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福源寺地处浮山半腰,几年前便不再接山脚下百姓的香火,而是靠着寺僧外出化缘所得供养开支。
像祁苏这样有些渊源的有缘人来探访,毕竟是少数,所以周围除了遥远的寺里僧人做晚课的诵经声,其余时候皆是安静的很,大概这寺院的客房,住的也就是她和祁苏一行人了。
云珠进门后粗略四顾了一下,房内常有沙弥进来扫洒,所以没什么灰尘。
一张古朴的竹制架子床,圆凳和矮桌,简简单单的很是清爽。
“小姐,这只有一张竹床,您睡床上,奴婢打个地铺就行了。”
楚娆看了眼挥挥手,“不用,一道睡床上好了,在家不也是这样么。”
云珠笑呵呵,“是,小姐!”
...
一入了夜,寺里的客卧处便安静地只有些许蛙鸣鸟叫声。
寺庙静心,室内又是檀香袅袅,照理该是极容易引人入眠的,可楚娆翻身折腾了半天,还是没睡着。
她侧过头,看着一旁睡得香甜的云珠,无声的叹了口气。
谁叫自己白日在马车上睡了一整个下午,当时是舒服了,现在可好,怎么都睡不着。
楚娆辗转反侧,却是越来越有精神。
以免再这样下去吵醒了云珠,她轻轻地起身披上一件木架上的软丝袍,踩上木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反正睡不了,这山里的夜空最是明亮,她不如出去看看好了。
寺里崇尚自然,不像宅子里刻意摆放什么p花置柳,楚娆随意寻了块大石头,就着袍子便坐了上去,撑着下巴看着天边。
晚风吹来温凉惬意,低头时花草皆是禅意,抬头时闪烁又是漫天繁星,等到了明日还能赏到山间的早春桃花,本来楚娆来这多少有点不情愿,现在反而有些庆幸,毕竟她在楚宅的时候,出门的机会也不多,这样的景象,还是第一次见呢。
吹风吹了一会儿也差不多了,楚娆起身准备回房,谁知,隔着旁边的那道墙,她忽尔听到一阵细索的声响。
这福源寺不接香火,更不接外人,祁家带来的仆从,除了云珠和四九,其余也都在山脚下住着,怎么会半夜有声音呢。
不会是......祁苏他又病了吧!
楚娆想到这个,心里当下真是一颤。
他们黄昏时是爬上山来的,当时的确没见祁苏大喘,脸色也算正常,可就他的那个体弱的身子,因为什么着病,何时着病,那都是有可能的呀。四九不在随身,万一祁苏有个好歹,她可是要赔命的!
不行,楚娆思前想后,决定去看一看。
她踩着小碎步绕过墙垣,往祁苏住的那处房间一看,哎呀,果然,他房里的灯都亮着!
奇怪的是,门没关实,隐隐还有人声,难道四九回来了?
楚娆往前走了几步,没看到四九,却是由着门缝看到了一个绿衣女子的身影。
借着祁苏房里的烛火,她能略略看清女子的侧颜,大概是鹅蛋脸,丹凤眼,唇红齿白,除却身上的衣衫似有破损污脏,样貌身材应该是个好看的。
她是谁呢,大半晚的还进祁苏的房里,看起来祁苏也应该没病,那她是上前还是不上前呢。
听人墙角的确是不太好,可这个人是她夫婿啊,半夜有女子去自己夫婿的房里,她还不能听一听了,更何况这里可是寺院,万一闹出了什么事,她脸上也不好看呢!
明明是自己好奇,但楚娆这般一想,顿觉得自己去偷听是有理可循的。
她害怕被瞧见,不能直接对着门缝走,只能偷偷地往一侧窗户口那靠近,等站定了,蹲下来在木牖纸上破了一个小洞,再往里头看去。
和她住的一般大的寺房内,祁苏背靠着坐在床栏,上身穿着浅杏色的中衣,领口略微松垮,蓝花衾被则盖住了一半,看来也是被这个女子半夜进来闹醒,才坐起不久。
而那个绿衣女子应该便是站在门牖不远处,可惜楚娆的小洞戳的位置有些偏,正对着祁苏的脸,却是看不到女子,幸好,声音能听得清楚。
“公子,求公子责罚绿绫。” 噗通一声,是女子跪下,膝盖触地的声音。
楚娆心下惊讶,这原来就是绿绫,可她怎么会在这,绿绫是宅里的大丫鬟,若是来了,四九应该会说起才对啊。
不过有一点,楚娆现下是确信了,那膳房的姆妈果然没说错,绿绫还真是喜欢祁苏,不然哪会大半夜的过来折腾。
“绿绫这几日在宅里都没见到公子,就自作主张,躲在第三驾马车里,想多见公子一面。”
“谁知,到了山脚下,福源寺的守门僧又不许奴婢上山,奴婢就只好趁着夜色无人看守的时候爬上来,手上,都被枝条划破了皮,总算是见到公子了。”
在祁宅里面没见过祁苏,楚娆是不信的,祁苏他又不是整日不出门,不过那绿绫的声音千回百转,缓缓道来带着委屈哭腔,让楚娆这个女子都生出些怜香惜玉的心情,更不用说是男子了。
为了见你一面,大半晚的爬山,论起居心,也无非就是爱慕之意,这是个男子都该感动了吧。
楚娆忽略心头那一点点的不适,眯着眼透过窗洞,继续看下去。
却见祁苏摺了摺袖口,俊颜冷淡,淡粉色的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你来,是想要什么。”
祁苏的疏冷,绿绫是早有准备,原本她也愿意等的,可自从公子定了婚期,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洞房那晚的传闻,加之前日她不小心看到了那新夫人一眼,既然自己比不得新夫人美艳,那便必须把握时机,趁着自己在祁宅多年的情谊,去讨要个名分!
“奴婢要的不多,公子若有十分注意,奴婢只想要那半分视线。”绿绫直勾勾地盯着祁苏的眼睛说道。
她敢说这话,不是因着祁苏对她们下人有纵容,而是因为,祁苏根本不管琐事。她也曾犯过些小错,花圃的种子买错了,偷偷溜回家见爹娘了,诸如此类的事儿,她没少做,但从来没得教训,更没见祁苏罚过哪个下人。
既然如此,她怎么会不敢搏一搏呢,搏不到,也就被冷冰冰地推拒开去,但要是搏到了,那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
一旁墙角的楚娆听的也是滋滋有味。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情话,楚娆都有些动容了。她可就住在隔壁,绿绫还真是全然没把她放眼里。不过,楚娆忽然有些好奇,前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这个绿绫也趁着祁苏来福源寺作此事了呢,这会不会与后来她没见到绿绫有关系?
楚娆没来的及细想,房内终于有了回应。
透过纸窗小洞,祁苏脸上神色不变,“满城皆知,我已娶妻。”
“可奴婢愿做妾侍通房,只要能服侍公子,便是一辈子丫鬟,都可以。”
“我不会纳妾。”
正认真偷听的楚娆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其实男子少有专情,前世若是祁苏纳妾,她是无所谓的。但现下听着自己的夫婿,这般坚定地说着绝不纳妾,她好像也有点怪怪的感受,似有些高兴,又好像是得意,可她得意什么呀,她又不喜欢祁苏。
“既是如此,还请公子收下奴婢的清白身子,等到了明日,公子便是将我赶出祁宅,奴婢也绝不后悔!”
什,什么?!
楚娆满心惊诧地往外退了几步走到门缝处,绿绫竟已经在门口宽衣解带起来。万分震惊之下,楚娆脚一滑,木屐与石板磨出了细长的刮擦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异常的明显。
没等楚娆站稳,祁苏的声音由房内清清冷冷地传来,
“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