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半柱香的时辰,从初时的勉强镇定,到额角沁出涔涔薄汗,楚娆皱着眉头,臀下就跟针扎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方才睡着都没吵醒她的那偶尔的咳嗽声,此时听来,楚娆觉得都好像在催她的急。
这事真的不能怪她。
一大清早被张妈妈用束腰带勒的得快喘不过气,就喝了银耳汤填肚子,轿子绕着护城河颠了一路,拜完堂就直接进了喜房。
之前有觉得饿的时候,她也只不过看了眼喜桌上的糕点,忍忍就睡过去了,还不是因为经历了方才的尴尬,不想再与祁苏打照面,再怎么说,她也是要面子的呀。
然而这等急事,忍起来,那当真比饿肚子要磋磨人的多。楚娆心下叹了口气,抻着裙子,在床沿来回挪了好几次。
外头月色渐盛,大概已至亥时,她能分辨前院的声响渐弱,宾客亦走的差不多,就连远处下人们住的房廊都隔三差两地亮起了烛灯。
至于喜房四周,更是没有丫鬟仆从,祁苏喜静,他所在的地方,多余的人,那真是一个都不会有。
因此,当楚娆看到喜桌边上看着棋谱,好整以暇的祁苏,便气地都快想要哭出来,外人一个都没,他不走到底还在等什么。
这样又过了半柱香,祁苏还是一动不动,楚娆是真的没辙了,小腹已经忍得有些痛楚,脸色苍白的比起体弱的祁苏还甚。
她捂着肚子,终于在熬了这么久之后开口,声音透着急迫,“祁苏,我想去西间。”
西间是祁家后宅女眷解手的地方,像祁家这样的大户,房里一般都是有盂罐的,只是今夜是洞房之夜,房内不能安置秽物,当然即使有,楚娆也实在做不到在祁苏面前‘宽衣解带’...
内室里安静惯了,楚娆的声响不大,嗓音细腻带了几分急促,再加上她想去的是西间,意思显而易见。
祁苏闻言,恰好翻过一页书册,连看都没看向楚娆,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那么,你是要我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他说话的当口,楚娆已经卸下了肩上厚重的霞帔,这些缀饰叮当作响,听得人焦躁,她现下只想一个箭步就能冲向西间,恨不得身上衣饰再轻一点。
祁苏这才转过头,双眸掠过楚娆摘了霞帔后丰盈的胸脯,没有多作停顿,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认得西间?”
楚娆的脚步硬生生断在门槛前,她差点忘了,自己才是嫁进来第一日,怎么能对祁宅这么熟悉。
她这一愣神,祁苏已经扣下书册,绕过她走到门前。
在至门槛时,他停下脚步,侧目余光往身后一瞥, “算了,走吧。”
“......”
楚娆一听这话,就知道祁苏定是觉得她急疯了还不好意思求他,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劲往外冲,可她顾不得解释也无法解释,丢人就丢人了,现在只要能去西间,说什么她都能认!
楚娆咬牙切齿地跨出门槛,小跑着跟上早一步走出去的祁苏。
虽说前面耽搁了点时间,但幸好祁苏身量高腿又长,一步抵得上她小跑三步。
两人一前一后,到看到西间屋檐角上的那几盏熟悉的灯笼时,楚娆心里的石头登时下了一半。
走至阁口,楚娆拉了拉祁苏的手袖,“你就在这等我。”
说完也不等回应,徒留祁苏一个人,头也不回轻车熟路地奔进了西间的一格。
祁苏垂眸审向被她方才拉过的手袖处,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再看向前面并着几步奔跳着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
祁宅后院的西间向来没什么人,宅里下人有她们自己地方,是以楚娆前世嫁进来之后,这处便等于她独用了。
还没攒起人气,周围显得阴森森的,楚娆解决完,正系起腰间系带,冷不丁听到外面枝头的鸦叫声,背上立刻打起了寒颤,直到透过门板缝隙,看到远处的那一抹朱色身影,她才安下心。
其实祁苏一起来,好像也挺好的...
在隔间前的渑缸里舀了水净完手,楚娆边往回走边心里不住感慨,重生回来,事情没解决,倒造出许多麻烦,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
思索之间,楚娆离祁苏所在的地方越走越近,远远的,她就看到了石板顶上那一盏笼灯照出的一周圈光晕,祁苏就站在其中,手扶着壁垣石柱,身躯轻晃,似是在咳嗽。
他的背影孤寂清瘦,莫名让人看了心下一沉。
楚娆不禁加快了步伐。来时她分不出心思,现在才想起,祁苏是不吹夜风的。
前世,祁苏的贴身随侍四九,一到黄昏就关上三进院的大门,她曾好奇问过一次,才知道祁苏是甫一日落便进房的,四季之中,唯一春季偶尔有例外,但也甚少。
“祁苏,你怎么样了?”楚娆跑到门口,气喘吁吁地拍着胸脯问道。
因跑的急喘了,她的胸脯起伏不止,加之走之前嫌重褪了霞帔,此时那傲人的两团红玉,挤压出的沟壑便直勾勾地显现出来。
本来么,这嫁衣就是为了洞房时备的,哪会在胸口多设布料,除了挡住要害位置,当然是越诱人越好的。
“咳―咳―”祁苏不期然看到了一眼,移开视线,借着咳嗽不着痕迹地向后微退。
原本楚娆就是心急满怀地问出口,此时偏得不到答复,再看祁苏似是无力地向后栽倒,虽说最后稳住了身形,但楚娆眼下是更着急了,这,难道咳的连话都说不了了?
莫提休书还未拿到,就说这次祁苏是陪她来的西间,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祁苏,你到底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扶着你回去?”
楚娆身量不矮,但在祁苏面前还是略显娇小,此时她伸手想扶住他,便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祁苏,胸脯不知觉在他的胸膛蹭到了两下,焦急之下也未知觉。
祁苏一晚上人前素来无波的眸色,在突然感受到柔软的压触时,终于闪过一丝异样。他动静颇大地向后退一步,倏地拉开二人距离。
“咳――既然好了就走吧。”
那俊颜上眉头轻皱,声音沙哑冷淡至极,说罢更是头也不回转身就往前,明摆着就是嫌弃她离得近了。
前后的突然转变不过几息之间,楚娆的满腔急切关心,落了个淡漠的背影,就好似是一盆冰水不经意之间临头浇下。
楚娆跺了下脚,气的暗自嘟囔,“祁苏!”
...
夜深十分,周遭无人,蛙鸣鸟叫都显得阴恻恻的,楚娆左右小心地跟着祁苏的步子,他是个病秧子不假,但好歹是个男人,这夜路叫她一个人走,真有些胆怯。
现在只期望着快点回喜房,折腾了这一晚上,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祁苏走不走的,都随便他了,反正他正眼都懒得瞧她。
二人路上无言,眼看着快出后院大门,远处突然亮起一只油纸皮的烛灯笼,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只有个人形。
“是谁!”提着烛灯笼的显然是祁家二房的下人,灯笼火光甚微,那人听得脚步声,却看不清隔得稍远的祁苏,便开声询问。
“是我,祁苏。”
“噢,是公子啊?”
家仆得了回应却是突然有些不信,一来祁苏不怎么说话,他辨不出声音,二来,公子晚上可从不出门,尤其今日还是大喜日子,不在洞房花烛,来这后院干什么。
拿着主家的钱怎么能不尽心办事,若是有歹人冒充公子,那该怎么办,是以巡夜的家仆壮着胆子上前道:“公子,得罪了,小的还是得过来查看。”
说罢,那家仆撑着灯笼,继续小心翼翼地朝向此地,反正只要看清是公子的脸就行了。
祁苏对此没什么反应,至于楚娆,祁苏都在身侧,她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及后一息,楚娆猛的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有些清凉的胸脯,她差点忘了,她还穿着剪裁‘奇特’的嫁衣呢!
祁苏是她的夫婿,出来的急看也就看了,尤其他还是个冷情冷性的人,楚娆觉得她胸前几两在他眼里怕是和猪肉没什么差别。
可如何能让其他男子瞧见?那可不得丢死人!
怎么办,路就一条,旁边遮挡的大树都没一棵,她能往哪躲。
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娆眉头紧锁,双手已经提前环上了胸前,但这般一来,姿势实在是难堪。反观一旁的祁苏,倒是兀自摺了摺袖口,风轻云淡的模样。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楚娆脑中灵光一闪,她看向身侧男子,脸上扯起一抹尴尬无比的笑容,
“祁苏,你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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