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人美在心 而不在颜

屋内灯油枯竭，火花微弱，四壁昏黄。

小黑狗软绵绵地趴在阡那瘦弱的肩膀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浑身颤抖的陌小苏，甩了甩短小的尾巴，一双泪眼转了转，又回头瞧了瞧阡，见阡一脸无奈，便纵身跳到地上，摇头晃尾地扑上前去，死死地抱住陌小苏的大腿。

“还是小黑懂我的丑！不嫌弃我！”陌小苏擦干泪水，破涕为笑。

“我的男神--巫神南浔，曾说过一句让我记忆深刻之言:人美在心，而不在颜，此刻，我觉得此言对你的描述甚是恰当！虽说你被殷寒控制，已到了相当凄惨之境地，不过，你却毫不畏惧地离开他，不与他一起作恶，就凭这一点，便着实让我佩服。”阡捋了捋袖子，缓步上前，依靠在门框处，甚是诚恳地言道。

“人美在心，而不在颜！人美在心，而不在颜……”这句话听起来甚是耳熟，似乎在何时曾听说过。陌小苏默默地念着，翻来覆去念了多次，忽觉心中甚是酸楚，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感。当泪水划过她那伤痕累累的脸颊，流入唇边之际，她才觉得泪水竟如此咸涩。随即，她平复下心情，转身笑着说道：“快去寻你爹爹吧，若是再晚些，岂不耽误大事！”

阡摸着下巴，紧蹙眉心，思忖了片刻，言道：“我细细寻思之后，还是觉得你不去为妙。毕竟外族人未经巫神同意是不能入巫族的，更何况此时是巫族的特殊时期，各门明争暗斗，若是你被毒门和术门抓去，都是极为危险之事。还是让我先将此事告知爹爹，让他先出谋划策，毕竟他是法巫，掌管着巫族的三千壮士，若是能帮你离开巫族，更是再好不过了！”阡将铜镜取下，用袖子擦了擦，又拉开抽屉，把铜镜放了进去。然后，又言道：“不照也罢，看多了烦心！好生去里屋休息，待我回来再和你商议。”说完，阡将门帘放下，又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

“那你何时归来？”陌小苏掀开门帘，笑了笑，满怀期待地问道。

“很快！说不定你还未睡熟，我便回来了！此处相对安全，若是有人来此，你速速躲进后院的温池之中，说不定能避一避险。”阡见她极其疲惫，不由得心生怜悯。他着实不敢想象，她这张悲惨稚嫩的脸颊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之事。

“知晓了！那你快去快回！”望着阡离去的背影，陌小苏忽觉有些失落，趴着门框之上，泪眼蒙蒙地望着阡关上院门。

而小黑见阡出了屋子，更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垂下的门帘，随即，便摇晃着尾巴，转身跟着阡出了门。

院内静悄悄，两边的菜地早已荒废，散发着阵阵潮湿酸腐之味。阡瞟了一眼菜园子，甚是无奈地摇摇头，便推开院门离去。

屋内，陌小苏灭掉油灯，摸索到床榻之上。

床上甚是温暖柔和，将她一身的倦意都消除干净。只是，在这般舒适之地，她反而不敢睡觉。心里思忖着阡口中所言的巫族和三大族门，到底是何存在？对此，她甚是好奇，心想道：何不跟随阡前去，探个究竟。

思及此，陌小苏便翻身下床，掀开门帘，依着墙壁挪至木桌旁，从那竹筒之中摸出一把匕首，藏于袖间，悄悄出了院门。

远处的火光绵延至群山之巅，将峭壁的魅影勾画得若隐若现。不远处那些高低不平的圆形阁楼像一座座幽静的坟头，隐藏在浓浓黑夜之中。只有寨子中央的祖庙内，火光熠熠，人影晃动，一堆堆篝火从祖庙顺延而出，沿着寨子四周高高的围墙绕了一大圈，再绕回至寨门，组成了一个偌大的火圈。

“真是个诡异之地！”陌小苏轻声嘀咕着，抬脚便沿着院外的小径走去。

没走多久，前面的林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陌小苏慌忙蹲下，躲进了荆棘中，她仰着脸，盯着林间的动静，待她看清来人竟是阡之时，便跳出来，拽住他的衣衫，大喝一声，吓得阡转身便跑。

“阡！是我！”陌小苏笑着说道。

阡闻声回头，摸摸脑袋，皱着眉头，惊讶地说道：“你怎会在此？若是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见你还不回来，便想着寻你去？”

“正好！我已经将九头灵蛇之事告知了爹爹，他老人家对此颇有兴趣，也很是感激，还让我带你回法门，说是想为你去掉体内的蛊毒！”

“真的！若是能去掉这烦人的玩儿，真是再好不过了！”

“速速随我去，我爹爹正在家里候着呢！”阡拽着陌小苏的手，一头扎进黑暗之中。

两人顺着竹林走到尽头，又穿过一片草地和密林，爬了两座斜坡，跨过一座石桥，才算来至一栋三层楼高的石砌的圆形土楼旁。

“不害怕！我爹爹虽生得粗鲁，少言寡语，却还是有一副怜悯之心。进屋之后，一切听我的便是！或是遇见我那十个哥哥，三个弟弟，你也不必大惊小怪，他们不会伤害于你的！”阡说完，咧嘴笑了笑，便推开屋门，拽着陌小苏往院内走去。

高高的石墙将黑夜隔在了院子外，数个火堆分布在院子各处，将院内照得甚是明亮。

“爹爹！我们来了！”阡快步走至院内，见哥哥弟弟们都不在，甚是疑惑，心想道，这才多久功夫，便没了人影，难不成都睡觉去了，往日里可没这般安静。

陌小苏偏着头，左右看看，见围成一圈的屋子皆房门紧闭，只有院内的火堆烧得甚旺，一种奇异之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加快脚步，紧紧跟随着阡入了正屋。

屋内甚是昏暗，只有两盏油灯挂在左右两侧的石柱之上。屋顶上悬挂着无数的布条子，上面描绘着奇异的文字和图画，将整个正屋都填的满满当当。

陌小苏小心翼翼地弓着腰，随着阡扒拉开的布条子，来到了一扇墨绿色的屏风前。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阡，进来吧！”

阡绕着屏风走了一圈，才从一扇精致的拱门钻进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虔诚又胆怯地说道：“爹爹，我把她带来了！”

“让她进来吧！”法巫打坐在一个草蒲团上，抬了抬眼皮子，缓缓说道。

“是！”阡便起身来到屏风处，将陌小苏带进去。

望着这位无眉，细眼，宽腮帮子的老人，陌小苏着实不敢相信，阡是他的儿子。待她望向老人那双威严的双眼时，不由得心颤，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只顾侧脸望着阡，想知晓该如何开口言。

“先喝下吧！”法巫从他身边的矮桌上，端起一碗清水，不急不慢地说道。

阡将水接过来，递给陌小苏，小声说道：“喝吧，这是我爹为你秘制的驱蛊水，一个时辰之后，便可将蛊毒驱除出体内！”

“真的吗？”陌小苏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体内的蛊毒不是一般的蛊毒，乃是殷寒用摄魂蛊和祖庙的种蛊配对而成，且这种蛊是最古老的一种蛊毒，若是强行驱除，会殃及你的生命，除非中蛊毒之人死去。否则这蛊毒去掉之后，又会在五脏六肺之内重新生长。”法巫闭上眼，缓缓说道。

“以你之意，便是没得救了！除非将殷寒杀死！”陌小苏激动地说道。

“这水只能缓解蛊毒之痛，想杀死殷寒，不是你一人之力便可为之，需细细计划周密才是！”法巫站起身来，走至陌小苏的身边，又说道：“九头灵蛇之事，只有你一人看见吗？”

“嗯！在深渊里！”

“那殷寒呢？现在在何处？”

“不知晓，我独自逃出来的！”

“果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就在此安心地等待殷寒的消息吧！”法巫拍了拍阡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这水真甜！”陌小苏端起碗，一饮而尽，舔着嘴皮，甚是开心地说道。

“我知晓，儿时总爱偷食族人晒在屋檐下的肉干，结果每次都是疼得死去活来，幸好爹爹的驱蛊水厉害，次次让我死里逃生。”阡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他爹刚坐过的草蒲团子，得意地说道。

“我，我怎么感觉心慌得很！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这水……”话还未说完，陌小苏便倒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了？”阡扔掉草蒲团子，慌忙上前唤她。

“十哥子，将她捆起来，立刻起身去灵蛇谷！”法巫立在屏风后，似笑非笑地望着屋顶上那些飘荡的秘术符，厉声说道。

阡还未明白他爹爹的意思，便被闯入的十个哥哥撵至一旁，只见他们用长绳将陌小苏捆起来，麻利地抬出屏风。

“哥哥们！为何带走她？”阡拉着陌小苏的裙角，哀求着问道。

“把阡关入地窖内！”法巫冷冷说道，甩袖离去。

两个哥哥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人挽着一只胳膊，将阡带入了地窖内，锁上门，甚是严厉地说道：“在此好好呆着，若是想着逃走，回来定将你严惩！”

“为何带她去灵蛇谷？”阡拍打着地窖的门，大声喊道。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两个壮士的哥哥摩拳擦掌，大步流星往院外走去。

原来，这法巫得知陌小苏在深渊之中见到了九头灵蛇，便知其定是那灵蛇选中的巫族守护者。这个流传了数千年的传说，此刻，竟有一丝让人为之相信的理由。

传说，九头灵蛇是巫族的创世巫神，曾带领巫族从失落的上古城堡逃离于此，待他死后，便一直隐身于巫岐山后的深渊之中，世世代代守护着巫族。他的九个蛇头口中皆含有丹珠，而这九颗丹珠连成一线，便能指向失落的上古巫族的城堡。那里藏有巫族的惊天秘密，有种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和蛊毒神器。而巫族为何逃离城堡来至这贫瘠之地，恐怕只有九头灵蛇才知晓。

这个失落的古堡让法巫甚是心动，他想将陌小苏带去灵蛇谷，引出九头灵蛇，若是以众人之力将其杀之，取得了九颗丹珠，去寻找那失落的古堡，巫族将重新步入一个辉煌的时期。于是，法巫便利用了他的儿子-阡的善心，将陌小苏引来，带去灵蛇谷。

法门今夜无眠！

法巫派出十哥子，通知法门各户的壮汉，带上利器一同前往灵蛇谷，还将那些把守寨门和各处紧要之地的壮汉也一并带走。一行人偷偷摸摸地绕过毒门和术门的看守之处，向灵蛇谷进发。

而此时，殷寒正立于寨门之外的密林中，暗中观察着法巫一行人的踪迹，才知晓陌小苏已落入了法巫手中，他悄悄跟顺其后，想看看法门欲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