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盲眼世子
“是往这边走吧？”孟梨低声嘀咕了一句，记忆里，孟家的宅子就应该坐落在这附近。
六年了，这里的变化却并没有很大，金雀大街两旁，仍旧是恢宏壮阔的楼宇，穿过三座拱桥，再从乌鸠巷转进去，画风却突然变了。
原本朱红的高墙已经褪色了，墙壁上裂开一道道乱七八糟的纹路，写着“孟府”两个字的匾额，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门前的石阶也变得坑坑洼洼，石隙砖缝里长出了一人高的荒草。
原本大气辉煌的府邸，此时已经格外萧条荒凉，与金雀大街这富贵堆砌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大门上的铜环已经看不出颜色，上面的锁链锈迹斑斑，封条也已经残破了。
孟梨四周看了看，一边的院墙外面长着一棵歪脖子老树，她目测了一下，一脚蹬在树上，跳上了院墙。
院子内枯草丛生，地上落满了残瓦与断树，往日的辉煌已经窥不出一点迹象了。
孟梨在宅子里慢悠悠的走了一圈，走过每一处残破的院落，她脑海里都会出现这个地方最初的画面。
属于孟柔的记忆也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和兄长与妹妹一起读书的竹楼，楼下原是一片池塘，每到夏日夜晚，他们兄妹五人，便会躺在竹席上，沐着清如水的月色，听近在耳边的青蛙与蟋蟀鸣叫。
还有孟老丞相亲手种出的一片竹林，得闲时，孟夫人会在林中抚琴，一家人对坐饮酒，盼着孟老丞相辞官归乡之后，一座竹屋，两亩良田，日升月落，鸡犬相闻。
孟柔原来的院子就挨着竹林。
后来她一意孤行，要跟着楚玉泽私奔，孟老丞相将她禁足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去探望她，她兄长和妹妹每夜都会过来，就坐在院墙之上，跟她聊天解闷。
……
……
孟梨推开孟柔的院门，这是整个孟府中，保存的最为完好的一个院子，大约是因为孟柔走后，孟老丞相就令人将这座园子里的东西都搬空了，所以抄家时也没有什么好抄的，除了满地都是花盆的碎片之外，门廊下的柱子和门窗都尚算完整。
她走进原本作为闺房的屋子，按照脑海里模糊的记忆，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摁着墙角的砖。
终于，找到了特别的那两块。
同时用力地连摁了两下，突然传来一道巨响。
她走到破旧的拔步床边，取下了床身下的板子，这架床的下面竟然是一块完整的空间，而床下地面上，豁然打开着一道门。
弯下腰，从地上的入口进去，是一道大约只有三尺宽的阶梯，她点燃了火折子，顺着阶梯往下走，转了好几道弯，狭窄的通道才豁然开朗，出现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暗格，孟梨按照记忆里的方法，打开了那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两个长方形的盒子。
她打开了盒子，其中一个装的是一卷圣旨，另一个装的是一块看不出材质的麒麟状的小玩意，麒麟的身子上用古老的文字写着“离火令”三个字。
将这两样东西都放进怀里，孟梨这才顺着来时路出去了，又将一切恢复原样，还是翻墙出了孟府。
入夜之后，宫里为北凉国来的使者和霍玉准备了接风宴，孟梨也跟着去了。
宫宴在太华殿举行，恰好前不久是太后六十诞辰，又逢今帝登基十年，是以此次宫宴也大宴了群臣，凡是六品以上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宴会。
宴会正式开场之前，已经来了不少人。
走到太华殿时，霍玉跟孟梨说，要去办点事情，便先离开了。
孟梨一个人顺着太华湖慢悠悠的走，路上遇到有人闲谈，因为无聊，便在一旁听着。
这两人应该是刑部的人。
其中一人道：“今帝登基十年，恰逢太后六十诞辰，皇恩浩荡，大赦天下，不但将许多死囚免于死刑，还下令近十年内的所有案件，若有人觉得有冤屈者，皆可向上申报，重新审理，刑部最近是有的忙了。”
他对面的年轻男人笑道：“侍郎大人何必发愁，如今刑部尚书之位暂时空缺，这件事办好了，这尚书一职，布丁韦大人所有了？”
那人苦笑一声，虽然内心十分自得，嘴上还是说着谦虚的话：“朝中人才比比皆是，我不过庸庸之辈，尚书一职，不一定能轮得到我呢。”
正说着，对面那个年轻男人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孟梨，便停止了交谈。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对面人表情的异样，缓缓转过头来。
孟梨倒是一点也没有偷听被抓到的尴尬，而且她也不是偷听，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她带着一脸坦然的微笑，看着那人渐渐转过身来，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一副温润儒雅的书生长相，只是眉眼中沉着一股子精明算计，脸上的笑容也让人觉得虚假的可以。
算是老熟人了——楚玉泽，那位曾经和她海誓山盟的楚公子，如今的楚侍郎大人。
“抱歉，打搅到二位了。”孟梨微微一福身，笑容恬淡。
“无……无妨。”楚玉泽眼里流露出惊艳，说话也吞吐了一下。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孟梨来。
只是觉得面前的女子宛若仙女。
其实她皮相和五官并不十分出众，可只穿着青白两色的衣裳，简单却又艳丽的点到为止，未施粉黛，便皎若梨花。
尤其身上那股清远的气质，似乎和所有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一个充满诱惑的秘密，叫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却又不容亵渎。
孟梨冲着他温和的点点头，表示想要告辞了，生怕她走掉，楚玉泽连忙叫住她：“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的小姐？”
孟梨只是温柔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楚玉泽眼睛却都要看痴了。
见孟梨要走，忍不住追上去，却被突然跑过来的一个紫衣女子拦住了。
“大人。”紫衣女子一皱眉，表情嗔怨，“你害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