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千金不佛系(穿书) 第139节
江衡等的是殷楚的回答,但殷楚却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他那日回来之后军医看过,右臂骨折,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着去杀了莫须齐,又如何逃了出来的。
但自此之后,江衡看这个女婿便愈发觉得满意,非但因为他是世子,是督军,而是因为他做了一件自己根本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过了半晌,殷楚睁开眼睛,说道:“将军,你我也算共经生死,茶茶也在等我回家,我便和您透个底。”
“什么底?”江衡问道。
殷楚慢慢坐直了身子,说道:“秦凤道不会轻举妄动。”
“为何?!”江衡蹙起眉。在他眼中,秦凤道根本就没有不帮的道理。大家都是大胤臣子,就算是往日在朝上有些冲突误会,也都是为了大胤好。如今国难当头,怎会不帮?
殷楚说道:“往年抗击北胡,都是延庆道为主力,延庆道的将军受赏也最为丰厚。可如今,怕是有人心里不愿。”
“糊涂!”江衡摇了摇头:“他们定然不会如此,青扣关失守,谁也讨不了好,甚至连秦凤道本身都会受到影响。”
殷楚微微笑了笑:“既然将军不信,我们便拭目以待吧。至于粮草,会不会来我不知道,但有一点,至少会比将军想的还要晚。如今国库空虚,皇上定然会想法子从百姓处加税,秋收方成。从江南到华京城,再到延庆道,这中间需要多少时日,甚至途径多少人的手,中间被扣下多少抽去多少,将军心里可有数吗?”
江衡听了这话,愣住稍许:“但我这补足兵粮的消息,可是从两个月前就一直连发了。”
殷楚抬眸看向江衡,拱了下手说道:“将军磊落,却不知这去华京城的路上,有多少波折,最后能安然传到皇上手里的,能有几封。”
“世子的意思是,我的信被人拦下来了?”江衡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殷楚拍了拍手,陆奉走了进来,从怀中抽出一叠烫了火印的信件,递到江衡面前:“将军看看,是不是这些?”
江衡接过信,那上面的火漆确实是延庆道的将印,加盖他的私印,信封边上贴了三根羽毛。如今这三根羽毛仍然沾的稳固,说明并未有人拆开看过。
江衡抬头看了一眼殷楚,殷楚扬了下眉,示意他打开信件检查。
江衡深吸了一口气,拆开第一封,上面誊写的是延庆道军粮告急。
第二封——延庆道军粮告急。
第三封——青扣关求援,延庆道军粮告急。
第四封……
江衡近乎泄愤一般将剩下的信全都拆开,平日就算生死近在眼前也毫不变色的他,如今手指却在颤抖:“怎么会……他们怎么敢?延庆道难道不是大胤的兵卒,这些难道不是大胤的百姓?”
江衡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过了许久,他缓缓抬头问道:“世子这些信,从何而来?”
江衡自然不是傻子,这信送到他的手上,可却不能说明是谁截下来的,即便是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殷楚,也极有可能。
殷楚站起身来,走到案前。他的左手字写的也很好,自打从闽州回来,便将原有的本事都毫不遮掩的表露出来。
殷楚将手中毛笔放下,转头看向江衡。
江衡看这那字,反倒没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沉默。
过了半晌,江衡沉声说道:“当真,如此?”他的声音沙哑,似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般,气若游丝。
殷楚低着头,轻声说道:“将军若是不信,稍等等便知道了。”
是夜寒凉,北方的冬一如既往地干涩,边关的夜也从来没有过诗情画意。那都是诗人想的,边关的山不是山,是骸骨堆,边关的水不是水,而是将士的鲜血。
美的东西背后往往残酷,惊叹于其神意的时候,莫忘了神也噬人。
北胡挑了个不怎么适合进攻的季节,延庆道很快就要迎来第一场雪了。这雪比华京城来的要早些,比临安府要早更多,骑兵在雪地里难行,北胡的攻势便会被拖延。
可江衡心里清楚,北胡定然会在下雪之前打入关内,否则便又是一年偃旗息鼓。可到了雪天,军粮运送更难,延庆道将士饥寒交迫,怎么能抵得过这群想要南下的蝗虫?
江衡卧在军塌上不安,他多年的习惯,就地铺个薄布子便能睡了,这样一旦北胡骑兵来袭,他第一个便能听见。
数百个夜晚,数千个夜晚,他便是这样过来的。从稚嫩孩童,到现在的镇国大将军,但凡他在延庆道,便是这样的。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他安然入睡。
可今夜,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触。
不知何处有风吹来,将殷楚写的那张宣纸从案上扬了起来。薄薄的纸张慢悠悠的飞到火炉上,一角被燎了起来,上面只写了一个字——“龙”。
这条龙游在纸上,飘在空中,好像是条火龙,又好似被孽火灼烧一般,扭动着,□□着,周身洒着火光。最后,消失殆尽。
“北胡攻来了!”外面有人喊道。
江衡猛地坐起,拿起佩剑冲了出去。
黑暗之中,远处的火把是那么清晰,好似一只只杀红眼的饿狼,朝着青扣关猛扑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正好卡在这里了(愁眉苦脸),下章会解释殷楚和江衡之间的说法。也就是说,还有一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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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江衡挡掉一柄横划来的弯刀,枪尖一挑,将那人按下马去。他啐了一口,长/枪尾端一挑,又正中另一人的胸腹,气力之大,打的人闷哼一声,随即就被周围几名将士刺下马去。
“他娘的!”江衡看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红色火光,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北胡的兵卒。这一仗,只怕难守。
即便守住了,伤亡惨重,未过几天又要接受下一波的攻势。新兵怕了,老兵疲了,还打个屁?
可他明知道,却也不能退。一退,便会再退。
“将军!中帐着火了!”有个兵卒匆匆赶来,在江衡耳边说道。
江衡闻言心中一凛,转头快速的看向中帐方向,浓烟滚滚,猛然腾起的火就像那字上的龙一般,在这血腥的夜空当中扭动。
“世子呢?!”江衡问道。
“世子不知在何处,火势越来越大。将军!”那兵卒神情紧张,脸上俱是恐慌。
“传令下去,后军三列回撤,灭火!前方重兵收阵前压!”江衡快速的做出了衡量,下令道。
“是!”那人说了一声,执起令旗冲了出去。
江衡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便投入战场。
江衡杀的疲了,他不知道自己手下究竟倒了多少人,不知道前面究竟还有多少人,手里握着的长/枪烫的像是一捧热炭,但他还是要向前。
前有猛虎,后有猎豹,大胤将士只能殊死一搏,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将军小心!”江衡身旁传来了殷楚的一声轻喝。
江衡条件反射的弯腰,身子紧紧贴在马上。一支箭弩竟然从大胤军中射出,从他的胸前掠过。若不是他反应机敏,此刻后心已经要中箭。
江衡眉头紧蹙,就看见殷楚已经到了自己身后。他左手一抬,长剑穿过前面的北胡士兵身躯,算是为江衡挡下了这一击。
“怎么回事儿?!”江衡急声问道。
殷楚下巴点了一下,示意江衡看去,江衡便在诸多大胤将士当中,看到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之人,其中一个正和陆奉打的难分伯仲,另外一个瞄准这侧,臂上箭弩再次射出。
江衡探出长/枪,将那人箭弩挡下,问向殷楚:“北胡的刺客?”
“尚不清楚。”殷楚摇了摇头:“中营放火之人。我和陆奉追着他们一路过来,发现他们要对将军行刺。”
江衡气到暴起,直冲那射箭之人扑了过去。他这一动,周围的兵卒也跟着下手,未过稍倾便将那两名黑衣人拿下。陆奉将两人击晕,扔在马背上,冲殷楚拱了下手:“世子,我去中帐救火。”
殷楚点了下头,转身对江衡说道:“将军莫慌,前面的火把正是那日我使的火计,不是真的人。北胡大军此刻应当去了秦凤路。”
“火把?”江衡朝前看了一眼,夜色太深,看的不甚清楚。但不管究竟是什么,他愿意相信。只要他相信了那是火把,是计谋,那这延庆道的将士便也会相信。
“世子!”陆奉匆匆赶了回来:“中帐的火灭了。”
江衡听了,不由得问道:“怎得灭了?方才还是熊熊烈火。”
“青扣关未走的百姓出来了,和后军一起灭的。”陆奉快速答道。
江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乌压压的将士,隔绝了他的视线,但他胸中的热血却被这寥寥几句点燃了。
保家卫国,为的什么?
为的是皇上的赏识恩赐,为的是家族荣光,但也为的是这一方水土之下的黎明百姓。
“兄弟们!前方火把是障眼法!北胡大军不在此处!随我冲杀!”江衡怒吼一声,再次投入厮杀当中。
黎明很快就到了,正如殷楚所说,北胡大军不在,他们是打算用这一阵一阵的连环攻势磨灭青扣关的防守之心。倘若不是殷楚那句,今夜就怕是气衰兵溃之时。
一仗打完,江衡回到后军,真的就看见青扣关那些百姓站在中帐附近。他们见了江衡,到还有些怕,往后缩了缩。
百姓的打扮很普通,大部分都是破旧衣裳,女子头上缠了两根花色布条就算是打扮了。肤色远不及华京中人那般白皙,更多的是在这边关风吹日晒的黄土色。
江衡曾经在之前疏散过一部分青扣关的百姓,如今留下来的这些都是祖根便深深扎在这里,不舍得,出去之后也没活路的。在他们眼里,延庆道的将士就是天神,以前能保住他们,如今也能保住他们。
但眼看着一次又一次的战事,他们也害怕也担忧,看着将士死了也跟着心疼,那些都是大胤铮铮铁骨的男儿,可脱下头盔,他们也只是家中的孩子,家中的父亲。可如今却为了护住这一座城……
中帐起火,有百姓看见了,一呼百应。他们冲出青扣关的城门,一桶一桶的井水拎出来,浇上去。
江衡没说什么,只脱掉自己的战盔,冲着这群百姓深深的行了礼。将士们跟在后面,也冲他们行礼。这群百姓吓得惊慌失措,一个个竟跪下了回拜。
在这天地悠悠的边关,方歇的战火,初升的旭日,万籁俱寂。
…………
将士们打扫战场,江衡便到中帐去,殷楚早已经在那里等他。两个黑衣人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地上,江衡快步走上去,眼睛眯起:“是胤人?”
殷楚点了下头:“是。将军可曾见过?”
江衡上下打量片刻,最后拽下一人衣服,看了一眼那肩膀上几乎和肉色融为一体的眼睛花纹,拳头攥的紧紧。他低声问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殷楚装作不解,问道:“将军知道他们的来历?”
江衡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境:“不,不知道。”
殷楚叹了口气:“那便只好等他们醒来再问。”
江衡看了殷楚一眼,疾声说道:“此等恶人,诛杀无妨!就算他们醒来,怕也不会吐露半个字!”说完,江衡抽出腰间佩剑,殷楚未来得及阻止,江衡便手起剑落,将这两人刺死。
殷楚沉默片刻,说道:“战事方了,北胡不知何时再来,将军还是先歇息吧,此处还靠将军撑着呢。”
江衡点头,殷楚便转身出了中帐。
陆奉跟在殷楚身后,看了一眼那死在地上的两人,江衡依旧站在他们身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能从他们的尸身中问出些话来似的。
江衡的信,确实是萧罗截下的,因这军粮入了他的口袋,更想让延庆道就此失守,到时江衡便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