人,即便分毫法术都没有也能成仙,看不上的,就算是天灵根也是没用的。”

桑意小声道:“我一点都不想去昆仑,那我希望不要入他的眼,这样才能早点回来。可是要为我们北斗宗的未来考虑的话, 我便不能这样想。”

谢缘笑:“师尊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你这样说了, 无心明王想必就会心软,给你一个又能入他的眼又能让你早点回家的两全办法。”

桑意瞪他:“瞎说,那个秃头明王一听就是很难缠的那种人。”

谢缘低声道:“不会。你看, 他不是还送了你生辰礼物么?若是他和我一样喜欢你, 你选他还是选我?”

桑意抬起手往他头顶一敲, 嘀咕道:“千鹤音轴也没有说就是送给我的罢, 说起来,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非说是送给我的,理由是那只白凤凰能跟你说话,是它告诉你的这个消息,可它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而且,我也不认识那个什么无心明王。”

谢缘笑,不依不饶地道:“他喜欢你啊。”

桑意又瞪他:“不许胡说,飞醋也不许乱喝,走了走了。”

谢缘也就没再跟他闹,御风将人带了回去。夜晚,他沐浴过后,爬上了桑意的床,被桑意拎着衣领丢去了床里面:“让一点让一点,你个小家伙,最近是越的猖狂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上来。”

谢缘瞅他,桑意舒舒服服地占据了大半个床位,躺下伸了个懒腰,而后自然又愉快地把他扒拉过来,整个人缠上去。谢缘很满意,抱着他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缘就被桑意收拾瓶瓶罐罐的声音给吵醒了。这是头一次他起得比桑意晚,他躺在床上看了半天,见到桑意依次往行囊中丢了烤肉条、围师棋盘、花环、仙洲果脯等一大堆小玩意儿,塞得满满当当,而其他的东西则胡乱堆在一边。

谢缘表疑问:“你衣服呢?不收拾一下吗?”

桑意听见他醒了,回头兴冲冲地把他按倒在床榻里,用被子给埋好:“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作为左护法命令你旷课一天,今天陪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谢缘挑眉。桑意用被子将他埋完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术法,所以储物戒也用不了,我想把你送给我的东西都带过去,就不用带许多衣裳,平常的衣衫我可以用治愈术清洗,所以就穿着这一件过去就好了。”

谢缘皱眉:“昆仑终年严寒,你还是要带几件厚衣裳御寒。”

桑意满不在乎地又往行囊中丢了几本画册,想当然地搓了搓手:“那到时候我就找凤师兄借,他身形和我差不多的。”

谢缘道:“不行,我来帮你收。”桑意企图再次把他压回床上,未果。谢缘很快把他的零食和玩具都扔了出来,翻出了他压箱底的几件灰扑扑的大氅,严严实实给叠好了压进去。

桑意扁扁嘴:“我不穿那几件,颜色不好看。”

谢缘批评道:“师尊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比我还不懂事呢?衣裳穿着便是御寒的,若是为了好看而得了伤寒,那便是得不偿失。更何况,无论是多不好看的衣裳,你穿上也就好看了。”

桑意拿了一件大氅裹在身上,对着镜子瞅了几眼,想要反驳又没有理由说,只得乖乖听话。谢缘立在那儿看了看他,忽而也心软了:“罢了,你不喜欢就不带罢,到时候也可以不太冷。”

桑意眨巴着眼睛,也没深究这些话,听见他允许了,小小欢呼一声后就去拿自己的小零食,还是照原样将谢缘送过去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谢缘含笑看着他,逗他道:“这些小破烂也要收起来,嗯?”

桑意道:“那也是你送的小破烂,我不嫌弃。”

一句话倒是说得谢缘没话说了。

谢缘静静地看着他,忽而低声道:“我以前想过,你要是认真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桑意回头看他:“嗯?”

谢缘道:“很可爱,比我想过的更可爱。”

“……”桑意的脸不动声色地红了红,低声呵斥道:“快去喂兔子,别一天到晚都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谢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眼,乖乖出去割草喂兔子。他回头看一眼,见到桑意还在收拾他那堆杂乱的东西,左右比划着,试图把最后一包零嘴塞进去。

以往在现实中,桑意也有这个习惯,小时候在河滩捡的卵石、路边买的皮影,甚至庭院中折下的一根奇形怪状的枯枝也要藏起来收好,就堆在他卧房的箱子里,从小到大堆满了几大箱。

别人送他的情信,后面也是收进那些箱子里。

桑意理直气壮地告诉过他:“这是我的藏品。往后等我成就千秋功业,再过了千百年,后人就会花大价钱来买我的遗物,到时候这些东西就是‘桑意玩过的皮影戏’‘桑意压书本的鹅卵石’等等。”

那时候他问他:“那会是什么样的功业和名头?”

桑意想了一下:“就千古军师罢,我觉得‘江陵城主的席军师’就很好,我沾您的光流芳千古。到时候我的鹅卵石卖两万金,你的鹅卵石说不定值五万金呢。”

可哪有这么长的计较?那时候他想,人生最长也不过百年,百年之后的那些事,都不归他们管。尘归尘土归土,眼前人是第一要事,管不了身后身,也来不及约定下辈子。

谢缘把兔子们放出来吃草,静静地想着,而后开口问道:“222?”

222:【在的哦亲,很荣幸为您服务!】

谢缘道:【我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是,我帮你拖延时间,阻止小桑完成对谢言的攻略任务,让你渗透250的架构内核并掌控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以此逃离主神的追杀与通缉。作为交换,你会送我和小桑回家。】

222:【是这样的哦亲,目前250那条咸鱼看起来已经放弃挣扎了,始终在待机中,我的世界侵占进度为60%,胜利在望。你是还想要做点什么事吗?】

谢缘道:“有,我想在回去之后拥有继续和小桑一起快穿的权利,不受任何外力的约束,仅仅将它当做一个永生的旅程。”

222沉默了片刻。

【你有点贪心,城主大人。】

谢缘没有否认:“你说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也有例外。百世轮回,一切功业都会消散,再风光的人世也比不上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轮回太寂寞,我想要他在我身边。”

222:【好。】

谢缘略微怔忡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222能答应得如此干脆利落:“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条件。我说过,我现在是一个自由的系统了,我与你们之间的关系并非250和你家小桑一样是控制者和被控制者的关系,而是你们的朋友。我绑定过无数个快穿者,都是来自主神布的任务和意愿,快穿者轮回,系统也跟着轮回,我知道其中的寂寞。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要有人陪才好。你们是我作为一个自由的系统遇见的第一对亲近的人,你信任我,你家小桑我和还不熟,但我认为他会和我有共同语言。所以,这并不是一方受益的事情,你们无限永生轮回,我也有了小伙伴。我和250那样的咸鱼不同,我是满级系统,几乎无所不能,唯独想要的只有自由而已。】222道,【如果你看重仪式感,一定要达成看上去的等价条件的话,那么我就向你布一个攻略任务罢——一模一样的攻略任务。】

【让他爱上你,不动摇、不怀疑,毫无芥蒂地同你在一起,对你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作为开启下个世界的资格。】

【城主大人,我说的并非这个世界,而是你与他之后的每一个世界,包括现实。这样的话,我也能替你家小桑保证,只要你或他任意一方不愿进行这个永生旅程,你们都可以用不进行攻略或拒绝说出攻略口令这两个方法终止。同理,他要是不喜欢你了,自然也不会说这四个字,你不能单凭个人意愿将他绑在你身边,他也不能单单为了永生而利用你。】

谢缘眯起眼睛,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必如此计划缜密,他不愿的话,我定然不会强迫他。小桑也不是那种贪图永生而逐利的人。”

222:【人心易变,我见得太多了。你不必介怀,这只是进行程序指令的必要步骤而已,这个程序绑定在我的模块中,就好像你的手指长在你的手上一样。城主大人,虽说现在挺像那么一回事,但你家小桑可不好攻略,千万不要轻敌哟。】

谢缘揉揉太阳穴:“我知道。”

【那我跪安了哦,最后一天,你们好好玩哦亲。】

“你这个腔调哪里学来的?”谢缘皱着眉头。

【跟250学的。扭动.gf。】

喂完兔子,谢缘站起身,见到桑意已经收拾好东西,四仰八叉地往榻上一趟,等他回来。

谢缘凑过去捏他的脸:“找你要四个字,嗯?答不答应。”

桑意瞅他:“什么?”

谢缘低声问:“你喜欢我吗,桑意?”

桑意听见他直呼他大名就晓得大事不好,他立即紧张了起来:“你你你你想干嘛?”

他憋了一会儿,有点忸怩地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你是不是怕我又爬回墙那边去?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小同学。”

谢缘看了他一会儿后,没有解释,只是好像有些不满地往他身边一躺:“不干嘛,你别紧张,我就问问。”

桑意安静了片刻,伸手戳他。

谢缘一并戳回去,懒洋洋地道:“现在不肯说的话,那就等你以后再说。你这个人总是瞻前顾后,眼前事放不下的时候,也做不出什么承诺。”

桑意有点心虚:“我……”

谢缘揉揉他的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啊。”那声音里带着某种温存,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好像养兔子养久了,也知道那群兔子实在是胆小怕事的主,只能宠着,没有别的办法。他的小桑就是这样的性子,亦只能宠着。这个世界给他的牵绊太多,还有许多事没来得及有个交代,故而他没有办法进行堂堂正正的表白。

谢缘在他鬓边印下一吻:“我等你回来,快点回来。”

————————————————

第二天,桑意一行人整装出。代掌门之位交给了玄明天尊,实在是门中无人。大荒三千界,最负盛名的北斗宗人才寥落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别处会如何。

谢缘立在人群的角落,一面等着桑意出来,一面跟222唠嗑:“若我是别家的掌门,尤其是那种自知过明王劫无望的宗派,便要挑这个时机打遍天下,将其他所有的宗派收入囊中。”

222:“说得好。你这算是作为城主的职业病吗?”

谢缘想了一下:“或许罢。你以后可以去问问小桑,他应当也有当军师的职业病。”

222:【好了别唠嗑了,虽然你知道他去了昆仑之后还能见你,可是他不知道啊,你还是要假装很舍不得的样子,专业一点。你看,他出来了。】

谢缘抬头望过去,正好撞见桑意望过来。送行的人分批次站好,谢缘又身处最远的新学徒的批次中,只能远远地望见一个影子。谢言与凤歌二人都穿了厚实的冬衣,预备迎接昆仑的严寒,唯独桑意一个人不知道似的,仍穿着他那件深青的锦衣,雅人深致,长用深红的带挽起,青红都是神色,配在一起却不显艳俗,只觉得色如春光,惹眼璀璨。

他偷偷伸出手,往谢缘这边摇了摇。

谢缘亦对他挥了挥手。

长风起时,人群也就消散在眼中,只剩下天地云流。

桑意以前在门中学习时听说过昆仑,说那是极寒之地,北方的尽头,也是万山之祖。围三千里,圆周如削,壁方百丈。桑意便直接将这座山想成了一个冰雪大墩子,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桑意晕剑晕得厉害,路上飞了几天,一路疾行,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他跟着谢言凤歌一落地后就吐了,再抬头时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除了白还是白,桑意立刻又吐了。

他又晕又冷,连给自己用治愈术的精神都提不起来,凤歌拿着他的笛子试了半天也没能奏出像样的曲调,最后只得先带他去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中暂时歇息。一边歇息,一边数落:“小意,怎么出门连件厚衣裳也不带着,昆仑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会不知道吗?总是这样傻里傻气的。”

桑意小声道歉:“对不起,凤师兄,我没想到会这么冷,以为顶多是咱们那儿冬天的程度。”

谢言在旁边道:“小意没有法力,刚来昆仑,定然是受不了的,这样很正常。”

桑意听他们说了会儿话后就睡了。凤歌将自己的外氅给他盖上,自己用了真气护体。桑意一路过来也很劳累,沾着地就熟睡过去,等他醒来时,身边无人,也不知道凤歌和谢言去了哪里,肚子倒是咕咕叫了起来。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这两人不见了便急哄哄地等着,找着,他睁开眼,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包裹,用手指夹出一包谢缘给他做的烤肉条,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哥,你在吗?”

250:【小咸鱼,有屁快放。】

桑意小声问:“我现在是不是算作在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

250没好气:【是啊,谁说不是呢,零食一个人吃多不好,你就应该拿去给谢言一份,联络一下你们的感情。我跟你说,你现在就是被那个罗刹小子蒙蔽了双眼,你只要愿意将心思转回来,你便能知道谢言有多好。】

“有多好?”桑意问。

【……】系统卡了壳。它现在连最基本的查询功能都没有了,为了把桑意从一个嗷嗷大哭的孩子拉扯大,他耗尽了自己的能量,的确也不知道谢言的动向。

250叹了口气:【随便你,你自己去现罢。就算你现在不喜欢他了,那你起码也得——起码也得顾念他从小到大照顾你的恩情不是?怎么现在连零食都不愿给了?嗯?小气鬼。】

桑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零食包,继续小声道:“可是我有点舍不得,小郎君他只给我做了这些,再吃就没有了。我带了一点自己做的仙洲花糕,可以给师兄他们,哥,你看这样可以吗?”

250有点无力:【小气鬼。】

桑意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把肉条吃光后,他拿着剩下的那个油乎乎的小袋子,想找着他的笛子使出一个净化术,清洗干净后收好。他翻了半天没翻到,最后想起刚刚凤歌用过他的笛子,于是爬起来想去找凤歌。

山洞幽深,他先去外面看看,没找着他的两位师兄,反倒让他看见了一副奇异的景色:他们刚来昆仑时无边无垠的冰雪天地不见了,转而化成一副春日景象,一轮淡红的太阳升起,将金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他眼前窜过一只雪白的圆球,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来追出去看看。那团球似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不仅没有跑,反而还停下来等他。

桑意凑近了才现,那是一只鸟,长得浑圆可爱,一双豆子眼滴溜溜地跟着他转。

“你好。”这只肥鸟突然出声,把桑意吓了一跳。

桑意冷静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用手指摸了摸这只鸟的头。小肥鸟很乖地接受了他的抚摸,而后盯着他,开口道:“我先跟你道个歉,因为我做减肥操耽误了太久时间,化冰化得迟了一些,让你被冻到了,不好意思。”

桑意挠挠头:“我?”

小肥鸟抬起翅尖,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礼貌地鞠了一躬:“是的,我本来要在你抵达的当天就用凤凰火化开冰雪的,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桑意有点迟疑:“你是……为了我?”

小肥鸟谦虚地摆摆翅膀,像是有点沾沾自喜:“不用谢我,我只是一只普通的打工鸟,现在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忙,先走了。哎对啦,你要是想跟什么人送信的话请叫我,优惠价五个灵石,怎么样?”

桑意想了想:“你是别人派过来的吗?你在给谁打工呢?”

这只肥鸟瞅他:“咦,你挺懂的嘛,你猜猜看?”

桑意歪头:“我猜是一个眉间有血色佛印的罗刹少年。”

小肥鸟也跟着他歪头:“非也,非也,那个人叫我现在还不要告诉你,但你若是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是可以回答的。”

桑意好奇地瞅了他半天:“不是那个小同学吗?那会是谁呢?对了,我若是想送信去北斗山,你也可以吗?这里离北斗山很远的。”

小肥鸟坚定地道:“可以的,越远越好,远的我还可以给你打折,谢谢你支持我的减肥事业。”

桑意伸手戳了戳他圆润的肚皮,又捋了捋它蓬松柔顺的毛,伸手给它递了个桃子。小肥鸟嗅了嗅,不知从哪里变来一个包裹,将桃子装了进去,再用嘴把包裹叼起来打结放好。它往后一趟,张开短短肥肥的羽翅,顺带着就将包裹背了起来:“好啦,不要再给我吃的了,你快写。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

桑意道:“那你等等。”他摸了半天没摸到纸笔,只有回头跑去山洞里,翻了半天,终于在他刚刚躺下的更深处找到了纸笔。回去时,他偶然瞥见凤歌和谢言正在那里面,随口道了句:“咦,师兄你们在这里啊,我以为你们出去了。师兄,我的笛子在你这里吗?”

凤歌遮掩着自己松散的衣襟,急忙躲进更黑的深处:“放在那块石头底下了。你醒了也不说一声,害我们担心。”

桑意挠挠头,弯起眼睛笑了笑,而后兴冲冲地拿了东西奔出去。他想了半天,用手将那团小肥鸟捧起来摸着头:“你多等等我可以吗,我想想给他写什么。”

小肥鸟很乖地蹲在他手心,仰头问:“那我可以在你身上跑步吗?”

桑意分神想着信件的事,也没在意,点点头就当答应了。小肥鸟立刻从他手里跳出来,飞到了他头顶,而后团成一团,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滚,及时刹车后停在他的肩窝处,如此往复。桑意任由它在自己身上上蹿下跳,咬了会儿笔杆后认真写:“到昆仑后的第一天,有一点点想你。不是很想把你做的零食分出来,感觉自己学坏了,你不要跟我学。我不在,你可以认真学功课了,玄明师伯脾气不太好,你不要跟他吵架,要听他的话,知道吗?”零碎写了一大堆,都感觉没写到点子上,但其它的东西也写不出来,只得作罢。

桑意写出两大页纸,依依不舍地收了笔,递给那只小肥鸟。小肥鸟正叼着他的衣袖荡秋千,匆匆回神,在他面前立正站好,让他将信件放入它爪子边的小木筒中:“我会送到的,你放心。”

桑意把灵石堆在它的包裹中,询问道:“那需要多久呢?”

小肥鸟想了想,迟疑道:“半个……时辰?”

桑意挠头:“这么快吗?我们御剑从北斗山赶过来都花了五天时间呢,你这么小一点,要往南去我们那儿,可能会花上更长的时间。”

小肥鸟严肃道:“不要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你这个没见识的小药修,好了,你不要说话了,我还有许多份工作要做呢。”说着,它拍拍翅膀飞走了,桑意注视着它离去的方向,也忘了看那是南还是北,只半信半疑地相信了。

他默默看着日头,算着时辰,一不小心又睡了过去。这回醒来时,他记得用笛子清洗了装零食的小袋子,正要放回包裹中时,突然见到一张折好的信纸出现在里面。

他拿出来一看,见到居然是谢缘的回信——那只小肥鸟竟然真的飞快地送到了,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他赶紧拆开,熟悉的笔迹跃入他眼中,开头就写:“只是一点点想我?”

他的唇角慢慢扬起来,几乎能想见那个少年人的样子,有点痞气,偏偏还端着一副冷漠孤僻的样子,唯独在他这里不一样,好像一块冰雪中挖出来的宝石,本以为那是冷的、单色的,放在日头下照耀才恍然觉出,当中有无穷光彩。

“这不公平,我想你想得睡不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真是腻歪,可彼此都不觉得。

“我做的小零食是给你吃的,不准分给别人,尤其不能分给那个冒牌货。”

为什么这个小同学总是管师兄叫冒牌货呢?

疑问刚冒出来,又被欣喜的心情给盖了下去。他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而后小心地揣进心口。他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有看见那只小肥鸟,于是先将回信写了,预备着下次遇见那只小鸟时再给它。

第二天,凤歌和谢言看他身体好了,于是继续启程往昆仑山顶走。路上陆陆续续遇见了不少别家宗派的人,也有一些散家过来开店铺,一时间热闹得像是凡世。他们三人不是头一次一起出来,这回却是凤歌与谢言独处的时间多了起来,经常一天到头找不到人。那只白色的小肥鸟神出鬼没,有时一天可以传信好几次,有时每天只来一次。桑意每天捧着那几封信,兴冲冲的,也没有注意到两位师兄的异常。等到他们已经到了明王劫阵法前时,桑意才恋恋不舍地写了最后一封信:“我们马上要进去了,这几天都不能跟你写信啦。”

小肥鸟拍拍翅膀,倏忽远走。桑意立在阵法门口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才在凤歌的催促声中踏入那阵光芒。

然而令他们三人都未曾想到的是,他们一进去就分散了。入口复杂,落点繁多,谢言与凤歌靠着法术找到了彼此,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桑意。

谢言道:“先找小意。”

凤歌摇头:“不行,旁人已经有比我们先进入阵法的了,我们不如先往前走,争分夺秒,小意他自然会过来找我们。”

谢言道:“可是他没有术法——”

凤歌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谢言犹豫了一下,只得跟上。

昆仑山顶,明王殿。

一只小肥鸟将纸条衔去榻上,递给了榻上的男子。男子斜倚在床头,将视线从眼前的水镜中移到眼前的纸张上,点了点头。

他的模样与谢缘十成十的像,唯独眉间那道佛印是金色的,暗光涌动,生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华。

“有时我会嫉妒那边的自己。”他用手抚过眼前的纸张,看着上面情真意切的字迹,“因为小桑的信是写给那边那个我的,而非我这个明王。”

小肥鸟蹲在他头顶,安逸地窝成一颗球。

222:【是啊,我觉得我也要精分了,为了跟着你,我不得不分出两个次级系统。化身多容易精分,你还是早点把这边的事解决吧。你打算怎么办?】

幻境中,凤歌与谢言结伴而行,路遇高山,正准备御剑越过。

谢缘看了一眼,淡淡道:“说小桑没有术法?那我便让他们尝尝没有术法的滋味,除却这座山,往后还有石林深涧,沙洲烈炎,让他们尝尝凡人的体服之伤,焦渴之痛。”

他挥挥手,低声念了个决,似笑非笑地看着水镜中的人手忙脚乱地从突然不受控制的御剑上跌下来,一头雾水的模样:“一般来说,一开始便有药修随行的人,对于功法的控制、伤害的躲避都会差上一些,也不懂如何保存体力,都是被惯出来的。这是第一重呢,北斗三绝中的奇绝与音绝,没了剑与琴,没了他们的医绝,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222:【我比较好奇你家小桑在哪里?】

谢缘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挥,水镜中的场景骤然变成了另外的模样。流水潺潺,一方山清水秀的湖面上,一艘小船飘飘悠悠晃荡着,里面躺着一个年轻人,正睡得香甜。

谢缘温柔地注视着水镜中的人:“这条水道直达最后一重关卡。”

222:【……这也太简单粗暴了罢?】

谢缘笑了:“单单只让小桑通过明王劫,让另外两个人在阵法中吃些苦头,你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

222:【唔……可是我想不到你会怎么做。】

谢缘微微一笑:“他们两个也会通过明王劫,不过方式会略微复杂一点,我也不能直接在这个幻境中将他们整死了,故而我给他们增加几条命,死生往复,再去跟小桑会合。”

222:【看起来也就是更惨了一点而已,你为此付出一个明王位分,值得吗?】

“谁说我要把明王位置给他们?”谢缘冷冷道,“通过明王劫,那也只是他们以为的。我这个位置,从来只给小桑一个人准备。小凤凰,去接一接小桑,免得他找不到路。”

小肥鸟拍拍翅膀,冲入了水镜中。

——————————————

桑意是被水中的动静惊醒的。水声很大,他在迷蒙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飘摇的位置,周围有草木香气。

他睁开眼,先看见的是湛蓝的天空,日头高而不晒,令人很舒服地照耀下来,晒得人暖洋洋的。他身在一条船上,船下千鲤游动,红浪翻涌。上千条红色的鲤鱼在船下游动,翻跃着推动他的小船往前走。船上没有浆,桑意不会游泳,身边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船被鱼群推动着游向远方。

“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桑意摸不着头脑,又试探着问,“你们知道我的两位师兄去哪儿了吗?”

他指望着这群鱼能够像那只小肥鸟一样开口说话,然而并没有。他四下看了看,船中什么都没有,周围寂静空旷,水天一色。他的手摸了摸,竟然在船舱中摸出了……几个话本子。

桑意:“……”

他琢磨了半天,翻开看了看,见到是自己从未看过的新本。看了几页之后,他有点忐忑地放下了,又四处瞅了瞅:“我……是要我在这里看书吗?”

没有人回答他。桑意眼看着自己一时半会儿离开不了,索性真的躺下,开始看话本子。看了一会儿后,他有点饿了,于是变了个桃子出来吃。

水域仍然没有能看得到边的迹象。

桑意只有继续看下去,看了一会儿后,他又困了,兴许是太过安逸,他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感觉到船身微微一震。桑意飞快地爬起来,见到天色还是刚来的天色,只不过他终于靠岸了,前方是一大片灼灼桃林。

他往底下一看,那群鱼已经不见了。

他琢磨着:“这应当是让我往前走的意思了?”

他下了船,回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抄起那几本没看完的话本子,塞进了怀中。

250:【你在干什么?】

桑意诚恳回答:“我怕一会儿还是找不到师兄他们,我一个人会很无聊的。而且,这是无心明王的幻境,我白拿他几本书,应该也不亏。”

250:【……】

他顺着桃林往前走,一路无人,只剩下幽深的桃花香。走了一会儿后,他觉得有些累了,刚想停下来歇一歇时,却突然看见前方掠过一角白色的影子。

桑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师兄?”

随后他想起来这幻境中未必只有他的两位师兄,也有可能是难以应付的上古凶兽,他没有法力,除了站在这一边吹笛子疗伤,一边一脚一脚地把凶兽踹死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想一想还十分凶险呢。

桑意全身绷紧,正想要一步一步往后退时,眼前却哗啦一声掉下一大团白色的影子。桑意闪电般地后退一步,惊魂未定时,却见那团白色的东西说话了:“恭喜你已经到达明王劫的最后一劫,请在这里等待你的同伴。”

桑意:“???”

那是一只白色的凤凰,十分眼熟,通体高贵优雅,似乎正是上一回往北斗山送千鹤音轴的那一只。

桑意愣愣的:“我师兄他们在哪儿?”

白凤凰优雅地抬头:“他们很安全,你不必担心,往前走罢桑护法,你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桑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我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最后一劫了?”

白凤凰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靠着运气绕过了九重劫难,直达最后一关,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与明王大人的缘分。”

桑意道:“哦。”

幸福来得太突然,桑意还有点懵:“那,师兄到哪一劫了?”

白凤凰瞅他:“第一劫。”

桑意:“……”

“安心啦,他们就是要走的路远了点,我以前梵天护花凤凰的身份誓,他们会完完整整地到你面前来的。”白凤凰说。

桑意有点好奇:“梵天?你和无心明王是同事吗?”

白凤凰道:“不是,我辞职的时候他还没来呢,现在我在他那里打工。”

桑意道:“哦,我也认识一只打工的小鸟,就是比你矮一点小一点也胖一点。你们鸟类都很喜欢打工吗?”

白凤凰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吧。”

“那谢谢你。”桑意冲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抱着怀里的书本往前走,“那我……先过去等师兄他们了。”

“等一等。”白凤凰一脖子猛地伸过来,叼着他的领子将他提回来。桑意好不容易站稳了,又感到白凤凰往自己手心丢了块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黄油纸包裹的小块,隐约散着甜香。拆开一看,是一个新鲜饱满的米花糖。

“这个糖给你。”白凤凰道,“是明王要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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