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出墙 第12节
对姚青来说,沈惟铮最锥心刺骨的几句话里,当先的就是那一句“看清你的位置”,大概是成亲前那些事的影响,每次听到这句话,对她而言不啻于戳心刺骨。
她到底受成长环境所限,长成了一副敏感性子,面上平和看似不在意,实则心里极易受伤。
沈惟铮不是个会体谅人温柔待人的性子,她也没有勇气舍得下颜面同他诉苦,所以,她只会一重又一重封了自己的心,好让自己没那么受伤。
久而久之,她逐渐养成了思他所思想他所想,事事以沈惟铮为先的性情。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犯错,她才不会轻易受伤,不会让沈惟铮变成伤她的那把利刃。
她的枕边人,果真如那句话所说,至亲至疏夫妻。
身体上,他离她最近,心里,大概是最远的。
到最后,姚青也不知道大花被沈惟铮送去了哪里,他不说,她也就不再追根究底,此后也不再养猫。
没了猫,她后来有了孩子,无论是澄儿还是心儿,都是她的心头肉心肝宝贝,在两个孩子身上,她弥补了太多缺憾。
只是偶尔,很少的偶尔,她会想起那只猫,想起午后它窝在她怀里乖巧又安逸的打着盹儿,除了她不亲近任何人的模样。
那是连两个儿女,都无法给予她的满心信赖,毕竟,他们还有深爱的父亲。
“晚晚?晚晚?你突然发呆,想些什么这么认真?”沈蕾点了下小表妹的额头,叫人回神。
姚青收起泛滥的思绪,抱着乖巧的黄花猫揉了下,笑得眼睛弯弯,“想大黄可爱。”
沈蕾失笑,“你还真是喜欢猫,放心,母亲说了,只要你喜欢,就能抱回府里,以后有的是你养猫的好日子。”
两人正说笑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声响,本以为是寺中其他女眷香客,谁知道那快步而来的几个侍卫腰间佩刀,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桃花林东侧是女眷禅房,西侧则住着男宾,因管理严格,男宾那边能到这边打扰女眷的人甚少,没想到这会儿被她们碰上了。
林中同样还有其他一些赏花的女眷,那神情冷肃的侍卫走到近前巡视一圈,“诸位夫人见谅,我家主子马上到此,希望各位回避一二。”
有性情大胆的出声询问,“敢问你家主人是谁?这桃花林如此宽敞,难不成要将我们这些女客都驱赶离开,地方这么大,我们即便占了一块地方,也不碍什么吧?”
那侍卫说话毫不容情,“我家主子喜欢清静,各位最好早些离开!”
“这位大人,我们是平宁侯府的,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贵人,若是可以,不如行个方便?”平宁侯府是当今贵妃娘家,说起来也算门楣显赫,且因贵妃受宠,在外行走更有脸面。
这话一出,众人等着这侍卫改主意,别那么霸道,谁知道对方毫不买账,“诸位,还请早些离开。”
姚青放下棋子,拽拽沈蕾的衣袖,“表姐,咱们先走吧。”
既然对方连平宁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就只能是宗室了,无论情况如何,都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
两人正准备离开,不远处响起了一道温润清雅的男性嗓音,“伍元,不得无礼。”
“王爷。”主子吩咐一出,那侍卫对众人抱拳一礼,退到了那坐着木轮椅的男子身后。
看到木轮椅,有人终于认出了人,“宁王殿下!”
宁王是当今皇帝的胞弟,自幼体弱,双-腿有疾,虽然身体不佳,但却很受宫中帝王与太后信赖喜爱,是实打实的实权王爷,在宗室中也备受信重。
“见过宁王殿下。”
“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安好。”
姚青同表姐躬身行礼,听着身边不断响起的问候声,再想到刚才看到的站在宁王身边一行人,抱紧了怀里的猫。
“诸位夫人不必客气。”宁王虽坐在木轮椅上,温润含笑,风度翩翩恰是如玉君子,“是本王属下行-事不周,扰了诸位赏花的兴致,诸位若是不介意,可继续在此赏花,本王同友人去他处即可。”
好不容易有见到宁王的机会,这边还都是女眷,总有那么些人想要搭上王府,一时间说好话的劝人留下的声音层出不穷此起彼伏。
沈蕾低声同姚青说悄悄话,“晚晚,是大哥渊哥,还有闻家的小少爷。”
姚青点了点头,没说话。
宁王她认得,对方身边那几人更是熟悉,除了武安侯府的闻程是只有过一面之缘。
沈惟铮看了两人一眼,神色淡淡,倒是唐渊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咳嗽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旁边闻七满脸好奇,凑在唐渊身边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宁王同众人寒暄了几句之后,被几人和侍卫簇拥着离开去了远处,姚青也同自家表姐一起,准备回禅院。
宁王来了这么一遭,现在桃林里闹得很,呆着反而没趣。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们还没走远,就有面生的丫头来传话请人,说是明英侯世子请她们过去。
“明英侯世子”五个字一出,沈蕾先怔楞后恍然,反应了好一会儿,姚青听到,也觉得五味杂陈。
宣平侯府里,纵然沈惟铮顶着个未来明英侯的爵位,是实打实的世子,但府里人听了掌家夫人的吩咐,一向只称呼大公子,说起世子两个字,称呼的是二房的嫡子。
但在外面,沈惟铮是京中闺秀们趋之若鹜的未来明英侯,在外行走时,用的是明英侯世子的名号。
时隔太久没听到,表姐妹两人是各有各的想法。
跟着传话的丫头过去时,姚青就知道请人的绝不会是沈惟铮,十有八-九是唐渊托了好友的名义。
果不其然,走到近前,看着唐渊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姚青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繁茂的桃花树下,是一张五人座的圆石桌,上面摆着清茶与糕点,茶香逸散,夹杂着花香,十足的享受与安逸。
之前同行的宁王不见踪影,石桌旁只有沈惟铮唐渊以及闻程。
“堂-妹,小表妹,”他笑眯眯和人打招呼,“好久不见,两位妹妹是越长越好看了。”
这跟个登徒子一样的招呼着实让人哭笑不得,两人同几人问好之后,唐渊坐不住,一个手贱就来撩-拨姚青怀里的猫。
“小表妹,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啊?怎么这么肥?”
跟个不懂事的熊孩子一样对大黄又捏又揉的唐渊立刻挨了一爪子,如果不是他见机躲得快,只怕手上顷刻三条血痕。
唐渊惊魂未定的捂着手抱怨,“这猫怎么这么凶,一不小心就要见血,小表妹,这么凶又这么肥的猫,我劝你还是别养的好。”
姚青很想对他翻白眼,“如果不是你手贱,大黄才不会抓你,说到底还是你活该。”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亲近,唐渊挑眉,笑得很有几分不怀好意,“我就说嘛,什么人养什么猫,小表妹和她的猫一样又凶又不好惹,猫性猫性,说得就是小表妹啦,哎,猫能养熟,也不知道小表妹什么时候才能被我养熟。”
“胡说八道。”姚青终于忍不住飞了一个白眼。
沈蕾坐在一旁,捂着嘴笑,“其实吧,我觉得渊哥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有唐渊在,气氛就不会差,姚青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闻程一直眼也不眨的盯着怀里的大黄,满目渴望垂涎,想到这个少年死里逃生的命运,突然有些心软,把猫往前递了递,“你要不要摸-摸?”
“可、可以吗?”闻程既惊讶又欢喜,满脸跃跃欲试,“我很喜欢猫的,但我祖父见不得这些东西,所以府里从来不养。”
他满脸可惜,明显沉醉于猫的可爱与美貌无法自拔,却因为亲人的缘故只能忍痛割爱,看起来好不纠结。
姚青哄了大黄一会儿,将猫放到身旁沈蕾怀里,“表姐,交给你了。”
大黄虽然是昨日才捡到的,但最亲姚青,沈蕾也能抱一会儿,但若换了其他人,只怕上爪子。
有沈蕾看着,凭她的温柔细心,姚青丝毫不担心闻程会受伤,毕竟,爱猫却没有猫的感觉,她最了解不过了。
那边两人因着一只猫有了交集,这边唐渊喋喋不休的说着闲话,眉飞色舞的看着很是精神。
只有沈惟铮,五人中间最为沉默,除了起初问好,姚青就再没看过一眼。
今日因为想起大花的缘故,她更是不想见他。
“哎,阿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唐渊在好友身上寻求认同,“户部左侍郎家那件事我看主谋就是他继妻,虽然看起来得利的是庶子庶女,但真往深里想,明显原配留下的儿女更倒霉,日后有的是麻烦。”
沈惟铮饮一口清茶,语气淡淡,“嗯。”他很清楚自己好友的秉性,这时候他需要做的无非是洗耳恭听罢了。
眼角余光扫到听得认真的小姑娘,沈惟铮摩挲了下指间白瓷,看向茶水中渐渐沉底的茶叶,其实,唐渊有句话说得对,她就是猫性。
养熟了,就是待叔父他们那样的全心全意,养不熟,就是待他和唐渊一样的时不时伸爪子挠人。
尤其是他,为她不喜,所以时时疏远戒备。
或许是他想得多,看她时也越发认真,慢慢的就从她的神情与眼神里品味出了更多的东西。
沈惟铮想,她真不像十二岁的女孩子,既不像叔父说的那样被家里宠妾灭妻的父亲磋磨委屈着长大,也不像他认识的那些堂-妹表妹和京城闺秀们,外表虽娇弱,内里却像藏着针和刺,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大概是唐渊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眼睛弯弯,像盛着一汪亮晶晶的水,还有嘴角那颗半露未露的小虎牙,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端着茶,半天没能喝下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怪他看得移不开眼,实在是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未对他笑过。
想了一会儿,他心中嗤笑,一个寄居侯府的所谓远房表妹,何必呢,既然她不喜他,以后少来往就是了,否则颇有几分自取其辱之嫌。
有了这想法之后,他看向和小表妹说个不停的好友,以及同抱着猫的妹妹嘀嘀咕咕笑得牙不见眼的闻程,“接下来还有公事,宁王殿下同明思大师下完棋后,我们要去复命。”
这话一出,本来好好的气氛立刻冷下来,唐渊哀叹一声趴在了石桌上,“最近的公事是越来越多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歇歇,偏偏你又来提醒我,说好的朋友呢,你怎么比我家里那群还狠心?”
闻程同样依依不舍,“这猫真可爱。”
沈蕾对他笑,“喜欢的话,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同大哥来府里看看。”
“那就太谢谢二小姐了。”闻程笑逐颜开,无论话语还是神态都亲近许多,“有机会我一定上门拜访。”
本来没注意,但当姚青给人添茶时,才发现这位前世早早夭折的武安侯府小少爷,这会儿笑得有些太过灿烂了。
注意到他眼睛一半盯着猫一半盯着人,她心口咕咚跳了下,像是突然间明白了。
不过,一切到底只是猜测,现在不过是略有头绪,还要再等等看。
“好了,走了。”沈惟铮站起身,提醒其余两人,目光落到姚青身上时,停了一瞬又转开,“你们也早些回去,别再林子里待太久,以免被不长眼的冲撞了。”
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虽说明水寺管理严格,但见色起意的登徒子或者寻衅滋事的纨绔公子向来不少,两人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几人很快离开,桃林中不见影踪,沈蕾将猫送还表妹,“咱们也走吧。”
大黄回到最喜欢的主人怀里,使劲用力蹭了蹭,轻轻喵了两声,一副心满意足姿态。
沈蕾有些感慨,“如果人像猫一样就好了,你待它好,它就亲你喜欢你,没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不清楚自家表姐为何突然有此感慨,姚青只道,“猫有猫的好,人有人的好,说不定你哪日碰见的就是个比猫更好的人呢?”
沈蕾笑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姚青想,她大概明白了自家表姐的心思,当年小的时候,表姐的烦恼和担忧她不懂,现在懂了明白了,却也不好同她说,毕竟,她也没能嫁给一个喜欢她她自己也喜欢的人。
失败者有的只是经验,成功者有的才是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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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水寺呆了几日,林氏终于带着两个姑娘启程回府。
这次一行还算圆满,虽然彼此相看的那几户人家不合心意,但也不碍什么,尤其是暗地里听了外甥女同她说的悄悄话,林氏心里更多了几分成算。
有些事情,成则好,不成的话,就像签文里说的,或许时机未到,还能再等等,到底林氏心中更中意的还是此次春闱选婿。
至于姚青,她这些日子也很忙碌。
之前拿了卖方子的那五万两银子,说是要置产,但京城不同于他处,田产铺子都叫价高,真要摆-弄,短时间内赚不了多少,她现在手上没人也没门路,还顾忌诸多不好大动,最后只在西城那边买了个富贵宅院,让人辟成了小间,拿来租给赶考的举人赚些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