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设厂

清帝国成立之初，对于汉族官员的防备是非常彻底的。

一直到十几年前的太平天国起义中，不管是八旗军还是绿营军，都已经不堪大用，这才不得不重用曾国藩他们这些汉族督抚。

权力是个好东西，一旦放出就休想收回。

现在的清帝国，表面看上去一如以往，实际上暗潮汹涌，特别是忠于中央政府的曾国藩去世后，中央政府和地方督抚之间的博弈愈演愈烈。

戈吉尔也就是小胖子是满洲贵族，所以他的工厂能揽到清帝国的订单，李牧一点也不意外，那么现在找上门来的这个总督就很令人玩味了。

第二天一早，在河畔镇只享受了一晚上家庭生活的李牧返回斯普林菲尔德，在威尔士大街的别墅内接待了程赓篪。

“程先生，久仰久仰——”李牧在别墅门口迎接程赓篪，按照华人习俗和程赓篪寒暄。

看到李牧，程赓篪表情里的复杂和惊讶一闪而逝，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不敢，不敢，里姆先生真是年少有为，程某慕名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牧敏锐的注意到程赓篪使用的是“里姆”，马上就心中了然，这是不想和“李牧”产生任何联系。

估计“李牧”这个名字在清帝国已经成为某种程度上的禁忌，就是不知道学历史的人学到战国史要不要回避。

既然如此，李牧也就摈弃了打听程赓篪身后总督是何许人也的想法，其实也不用怎么打探，清帝国的总督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有能力出国购买武器的又少之又少，所以综合下来，程赓篪身后的人也就呼之欲出。

到客厅分宾主落座，程赓篪没有多寒暄，马上进入正题：“自从来到斯普林菲尔德，真令人眼界大开，原本以为我汉家子民在海外受尽屈辱，没想到这里竟然别有天地，日前程某去了趟里姆先生的骏马武器公司，所闻所见皆令人耳目一新，骏马武器公司的华人精神面貌极佳，行动敏捷有力，做事干净利落，兼且自强不息奋向上，看成我汉家子民之楷模，这一切皆因里姆先生才能具备，实在是令老朽佩服。”

“身处海外，比不得国内，万事都要靠自己，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先要自己尊重自己，斯普林菲尔德的华人已经证明他们并不比西方白人差，这一切得来绝非侥幸，有赖所有华人齐心合力，才有今日之局面，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功劳。”李牧客气，所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在美国的华人也有烂赌酗酒的，更有偷奸耍滑的，那些人就只能自生自灭，没有人会可怜他们。

“呵呵，里姆先生过谦了——”程赓篪含笑点头，继续围绕骏马武器公司说事：“程某日前在骏马武器公司参观了武器表演，对马牌步枪，暴雨重机枪的性能深表惊讶，程某有意采购一批军械回远东，不知里姆先生能否优惠一二。”

昨天还是买鞋，今天上来直接要买枪，这跨度够大的。

不过李牧很喜欢。

“当然可以，我们是开门做生意嘛，来的都是客，岂有推辞之理。”只要有钱赚，李牧肯定欢迎，至于程赓篪买了武器去干嘛，这就不再李牧的考虑范围内。

“马牌步枪三十两银子一支，暴雨重机枪两千两银子一挺，步枪每支赠送一百子弹，机枪每挺赠送一千子弹，我们可以按照贵方的要求出具相关证明文件。”李牧开价。

这个价格并不包括回扣，李牧说了“可以按照贵方的要求出具相关证明文件”，意思就是说，骏马武器公司可以按照程赓篪的要求在合同上随便填价格，到时候就算程赓篪回去报账三百两银子一支步枪，只要能说得过去，那也算是程赓篪的本事。

“三十两银子——却是有点贵了。”程赓篪没有考虑回扣的事，而是纠结起步枪的价格。

“呵呵，这个价钱可不贵，想必程先生也去过戈吉尔的载涵工厂，对那里的价格也有所了解，和戈吉尔工厂里的那些货色相比，我们的武器可以算得上是物美价廉了。”李牧不着急，有小胖子那个坑货在，骏马武器公司的产品确实算是物美价廉。

军火确实是这个世界上利润最大的行业，李牧现在有自己的钢铁厂，和杜邦公司联系紧密，能够以最低价拿到无烟火药，所以产品的成本已经被压缩到极致，每一支一支马牌步枪，成本仅仅在七美元左右，如果按照三十两银子一支的价格出售，大概折合三十七点五美元左右，这样每一支的利润就有三十美元，确实是堪称暴利。

但和小胖子的载涵工厂相比，骏马武器公司又相形见拙。

就李牧所知道的消息，三个月前，清政府在小胖子的载涵工厂里采购了一批武器，这批武器采用的还是黑火·药系统，而且只能单射击，并不是斯潘塞七连、温彻斯特十三连等等类似的新式武器，应该是已经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后就被淘汰的货色，也不知道小胖子是从哪个仓库里给寻摸出来的，卖给清政府居然五十两银子一支。

这件事在斯普林菲尔德已经被传为笑谈，清政府成了斯普林菲尔德人口中最大的傻逼，连带着骏马武器公司的华人脸上都没光彩，最后逼得骏马武器公司的华人出门，都要穿上骏马武器公司的制式服装，这才不会被人耻笑。

已经沦为笑柄的清政府还不自知，居然请布鲁斯·莫特利这个斯普林菲尔德市长出席他们和载涵工厂的签约仪式，布鲁斯·莫特利如约出席，并向清政府的代表推荐了骏马武器公司，结果令人意外，清政府的代表居然推说不知道骏马武器公司这个美国·军工业的新锐，而且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实在是令布鲁斯·莫特利费解。

其实有什么好费解的，这就是标准清政府版本的官商勾结，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没有资格反对。

“载涵工厂——呵呵，不提也罢。”程赓篪是明白人，听到李牧说完之后面带苦笑连连摆手，对满洲贵族的某些行为，程赓篪也是啼笑皆非。

“呵呵，看来程先生是明白人，那么这样好了，看在咱们一脉相承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九五折的折扣。”李牧给主动打折，反正打完折之后也是暴利。

“九五折——呵呵，里姆先生，我要购买的武器基数很大，至少五万支步枪起步，还要一百挺暴雨重机枪，难道只能有一个九五折？”程赓篪不满李牧的小家子气。

五万支马牌步枪，不到一百八十万美元，一百挺暴雨重机枪，不到二十四万，加起来二百万多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牧的格局太大了点，这么大的生意，李牧居然感觉不值得自己亲自来谈——

“程先生，你来斯普林菲尔德应该已经有些日子，那么想必你知道目前斯普林菲尔德的情况，我敢说，在全美范围内，甚至在全世界范围内，马牌步枪就是最好的步枪，是唯一采用无烟火药作为射药的步枪，而无烟火药的应用在军事上的价值无可估量，如果现在不买马牌步枪，继续购买采用旧系统的老式步枪，那才是浪费国驽。”李牧有信心，不怕程赓篪不买。

其实相对于步枪来说，无烟火药的意义更多的体现在速射武器上，比如暴雨重机枪，早在无烟火药出现之前，纵然是如马克沁重机枪这样的大杀器，也只能被请政府弃用，就是因为黑火药的残渣太多。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麻省理工学院等于是提前三十年研究出无烟火药，这三十年对于军事上的作用是无可估量的，至少现在如果程赓篪身后的总督引进暴雨重机枪，将会挥应有的作用，这对于清政府来说是好是坏，现在还说不清楚。

“马牌步枪的性能当然值得信赖，我家总督也有意购买，所以我才会在斯普林菲尔德盘桓至此，若是就依里姆先生的意思也不是不行，但程某还有一个要求，只要里姆先生答应，价钱的事好说，我家总督还会加大订单。”程赓篪也是胸有成竹，不怕李牧不答应。

“且先说来听听。”李牧不着急，看程赓篪想干什么。

“我家总督想在远东设置一家无烟火药工厂，工厂里所需的机器可以从骏马武器公司购买，所需的人手也可以从骏马武器公司聘请，里姆先生若是答应这个条件，那么一切都好说。”程赓篪图穷匕见，原来居然是打得这个主意。

“呵呵，这有何难，顾客就是我们的上帝，顾客的要求就是我们的目标，莫说是一个无烟火药工厂，就算是兵工厂，开到清帝国也不是不可能。”李牧敞亮，根本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

现在已经是十九世纪，想要获得更多的利润，应该是从扩大规模产量里掘，而不是控制产量提高价格，程赓篪这么说，实在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