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生路已寻,只待时机
野孤岛
风悠悠,雾蒙蒙,山峦起伏,泉水叮咚。
一片黑雾掠过野孤岛的上空,便听得林间传来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也就在片刻间,山谷间动静已是颇大。幻烟猜到是岛内的精怪们嗅到了人气,正蠢蠢欲动。她可不想节外生枝,费心耗神,慌忙拂袖,加速来至双生洞内。
“恭请魔主回府!恭请洞主回府!”树精、花精们见主人回来,纷纷排列成队,垂手利于庭院两侧,低头垂手,甚是恭敬。
只见那片黑雾落地之后,瞬间散开。随即,幻烟便幻成人形,扶着腰肢,略显疲惫,精怪们见状,纷纷上前搀扶。
“老树,还不快将少主带去洗漱干净,做些精致的美食为魔主接风洗尘。”殷寒将族儿放入一位年长的老树精的怀中,边说边去扶住幻烟,往阁楼走去。一抬眼,见早前被陌小苏毁坏的阁楼又复建得一模一样,甚是喜悦,言道:“老树将这庭院打理得甚好,还是魔主调教有方啊!”
老树见洞主难得夸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族儿从未见过这般半人半树的精怪,慌得用小手去拽树精头顶之上的小枝丫,又捏捏老树墨绿色的脸皮,戳一戳偌大的鼻孔,逗得老树浑身痒痒,不停地摇晃,族儿见状,欢喜得咯咯直笑。
“殷寒,我爹呢?”陌小苏忍着伤疼,憋住一口气,扯着嗓子吼道。
“不急,你先吃好喝好住下,待我有空之时,再带你去见!”殷寒头也不回,搂住幻烟的腰肢,径直入了里屋。
“真是没人性。”陌小苏嘀咕着,站了半晌,见无人理会,又玩了一会手指头,甚觉无聊。忽而望见那老树精和族儿玩得甚是开心,忍不住也拉着他一起玩。
老树见陌小苏一身血迹斑斑,衣衫褴褛,便言道:“哎!你这丫头,也着实可怜,好生生的模样竟毁成这般。”说完,才想起说错了话,若是被殷寒知晓,定得取了小命。他慌忙赏了自己两个巴掌,又挥手招来一花精,小声言道:“铃铛,你且过来,快将这丫头带去洗漱一番,好生伺候着!”
被唤作铃铛的花精摇晃着裙摆上的花骨朵,懒洋洋地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陌小苏,言道:“竟让我这般美艳的女子去伺候这个丑丫头,真是要死了!也不寻个镜子照照,若是我落得这副模样,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完,转脸看了看老树精,言道:“老树皮你自己做便罢了,别把好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会遭雷劈的!”说完,转了个圈,她裙摆上那些娇艳的花骨朵随着她的转动发出一阵阵清脆响亮的声音,甚是好听。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陌小苏蹙紧眉头,盯着铃铛。她着实没料到这美若仙女的小妖精说话这般难听。
铃铛双手叉腰,用挑衅地眼神瞟着陌小苏,见陌小苏黝黑的脸色越发青紫,禁不住哈哈大笑。哪知她的笑声还未停下之际,只听啪啪两声响,她的脸颊之上便落得两个巴掌印,通红通红,映得白皙的脸颊分外娇艳。
“你,你个丑八怪竟敢打我,今日我不把你捏成泥饼,我也不活了!”铃铛哭丧着,捂住脸颊,气急败坏地嚷道。随即,她旋腿一脚,便将陌小苏踢进了泉池之中。
老树见状,慌得放下族儿,幻出树枝去救陌小苏。哪知那泉池中的鱼儿精见铃铛受了欺负,纷纷拽住陌小苏的身体往水底拖去。
“住手!快住手!一会洞主出来会要了你们的小命!”老树见场面不易控制,慌忙阻止。
“老树皮,这下这个丑八怪不用洗漱了吧!哈哈。。。。。。哈哈。。。。。。”铃铛叉腰,立于泉池边,得意地笑着。
“我也要下去!我要去救那个姐姐!”族儿见陌小苏落入水中,久久不见浮起,便往池边跑去。老树精见状,慌得拉着族儿,连声说道:“我的小祖宗,虽不知洞主何时有了儿子,不过老夫这条小命可全在你手中。”待他将族儿抱起后,又幻出几条枝丫,垂入池水中,一番抽打之后,才将鱼儿精打散。随后又探入池底,将奄奄一息的陌小苏打捞起来。
老树将陌小苏放在凉亭中央,慌忙上前查看。只见她脸色越发暗紫,毫无气息,且胸口有鲜血溢出,连呼带晃也没有半点反应,吓得他直哆嗦,怯生生地念着:“完了,彻底完了!这丫头死了!”
“死了!还没玩够呢,就死了!凡人果真不经玩弄!”铃铛边说边缓步走至陌小苏跟前,瞧了瞧,见她着实没了反应,慌得将藏于凉亭后面的族儿夺过来,嚷道:“灵女失足坠入泉池之中,生死未卜,还不快去禀告洞主!”说完,眼巴巴地望着老树精。
“我!”老树惊恐地言道。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是我们洞内年龄最长之人,理当由你将此事告知洞主。”说完,铃铛挥挥手,将院子里看热闹的精怪们驱散之后,慌得抱着族儿往偏楼去,且附在他耳边言道:“大人玩的游戏,小孩子可得保密哦!要不然。。。。。。”说完,铃铛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族儿,扬起手,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吓得族儿楞楞地,不敢吱声。
“这才是乖孩子呢!”铃铛嘻嘻笑着,抱着族儿入了偏楼。
老树见四周精怪已散,甚是无奈地起身,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蹲下。他掐了掐陌小苏的人中,见她的肚子凸凸的,又手忙脚乱地在她身上一阵乱按,嘴里唠叨着:“丫头啊!醒醒啊!你可得活过来啊!老夫好不容易熬了几千年,虽说天资愚笨,修行甚缓,可也是勤勤恳恳,日日练功啊。哪知,到如今连朵花都斗不过,颜面已丢,若是你再死了,恐怕我得随你陪葬了!”说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继续哭诉道。
“老树皮!她的手指动了!”一条鱼儿精露出半个头,小声言道。
“咳咳!咳咳。。。。。”陌小苏连咳带吐,将一肚子池水吐个干净,才算缓过气来,可惜还未说上两句,又吐了口鲜血,晕了过去。
原来,这老树用力过猛,使劲按着陌小苏的肋骨,将她的伤口撕裂得更严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却被生生疼晕过去。
“这!这着实要了老命了!”老树哭丧着脸,连滚带爬地跑入阁楼中,嘶声裂肺地吼道:“魔主、洞主,灵女死了!”
此时,殷寒正躺在幻烟的香闺中你侬我侬,忽闻灵女死了,慌得从床榻中冲出来,厉声说道:“灵女死了!我看你不想活了!”幻烟见殷寒身无一物,慌忙取衣赶来,为其穿上,柔声言道:“夫君不急,速去看看,是何状况?”
两人跟随老树来至凉亭中,见陌小苏躺在地上,浑身血迹斑斑,衣衫已湿,且嘴角还有鲜血渗出,厉声问道:“刚才还好端端的,怎变成这副模样?”
“她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幻烟安慰殷寒,柔声说道。
“灵女失足落入泉池中,原本就带着伤,或许又被池底的尖石刺得更为严重了!”老树低着头,小声言道。
“这点伤死不了,先将她带入魔障交给陌易吧,以他的医术定能将她治好!”幻烟趴在殷寒的肩上,眼神迷离地望着他,见他不放心,又言道:“就算陌易认出她了,又能怎样,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说完,她挽着殷寒的脖子,踮着脚尖,在他耳边吹了吹,酥声说道:“别耽误了好事!”
殷寒那经得起幻烟这般言语,浑身颤抖,慌忙将滚烫的脸颊紧贴她的红唇。只见幻烟长袖一挥,陌小苏便飞身入了魔障内。随即,两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入了阁楼之内。
老树见事情解决了,长舒一口气,从额上抹下一捧冷汗,楞了半晌,才慌得入偏楼做活计。
魔障内
“啪!”
陌易正躺在摇椅中闭目养神,忽听得这般响动,眉头一紧,嘴角抽动着。他寻思着又是那只精怪来回蹦跶,这般不知轻重,早晚将这楼阁震塌,也懒得睁眼瞧了,随他们去吧。若不是想等着殷寒归来,与他同归于尽,他早就豁出性命逃走了。
“呜呜。。。呜呜。。。。。。”陌小苏重重摔落在玉床之上,疼得呲牙咧嘴,半晌才哭出声来。待她睁开眼来,望向屋梁之上,竟见有只灵猴倒挂在上面,吓得卷缩成团,哇哇大叫。
灵猴见陌小苏反应如此剧烈,吓得跌落在地,揉着猴腚,慌忙窜至长廊外。
“又是谁啊!日日这般吵闹,如何静心修行啊!”陌易被哭声吵得甚是烦躁,抬起眼皮,瞧了瞧,只见一个黝黑的女子卷成一团,躺在玉床之上。他甚是疑惑,缓缓起身,走至玉床前,绕到陌小苏面前,言道:“问你话呢?怎不懂礼数?”
这声音甚是耳熟,陌小苏迷着眼睛偷偷瞧了瞧,见面前的老者骨瘦如柴,白发披肩,消瘦的脸颊之上布满了皱纹,一双深凹的眼睛甚是凌厉地望着她。听这老者问她名字,她欲言又止,暗自寻思着这老者会不会像之前那个白袍老人般,面善心狠。
“不说也罢!医者仁心,看你伤得颇重,还是先为你治伤吧!”陌易见这少女眼神中满是迟疑,也不便再多问。待他看清她那张满是伤痕的黝黑脸颊之时,便猜测她定是被邪魔之力入侵,和那殷寒入魔初期的症状应该颇为相似。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甚觉心疼。看来这世间被殷寒荼毒之人越来越多,着实该趁早将他除去。便又说道:“伸出手来,让老夫为你把脉闻诊。”
陌小苏有些犹豫不决,默默地望着这位老者,又听他这般言语,甚觉亲切,寻思道难不成他就是爹爹。于是,她凭着宁可错认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的态度,扑上前去,欲试探一下,便拉住老者的衣衫,更咽着说道:“前辈,我是陌小苏,你可知晓我爹爹在何处?”
陌易当头一棒!立在原地,愣了半晌,头也不敢回。他着实没有料到,爱女会出现在此,且是这番悲惨之状。日日夜夜思念至今,梦中万般相遇,也未曾料到是这般景象。顿时,他觉得心疼难耐,更咽着不知如何言语,两行浊泪顺着皱褶流淌,弯弯曲曲,凸凹不平,像极了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前辈!前辈!”陌小苏仍旧紧紧拽住老人,她不想放手,在这般鬼地方,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为她疗伤治病之人,定得将爹爹的下落打听清楚。
这一声声前辈,喊得陌易心如刀割。他猜到爱女入魔已毁了心性,定是失去了记忆,以至于连他的模样都记不得了。不过就算是爱女还能记起他几年前的模样,如今凭他这副皮囊,也该认不出了。他长叹一声,颤巍巍地转过身子,忽觉头昏目眩,站立不稳。
“前辈!你怎么了?”陌小苏忍疼起身,扶住陌易,关切地问道。
“我的孩儿啊!”陌易终究还是没忍住,紧紧地抱住陌小苏,放声痛哭。
陌小苏被陌易抱得紧实,整个脑袋都藏于他的臂弯之中,连呼吸都甚是困难。而她却不敢挣扎,瞪着眼睛,任凭泪珠儿流。她着实没有料到,眼前这个沧桑的老人竟是爹爹!
爹爹!爹爹!陌小苏在心底呼唤了无数次,可此刻这两字眼却卡在喉间,难以出口。她疼心为何失去记忆,连爹爹立于身前都无法认出。
“我的孩儿,让爹爹看看!”陌易竭力抑制着这悲喜交加的心情,松开手臂,捧着陌小苏的脸颊,激动地言道:“都怪为父无能,让你落得这般凄惨境地。”说完,从袖中拿出一条手帕为陌小苏擦去泪水。
“爹爹!”望着陌易通红的眼眶,颤抖的脸颊,陌小苏扑进爹爹的怀中,失声痛哭。
“爹爹一定治好你的伤,将你带出这野孤岛!一起回楼兰蒲梭寨,陪你阿娘!”陌易瞧了瞧四周,见两个树精皆在楼下的院子里做杂事,便附在爱女耳边,小声言道。
“嗯!”陌小苏一把鼻涕一把泪,皆落在了陌易的衣衫之上。
陌易见爱女有伤,便为其简单清洗好伤口。待敷上药膏之后,又将其包扎好。见她衣衫尽湿,慌得下楼去烧些热水,一桶又一桶,拎去药房中的蒸箱之中。
陌小苏想去帮忙,无奈浑身无力,只得泪眼汪汪地瞧着爹爹来回奔波。待热水足够之后,陌易又去药房挑了些驱寒补气之药材放入蒸药箱里,让爱女坐于其中,泡上几个时辰。
“我的孩儿,好好休息一番!待三个时辰之后爹爹再为你针灸!”陌易含着泪水站在门外,更咽着说道。
“爹爹,不准你离开!就在门外等着我!”陌小苏趴在蒸药箱的小窗格上,撒娇言道。
“爹爹不走!爹爹就在这里守护着你!”陌易扶住墙壁,老泪纵横。他仰面望向屋顶上那片颤动的天空,知晓是幻烟设的魔障。虽说这魔障已将他囚禁了四年有余,但是仍困不住他像逃离的决心。生路已寻,只待时机!这四年中,他从灵猴的来源便知晓了殷寒的秘密通道,虽说那里也设有机关,想逃离绝非易事。但他还是想拼一拼,就算拼了老命也得将爱女送出野孤岛。
“时机!等待时机!”陌易默默念叨着,缓缓闭上双眼,在心里密谋着出逃计划。
一个时辰后。
“恭迎洞主驾到!”两个树精立于魔障前,毕恭毕敬地言道。