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逃离2

然而，仅仅只在几十秒之后，林爱家就从售票员和两个年轻人的对话中了解到了两个年轻人的特殊身份和自己眼下的处境。

“兄弟，北川的救援部队到了吗？”售票员满脸关切地问年轻人。

“到了，正在抢修道路——”手臂受伤的年轻人低低地说。

“这么说，你们是步行到绵阳的？”售票员看了看众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嗯，我们是手脚并用爬出来的——”

“北川城里现在怎么样？听说损失比汶川严重？”一个乘客忍不住问道。

“啊，太惨啦，房子全塌啦——”脑部受伤的小伙子眼里泪光闪闪，好像有些不大愿意说。

“我们一个厂的人，就我们俩跑出来了，我们那些同事全部被埋啦……”胳膊受伤的年轻人抹了把眼睛，哽咽着，也说不下去了。

“天啦，作孽啊——”又一个乘客低叫了一声。

“兄弟，别急，到了绵阳就安全了，有什么困难你给我们说！”售票拍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好心安慰。

两个年轻人突然间泣不成声。

大家不约而同愣住了，车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人们常说“与天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然而，这次大地震，却让所有人看到了人类的渺小和大自然的威严，以及人们在灾难面前的无能为力和力不从心。

如果说，公交车上的偶遇还只是序幕，那么到了长途汽车站，林爱家才发现现实的残酷。

客车司机还是往常那些熟悉的司机，这一刻他们全变了脸，谁也不愿意搭乘林爱家祖孙三人。

尽管林父一直给司机送烟、赔好话，并且表示愿意多给乘车的钱。可是，他们都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坚持说客车已经被被学校承包了，不能搭载散客。

林父倔强地在停车场里蹲了一个多小时，在林爱家的多次劝说下，最后才无奈放弃。

祖孙仨重又乘公交车打道回府。

林父为刚才在长途汽车站的遭遇愤愤不平，有些闷闷不乐。

“呜呜——”

林爱家正劝父亲，旁边座位上传来了低低的哭声。

“老人家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林父是个热心人，听到人家哭，立即把自己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热心地关心起邻座的乘客来。

老妇人只管哭，摇摇头，不说话。

老妇人的同伴扭头轻轻给林父说：“他们家老头子啊，昨天非要赶回北川去吃酒碗——这会才知道，所有吃酒碗的人都没啦！”

“老人家别难过啦，天灾人祸，谁也没有办法呀！”林父听说了的缘由，好心劝说着老妇人。

“哎，听说北川中学更惨呢，那些学生娃娃才可惜呀——”旁边一个卷发女人也不无遗憾地说。

“哎，这真是‘黄泉路上没老少’啊！”林父满脸的不忍，又叹了口气。

“那是呀，我邻居在那里在那边买了几套别墅呢，估计这下也全泡汤了。”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坐在林爱家的前面的位置。林爱家能看到她后脖颈上有个大大的富贵包。

“啊，这么大的损失，谁来买单啊！房地产开发商应该要赔吧。”卷发女人接了胖乘客的话。

“房地产开发商才不会管呢，估计只有找保险公司。”胖乘客扭过头，看着搭话的卷发女人说。

“地震属于自然灾害，保险公司才不会管。”旁边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说话了。

听大家又说起了保险，林爱家来了兴趣。她清楚记得，自己在签合同时，的确有看到保险责任的除外条款中，地震首当其冲。

“钱乃身外之物，关键还是人要紧——”林父说着，看了一眼老妇人。

仿佛是被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分散了注意力，老妇人渐渐停住了哭。她用手扶住前面的桌椅，耷拉着眼睛红肿的脑袋。

下车后，林爱家才知道父亲因为晚上没有好好休息，导致身体出现了不适。

林爱家让父亲去就近的医院买些药，林父说现在每家医院都人满为患，还是不去给医生添麻烦。

林爱家后悔昨晚只想到保护圆圆，没顾及到父亲；毕竟，父亲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呢。

林父不去医院，转身在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小瓶二锅头，说是酒可以去寒。林爱家心疼父亲，又跑到常去的卤菜店，把商家预留的最后一小块牛肉买了回来。

在买牛肉的时候，林爱家听说圆圆住院的人民医院因为墙壁掉砖块，有病人被砸伤。林爱家又想到了和圆圆同病房的小朋友，担心他们是否安然无恙的同时，庆幸圆圆前天提前出了院。

午饭后，林父联系到了老家一个亲戚，让他专程开车来了绵阳。

“嘿嘿，这鸭子真命大，是它救了绵阳人，还是地震救了它的命呀！”亲戚提着那只“嘎嘎”叫着的麻鸭，幽默地调侃道。

“可怜的小家伙，地震的时候，它吓得够呛，静悄悄的，一声不吭呢。”林父提了一下麻鸭，满眼爱怜地说：“起码瘦了三四斤呢。”

“嘿嘿，人家这一回去，可有向它的同伴炫耀的资本啦！”亲戚的幽默，打开了林爱家的想象力，她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麻鸭昨天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如果麻鸭真和人一样有记忆、会表达的话，等它回到家里，它会怎样向它的同伴描述那惊心动魄的时刻呢。

其实，林爱家的老家也晃得厉害，毕竟就隔着几百里的路程而已。

老家的亲朋好友听说林爱家祖孙三人从绵阳回来，都热心地前来嘘寒问暖。

“我们是回来逃难的！”每当有人问起圆圆为什么回外婆家来的时候，圆圆总是如是说，惹得大家直乐。

那些天里，全国各地都积极为灾区捐钱捐物，林爱家的父老乡亲也不例外。当林爱家也慷慨解囊时，大家都劝她不用捐，林爱家还是捐了。她觉得比起那些失去家园的人们来说，她受的那点惊吓不足为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