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王家村的日常(一)
王小安这个名字的由来,那还要从往事说起,他本人也是听家里人说的,因为儿时的记忆,长大以后很多都会不记得,特别是在还没有形成记忆力的年纪所发生的事,就更没有印象了。
不过,即使是这种后来才知道的事,也同样会激励着一个人去奋斗。长辈的殷切期望和谆谆教诲,都是一个人成长的重要因素。
在我国西北有一个名为王家村的小山村,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村民大部分为王姓,邻里邻外间的相处,如同一大家人一样和睦。你来我往,平常的日子就是这样,朴素的生活,本分的劳作,没有太多的奢望。
在不知多少年的日子里,这里都极为封闭,全村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一切的经济来源,都来自于勤恳耕种的土地。大家过着同样的生活,看不出贫富差距,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差距。满足于当前的安定生活,有时候劳作虽然苦些,但充满着无限欢乐,却也惬意而自在。
在这样的日子里,村民们经常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但有时候还是显得有些迂腐。不过,也会有一些思想超前的人,开始注重教育,想法让家里的孩子上学,期盼着将来能够去外面见见世面,不要再像长辈们一样一辈子只与黄土地打交道。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望呀,对那些成长中的孩子而言,读书无疑是一条最为靠谱的出路。
回味走过的路,是如此的艰辛而漫长,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纪,重新开启了人类的新纪元。
那些出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人被称为八零后,出生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人被称为九零后,人们被冠以不同的称号,都带着时代的印记和色彩。
当时光的脚步离我们远去以后,也就意味着我们不再年轻,在悄无声息的行进中,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这规律,是生命延续的本质,多少年来不曾改变。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我们都会充满热情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这一年,已到初春,王家村村民王老汉家门口的那棵老柳树最先发出了新芽,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那抹翠绿,因此王家村的春天理所当然是先从这棵老柳树慢慢过渡到整个村的。
绿色,这是充满希望的颜色,这也是春天最具代表性的颜色。
不知为何,整个王家村只有这么一棵柳树,而柳树又是最早发芽的,比别的树总要早上那么几天,其次才是白杨,最后发芽的是槐树。当槐树发芽的时候,早已不是初春了,在王家村方圆几十里范围,这是一种普遍现象。所以,王老汉家门口那棵柳树,就显得特别珍贵了。正因如此,村里人逐渐形成了一句顺口溜,如此说道:“王老汉家的柳树发芽了,今年的春天又来了。”
这年,王老汉已经五十多岁了,庄稼人显老,所以看起来比五十多岁要老很多,不过身子骨硬朗着了,王老汉名叫王秋生,据说他是母亲秋天生下的,所以被父亲取名为秋生,在村里颇有威望,也算得上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了。
这年春天刚过,王老汉家就迎来了一桩喜事,他大儿子王家旺的媳妇,方秀丽为他家生了一个儿子,对每一户人家来说,家里添丁都是天大的喜事,所以对王老汉家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这更喜庆的了。
王家旺他妈王玉竹与邻居高大婶井然有序的忙碌着,二人担当了一切接生任务,这时候村里人生孩子,都是村里有经验的过来人接生的,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去
医院。不过即使有这个想法,也基本掏不起那些费用,再加上农村狭窄而陡峭的山路,来回颠簸不说,而且没有可以使用的车辆,唯一可以将人送出山到乡镇公路交接点的方式就是骑骡子或骑马了,可对于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来说,这相当的不现实。
忙毕,王玉竹高兴的赶紧对儿子说:“家旺,家里还有几串过年时剩下的鞭炮全拿上,你再找对蜡烛和几根香,去庙里把香和蜡点上,磕个头,把鞭炮都放了。老天爷送你这么一个大胖儿子,这么喜庆的日子,咱可不能小气。”
“是,妈,我这就去。”王家旺高兴的回应道,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做父亲,这种感觉奇妙又美好,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很多事情,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发生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接受它。
在农村,基本每一个村都有一间小小的土地庙,供奉着土地神,在村民的心目中,这就是村里的保护神。每逢大小喜事,或是丧事,当事人都会去庙里点上香蜡,磕头,作为一种祈祷。这是一种精神寄托,这更是一种信仰,这种无形力量的存在我们是看不到的,但它却是平衡着人性善恶与道德的那一杆秤,每有恶念的时候,它会让人内心产生一种敬畏感,从而让自己纠正不当的言行举止,把一切变得更加合理与得体。
我们权且把这当作一种信仰吧!
时间离晌午尚早,太阳暖和的照着整个王家村,麦田里的麦苗长的相当旺盛,看起来又将是一个丰收年。那些预留着的土地,为了让来年的庄稼长得更旺,在闲着的一年中都要翻耕好几次,勤快人家的预留土地,甚至连生长的野草都看不到。
没错,这就是劳动人民特有的勤快。
此刻,王秋生正在村里后山的自家地里吆着一对黄犍牛耕地,一个来回接着一个来回,计划在当天早上将这亩地耕完,如果留到第二天再耕,实在划不来。眼看着几个来回就可以耕完,但由于地太长,显得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候,村里传来了一阵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村子周围在地里忙碌的村民都仰起头一边听一边寻思着,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年头,村里没什么事的话不会有人放鞭炮的,大家都肯定的知道,村里一定有什么事,不过很快又投入到劳作中去了,因为大伙都知道,待中午回去一打听,谜底自然知晓。
听到鞭炮声的王秋生喝住了牛,默默思忖道:“该不会是秀丽生了吧,按照家旺妈的推算,生产就在这些日子了。”
突然,在隔壁地里耕地的王六也喝住了自己的一对老黄牛,不急不忙的朝着王秋生走来,笑着说道:“老哥,想啥呢?坐下稍微歇息一会儿吧。这鞭炮声我也听到了,指不定老哥你要抱孙子了。”
说罢,王六提了提裤腿,就顺带坐了下来,掏出他的自制烟斗和水烟袋,划着一根火柴吧嗒吧嗒抽了起来,王秋生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补充道:“我也正在思考,村里除了家旺媳妇秀丽即将生产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啊。如果是的话,希望一切顺利。”
王六用手擦了擦烟斗的烟嘴,递给王秋生道:“老哥你别多想了,来抽烟。听听刚才这响亮的鞭炮声,就知道一切顺利了,这可是咱村一大喜事啊。”
王秋生接过烟斗抽了几口,听王六解释的合情合理,紧锁的眉头渐渐恢复了原状。
那头生过仔的母牛,大概是吃饱了,在地
畔一棵树的阴影下卧了下来,不停咀嚼着嘴唇。那头牛犊,来回奔跑了几圈后,休闲而幸福的在母牛旁躺了下来,母牛伸出舌头,回过头在牛犊身上开始舔舐,以动物特有的方式呵护着自己的幼崽。
蔚蓝的天空不挂一丝白云,树上的鸟鸣声接连不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着迷又让人留恋。
随着那头年龄稍大的黄犍牛的一声叫,哥俩又起身劳作了。对于农民来说,只有这不间断的劳作,才可以让人觉得踏实。
王秋生比王六略大几岁,二人算得上是一对知己,除了每天面对黄土地以外,两人经常会坐在一起谈谈心,发表一下对当前生活的看法。人虽然生活在不同的阶层,可是生活上的那些细节,都是相似的。
王六本名其实不叫王六,因为在兄弟中间排行老六,久而久之被叫成了王六。村里的晚辈有称呼他为六伯的,也有称他为六爷爷的。他本来有五个哥哥,但两个哥哥在出生后不久夭折了,那时候他自己都还没有出生,一切都是从父辈们那里听来的,所以事实上他们是兄弟三人。早在十多年前父母去世以后,他的两个哥哥举家迁移去了新疆,王六因为割舍不了对故土的感情,硬是留了下来。
刚刚迁移走的时候,与两个哥哥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可是渐渐的联系越来越少了。村里年轻一代,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村还有这样两个人存在。
转眼半小时过去了,王秋生终于耕完了那块地,第一时间解开了套在牛身上的绳索与牛轭,好让牛赶紧吃上点青草。庄稼人喂养的牲口,也是辛苦异常,就像有人说的那样,谁让你生在这种地方呢!不过除了辛苦,也还算是幸运的,起码还可以与主人同甘共苦。有多少头牛,刚刚长大就成了人类餐桌上的美食,失去了对自己生命的拥有权。
牛虽然不会言语,却也懂得老汉的用意,径直走到地畔,大口大口吞咽着嫩草。王秋生折断了一把蒿草,蹲下将沾在犁上的土慢慢擦干净,擦掉土以后,铧片出现了因为长久与土地摩擦而出现的特有亮光。老汉将犁放在一边,拿出自己那块不知用了多久的电子表看了看时间,拿起镢头又把地里那些大土块一一砸碎。
山里的气候,早晚温差大,早上凉飕飕的,可是一到晌午时分,就开始热了。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抬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三大一小四头牛已经边啃草边移动到了草坡拐弯处,那正是回家要路过的方向。老汉将所有东西挪到路口,坐在镢头把上脱掉鞋子,拿起鞭棍敲打了几下鞋底,倒掉鞋子里的土以后才把鞋重新穿上。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山上其他耕地的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于是转身朝着王六喊了一声:“他六伯,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吧。”
王六应了一声,接着两个老汉肩上扛着各自的镢头,犁还有牛轭与绳索,一手拿起鞭子赶着牛朝下山的路口走去了。
人在劳作了一上午后,在这种下坡路上一瘸一拐的走路十分艰难,而两家的牛群,因为那头牛犊奔跑了起来,接着整个牛群都朝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激起一阵尘土,只留下了两个老汉还是半山腰慢悠悠移动着。
牛群下山以后,直接来到了村子那条溪流边上饮水,饮饱后轻车熟路的回家了,而王秋生和王六,过了很长时间才从山上走下来,他们各自回到家的时候,自家的黄牛早已在牛圈外面树荫下躺着开始了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