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旧伤
“停泊远!”这一场飞镖游戏刚结束,有一人从人群中穿行到停泊远身边,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拐到一边。艾汀回头看了他一眼;至于奥兰·极和品葛,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此时恰好停泊远也回头看去,正巧与艾汀四目相对。他心道:“果然还是姑娘心地善良。”
“喂,看谁呢。”那紧贴着他的人调侃他,明知故问道。
“新认识的小姑娘。”停泊远笑着说道。
“准备追了?”
他是知道停泊远喜新厌旧的性子的,这个不喜欢长久不变的男人,总是在生活中为自己寻求新鲜与刺激。单是他二人相识的短短数月中,停泊远便换了十几位女伴。
“她不对我的胃口。”停泊远说,“我得再观察几天再做决定。”
“随你。”揽着他肩膀的人说,“最后一场巡场不久之后就要开始了,你要不要回去?”
“先不了,我要和这位小美女待上一会儿。没准等我们在集市里绕着绕着,遇上你们的队伍了,我可以加入进去和你们演奏上一曲。”停泊远说着,就拨开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臂。
身侧那人笑了笑:“女人诚可贵,朋友价更高。”
“去你的。”停泊远也笑着说道。
他将手伸进身旁那人的上衣兜中,轻车熟路地摸出一只烟盒和一盒火柴来,几支手指翻弄了两下,将烟卷叼在嘴里;火柴点燃后又被熄灭,火光一闪而过,烟头随即开始燃烧。得,临走还要蹭一支烟。
停泊远嘴上叼着烟卷,趁着亲卫父子两人不注意,大步流星地走到艾汀身边。一口烟随着他的靠近扑到艾汀脸上,艾汀被浓郁的烟味呛到,一口气没缓过来,别过头,忍不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见奥兰·极和品葛注意到自己,吟游诗人又往旁边一跨,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观望。
“这附近有一家表演杂技的,要不要我带你们去看看?”他话锋一转,说道。
“他们的杂技表演都有什么项目?”品葛问道。
“顶缸、吞剑、吐火,十人倒立用牙齿传碗。”停泊远说。
“都见过了,没什么意思。”品葛嘴上毫不留情道。
艾汀打圆场道:“每年都到首都巡演的杂技团都会表演这些项目,而且有之前有基罗塞王室的支持,他们还会表演马术。”
“他们那是专业的,这里的是民间自建的,当然比不上。”停泊远说,随即借机问道,“你们是从首都来的吗?”
艾汀说:“之前在首都住过一段时间。”
“看王室支持的杂技团表演需要花不少钱吧,看起来你们也算是贵族了。”他说。
“现在这个世道,谁还不能和贵族攀上点关系了?即便遇见了贵族,也称不上是什么新鲜事了。”奥兰·极调侃道。
集市上的人们穿着暗色的布衣,手肘、膝盖等处都缝着一块块颜色各异的补丁。他们的眼睛都是极普通的眼睛,并不那样明亮,也不是完全没有光,灰蒙蒙的一片,与艾汀在显贵的时候见到的人完全不同。
他们的用词单调,常常是许多个词语组成一个很长的句子,词语之间的衔接含糊不清,顺畅的气息将三个词连成一个词,听上去好像每个词都很难记很难读一样。艾汀听他们说话总觉得费劲,因为她只需要用几个词,就可以精准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那家店里有椅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艾汀提议道。
停泊远露出遗憾的表情:“游行乐队很快就要走到这边来了,你不要再等一等吗?”
“我的脚踝说它或许等不了了。”艾汀笑着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他。
停泊远两只手指夹着烟卷,烟雾在他的口腔和鼻腔中进进出出,把他头发都浸满了烟味。他驻足看着奥兰·极带着艾汀走远,随后冷着脸转身离开。
品葛则往另一边走,甩下一句话:“你们先休息着,我去旁边糖画铺子看看。”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艾汀忽然发现奥兰·极一直绷紧着上半身,被汗水洇湿的衣服贴在后背上,勾出伤口包扎的痕迹。他的腹部似是有血水渗出,燥热的空气中隐约有血的腥味。奥兰·极的面色严肃,嘴唇苍白,肌肉紧绷,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你看起来很难受。”艾汀将手搭在奥兰·极的小臂上,按住粗布下坚实的肌肉,关切地问道。
奥兰·极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艾汀蹙眉,站起身来:“我现在不是什么高贵的人物,你也不是王室亲卫,我们是同行的人,你难受了不要忍着。”她说完,转身去了店铺内。
奥兰·极松了一口气,正想放松一下后腰,腹部又传来一阵剧痛,逼得他再一次挺直了身体。起身走动只会让伤口疼得更厉害,他就静静地坐在外面等,默不作声地等了很久。
与店员谈妥了,艾汀从店里走出来,对奥兰·极轻声道:“我找他们借了间屋子,你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店员借给他们的屋子十分简陋,斜着躺都不足以伸直两条腿的空间,一只瘸了腿的板凳,一张半人高的镜子。艾汀叫奥兰·极站到镜子前,用命令的口吻叫他把上衣脱下。男人本能地遵守命令,露出了他满是伤痕的后背。背上刚愈合又撕裂开的新伤与结成疤的老伤交织在一起,一时间竟难找到一片完好的皮肤。
“斯滢女士,这是您要的东西。”两个店员推门进来,一个端着一盆热水,水面上趴着一条毛巾,一个则拿着三种药。
“放在板凳上吧。”艾汀说道。
店员小心翼翼地找好了一个平衡点将水盆放下,道了一声“再见”便退出去了。
艾汀将毛巾打湿,叫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奥兰·极腹部的愈合得差不多了,或许是刚才丢飞镖的缘故,愈合处渗出血水,又有撕裂开的架势。她轻轻地将伤口周围擦干净,拿起其中一个药罐,把药粉轻轻洒在鲜红的伤口上。奥兰·极浑身一颤,硬生生将刺痛忍了过去。
他沙哑着声音叹息道:“......您何苦亲自做这种事呢,让我自己来就好。”
艾汀愣了一下,仰头看着奥兰·极,问:“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没有。”
“你为我受了伤,我应该照顾你的。”艾汀轻声说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奥兰·极摇摇头:“您不需要做什么,您只要平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